第2章 第一次告白被拒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到了小时候在爷爷家的院子里，还是那种老式的低层小楼，我家住一楼，吴同家住我家后头那幢楼的四楼。他在我家门口叫我出去玩，我耍小脾气，不愿意，扭扭捏捏不下楼，他便赖着不走非要等我，在我家门口一遍一遍喊我的名字。
“黎晚昙——黎晚昙——”他可怜巴巴，“你就出来玩一会呗。”
我爷爷躺在床上看报纸，把报纸抖得嗦嗦响，对我道：“你看人家倓倓，都在外面等了一下午了，你赶紧跟人玩去吧。”
于是我跑出来，到他面前，趾高气扬：“看在你这么诚心等我的份上，我就答应你。”
可他却在光晕中笑得模糊，一步步远离我：“可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愿意一直等着你。”
然后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小男孩，拉着他就跑了。
然后就醒了，眼边还留着残泪。我掏出手机，半夜一点零三分，我给吴同发了个消息：你是不是真的弯了。
他秒回：想什么呢。明天都要考试了，好好学你的习。
我问他：明天有时间么，考完试陪我吃东西去吧。
他答：有训练。
我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床帏，说：我想吃kfc，最近考试消耗了太多的脑细胞。
他沉默了片刻，回复：那要不等我训练完，晚上九点？
我很满意：行，你们寝室楼门口等你啊。
他发了个ok的表情，等了等，再没回复了，我不死心，又给他发了个“晚安”。
他回：晚安。
我呵呵一笑：我也爱你。
那边彻底没了回复。大概是被我气得直翻白眼吧。
古都夏炎冬寒，秋冬一向无缝衔接，现在明明还是秋天，就已只有零上几度。耳边传来室友规律而细微的鼾声，我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思考着这么多年追逐吴同的辛酸历程，感叹自己真是不容易。
认识吴同是上幼儿园的时候，遇到了他这个比我小了四个月的同班同学。后来因我天赋异禀（年纪太大），于是跳了一级直接上了小学一年级，自此之后都成了吴同的学姐，再没有同班过。于是这也就意味着我追逐他的道路可谓道阻且长。
我想起我第一次跟吴同告白，是在初一。当时兴起愚人节告白，我细细一思索还真是个好主意，如果被拒绝了，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还有余地，要是能成，那我这辈子可就算提前功德圆满了。
于是我在愚人节当天偷偷将刚从小灵通换掉不久的手机带到学校来，丝毫不顾忌当时吴同才是个六年级的小学生，气势汹汹地准备告白。
但是毕竟还算个女生，也没那么足的底气，我将好友夏凌和童谣拉到我的座位上，一本正经：“现在将是姐姐的追夫大计当中里程碑式的时刻，请你们牢记这一天，不是我脱单的一天，就是我夭折的一天。”
夏凌向来嘴毒，翻了白眼：“还是你夭折的可能性比较大呢。”
童谣安慰我：“说不定他想不开就答应了呢。虽然他是个……小学生。”
当时已经荣升为初中生的我们，总觉得和小学生之间隔着一条天堑。我当时对她们二人说我的目标还在六年级的时候，她们爆发了我们初六班载入史册的爆笑。
夏凌一屁股坐在我的桌子上，用宽阔伟岸的身躯有力地阻挡了我面前所有风景，当然也成功阻挡了随时可能从前面冲进来的老班的视线，她居高临下看着我说：“你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吧，万一被拒绝了，你就说你作为一个初一学姐的老脸往哪儿搁啊喂。”
我一脸愤怒：“呸！你个乌鸦嘴。”
“其实要是他真对你有意思，早都主动告诉你了。”夏凌一脸看破不说破：“你就是自讨苦吃。”
“虽然是这个道理吧，但是……但是他原来每个假期都找我玩啊！还让我去他们家一呆就是一天！”
“你确定在那么小的孩子眼里有性别这种东西？”
“这，这我有啊！”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你摧残你口中这个忠心耿耿温柔贤惠祖国花朵的小竹马的借口啊摔。”夏凌道。她那时候哈日，说话的口气也是当时流行的那种日系漫画风，不过内容却依旧是那么毒舌，丝毫没有因为萌妹子的语气而改变，听得我只想打她。
“我说你！……”
“你们俩赶紧的吧，”童谣无奈：“要说赶紧说，我还要回去抄作业呢，磨磨唧唧这都要上课了。”
她话音还没落上课铃就响了。夏凌恨铁不成钢地“切”了一声，童谣撇嘴无奈回到了座位，我坐着一脸傻笑，哈哈哈。
其实说毫不紧张是假的，我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往直前，我安慰自己，在这种关乎人生重大转折的时刻，胆怯和退缩都是可以理解的。然后哆哆嗦嗦将手机放回书包里，又熬过了一节课。
再一下课，我又魔音灌耳召唤了夏凌和童谣，她二人一脸不情愿，拖着步子走过来。
我深呼一口气，抬起头，双目有神，正色道：“你们帮我看着英语老师走了没，我真的要发了。”
“早走了，”夏凌再次靠着身体优势挡住一切外在干扰，“还是不是汉子了，牙一咬就发了，我画画了一半还没完呢。”
童谣在一边也是急火火：“你要是不敢我给你发吧，来来来。别折腾我了。”
我捂住手机：“我不我不，我要自己来。”
打开手机，找到吴同的名字点进去，编辑短信。
嗯……要说什么好呢，一上来就告白，有点吓人了吧，要不先寒暄一下？
我举着手机举棋不定，思索片刻，便郑重敲下几个字：“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我喜欢你好多年了。吴同。
喜欢……
“诶，”我猛然抬头，“那个，我想打喜欢的喜，那个x在哪，我找不到这个键了……”
正在喝水的夏凌听了喷了我同桌一身，她一边匆忙找纸巾一边问我：“你能不能行啊还！”
我一脸可怜巴巴：“脑，脑子懵，手抖……”
“x在这，”童谣俯下身，好心地帮我按了字母，安抚夏凌说：“理解理解，毕竟第一次嘛，紧张难免的。”
又转过头一脸坏笑，对我道：“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当时年幼的我万万没想到她一语中的。
我后来一直觉得这九年我告的白，都是童谣那货造的孽。
终于编辑完发了出去，我屏住呼吸盯着手机屏，幸好也没等太久，一条新消息就进来了。
我面红耳赤心跳如雷，抬头，星星眼道：“我要看了！”
童谣夏凌左右护法点头，激动：“看！”
我打开短消息，上面醒目的一排“。。。。。。”
“他……这是什么……意思……”
夏凌一脸果不其然：“还能是什么意思，被拒了呢。”话毕，大笑着扬长而去回去画画。
童谣同情我：“你要不再发个什么解释一下吧，这……多尴尬。”摸摸我的头，继续抄作业去了。
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坐在座位上，不太好说是什么心情，有点那种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沧桑感。来不及反应我人生中第一次告白并且被拒绝的心酸，我强打起精神给他回复。
哈哈哈，被骗了吧，今天愚人节。
吴同回复：哈哈哈，我怎么会当真，我又不像你那么傻。
我可笑不出来。空洞地注视这条消息很久，其实一点也不想继续跟他说了。
机智如他，又怎么会真的觉得我在玩笑？
铃响，上课，同桌叫我赶紧把手机收回去，我沉默着顺从地点头，没注意，一颗水砸在了屏幕上。
“啪”的一声，屏幕花了，水滴放大了屏幕彩色波纹，渗到下面的按键里面。
就在此刻，十二岁的我第一次过早的面对了情感世界的残酷，我若无其事地抹了把脸，心里暗暗告诉我自己，还好，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所以我现在才可以一点也不失望。
一点也不呢。
然后抬头望天花板，满心哀怨地感叹老天弄人，为什么今天不应景的下场雨呢。
之后足足两个月，我再也没主动给吴同发过短信，他给我发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笑话啊寒暄啊我也再没理他。
那时的我才想不到，原来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一个开始。
没错，第二年愚人节我又没忍住手贱，假装随随便便给他发了。
他回了个“哈哈哈”。
于是，每年愚人节告白居然成了我们俩一个固定节目。
第三年。
“吴同我喜欢你啊。”
“哈哈哈。”
第四年。
“吴同你缺女朋友嘛？”
“哈哈哈。”
……
所以我不仅一次给我的闺蜜后宫团感叹，这有的人，遇到了，就是劫。
吴同于我而言，是劫。我于吴同而言，怕也是，躲都躲不掉的那种。
很多人看小说都会害怕有作为女二的青梅竹马出来。一般这种青梅竹马，战斗力强得令人发指，势必要给女主恋情造成成吨伤害，执着不休，纠缠十几年赶又赶不走，还爱打亲情牌，跟主角家人的群众基础强大。基本会让人恨得牙痒痒。
很不幸，如果吴同这本小说里女主不是我，那我很有可能成为这个遭人唾弃的强悍女二。
更不幸的是，以我被吴同拒绝的次数来看，他的女主很有可能不是我。
我不禁为他以后的女朋友捏一把汗。
或者是男朋友。
今天在图书馆刷到的那条微博，让我灵光一现。我前前后后纠缠吴同整个青春期，他虽拒绝我，可也从未见过身边再有什么其他亲密些的异性朋友出现，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他其实，喜欢的是男生啊。
我又开始思考原来与他交好的同性朋友有哪些，大半夜翻来覆去再睡不着了，爬起来给他又发了一条消息：你真不喜欢男生啊？
翌日中午，我昏头晕脑地考完日语阅读训练后才收到他的回复。
只一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