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先撩者贱,先爱者卑
电视剧里,总会有一些男主骑车带着女主的情景,几乎成为青春片必备了。女主会翘着细长白皙的漫画腿,坐在车后座的一边,这种充满粉红泡泡的场面看起来总会让人心神荡漾。
我当然也坐过吴同的车后座,不过也只屈指可数的几次。当时,我觉得单边坐实在是很危险,就劈开了腿坐,只为了自己坐着舒服,压根都没有考虑到别人看着美观不美观的问题,吴同看了我的仪态仪表,眼神复杂,索性也没说什么。
我不用手臂环着他的腰,只是紧紧拽着他的衣服后摆,或者两根指头抠着连接他的自行车座的弹簧。即使如此,坐在他的后座,我从来都没想过会不会摔跤。遇到行人他总能游刃有余地绕开,骑到路口要拐弯的时候也很平稳,就跟他给我的感觉一样,面前少年宽阔的脊背,让我有安心的感觉。
天晓得我要费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的头不要靠上去。
我的小表妹也会让吴同带她,吴同怕她抓不牢把她摔着了,不敢骑上车去,就推着车子走,让我跟在后面。
当时也没想着这也许就是我们十几年后的样子这么暧昧矫情的话,可对他这样的体贴照顾,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动。
吴同很宠我表妹的,甚至可以说相对于我而言,他对我表妹要更好些。所以忘性大如我,至今还将一个场景记得深。
一次去吴同家,我将小姑娘也带去了。我们在他卧室一起玩的时候,他们俩玩剪刀石头布,规则制定了半天,最后决定赢了的人可以刮一下输了的人的鼻子。
于是乎,吴同赢了的时候,就伸出细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表妹鼻头勾那么一下,然后在我自带柔光特效的回忆中笑得宠溺;表妹赢了的时候,就用肉乎乎乎的小手在吴同的鼻子上刮一下,看得我好生羡慕。
于是也跃跃欲试,硬是要加入他们,于是就如愿以偿也可以让吴同在我鼻子上刮一下啦,在那时候,即便是这样的身体接触,也让我觉得兴奋不已。
他又带我表妹去看动画片,给她吃才买的巧克力,送她新的毛绒玩具……
我看着他的侧脸不由自主地微笑,就在那时候,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对那时的我来说堪称逾越的大念头。
这样的男生,一定也会是个好爸爸吧。
之后我还问过他,我说吴同你是不是其实是个恋童癖,喜欢的是我表妹。
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假面超人和迪迦奥特曼打架一样,说黎晚昙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都是shi。
当然,我也只是开玩笑,事实是,我并不觉得五岁的表妹的魅力要比我大。
可就是因为这样的他,对我的家人都关怀备至的他,才让我至今都不能说服我自己来找一个不去喜欢他的理由。
偶尔在闺蜜们聚在一起谈自己聊胜于无的感情史时,我就一定要将这些破事哭诉一番,斥责小时候吴同小天使为什么要做尽一切让我觉得心跳炸裂的行为。
哭诉完之后,还要哭嚎,为什么长大了吴同这个狗东西就变得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在初中,我把这些事情讲给夏凌和童谣的时候,夏凌这种对于男性绝缘且无感的生物罕见地收起她的毒舌沉默了,而童谣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在高中,我把这些故事告诉严墨的时候,她哽咽良久,一口气刷了五套题。
在大学,我把这些破事给我们寝室洞晓男人心的于芒果说了,她长叹一口气,说这其实是我的爱情,他的亲情。
我觉得有点道理。
这样才能说通,原来他是先撩者贱,所以我是先爱者卑。
“你一个人在这发什么呆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同走到我身边。
我才回过神:“诶,你们都打完比赛了,这么快啊?”
他用温热的毛巾擦着汗,说:“上半场完了,我脚还没恢复好,让学弟替我上了。”
“哦……”我直愣愣点头:“那你的脚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吧有点疼。”他拧开水,咕嘟嘟一口气喝了半瓶水。
“回去用冰或者热水敷敷。”
他白了我一眼,无奈说:“……那到底是用冰还是热水,差得远了好么?”
我:“……”我还就一直记不清,什么情况用冰敷什么情况要热敷,于是我对他道:“那你等一下我查查用什么敷。”说着一边四处摸手机。
“不用了,我回去自己查,”他拦住我的动作,“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失魂落魄的?”
“没什么……”
“嗯?”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不知道你表妹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不愿意带她玩还欺负她……”我说着,有点心虚:“毕竟,你原来对我表妹那么好。”
那时候天蝎座的热情而又善妒的我,不喜欢一个人也不太会伪装,一天到晚乱吃飞醋。他的表妹只比我们小了两岁,兴许是因为年纪相仿,吴她过来玩时,又要用我的玩具又要占着我的吴同,我便不愿意带着她,时常像个炸刺的刺猬一样,让吴同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现在想想真是不懂事,那么好的讨好吴同家人的机会,我就让它白白地溜掉了。
他一脸莫名其妙:“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有次你表妹想骑我自行车,我让给她了又后悔,自己跟自己闹情绪,最后气得直接回家了。让你在后面跟了一路赔罪……”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她肯定记不得了。不过你要是真那么在乎,有时间找她出来吃个饭玩一玩算了。”吴同说:“她今年高考完应该闲的没事,又会来找我,如果实在心里过意不去,跟她吃个饭看个电影也就可以了。”
“嗯……那也行。”我点头,还不知道在恍惚着什么。
“他们都说等会比完要去一起吃个饭,你来不。”吴同问我。
“要钱不?”我开玩笑。
“要钱啊,你就不来了?”吴同拿起矿泉水瓶,转身对着身后的一投,即中。
我哈哈一笑:“怎么可能,要钱也要来。”
吴同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我看你的朋友圈,又买老蜜蜡玩了?”他站起来,说:“这顿小爷心情好,请你咯。”
我忙摆手:“不用不用,你要是请我我都不敢放开吃。”
他突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忙叮嘱我:“等会你可悠着点,大家在一起聚餐,别光知道埋头吃然后吃那么多,让别人看着饿死鬼投身似的。”
“哦。”我有点失望。
“刚好我打工的地方才给我发了工资,行了,哥带你去吃好的走。”
“去你的,叫姐啊!”我暗自嘿嘿一笑,平常我们俩吃饭都aa,终于有机会宰他了,他还不让我多吃,啧啧啧。小气的男人。
“别想了。”他恶狠狠剜了我一眼,不再理我,然后就坐在旁边,万分专注地开始看比赛。
果然我们校队水平差得让人心疼,那些大老爷们儿居然像一帮手足无措只能扑棱翅膀的雏鸡一样眼睁睁看着对面一个又一个进球,比分也夸张地拉到了65比19。
我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吴同还在一边说风凉话:“你不给你们学校再加加油?”
我咬牙切齿:“本来我也没报什么希望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惨。”
“我本来以为你会说你明明是冲着我来的。”吴同冷漠地瞅着我。
我闻言,冲他挤眉弄眼邪魅一笑:“别自恋了少年,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属水仙花的了,我明明是冲着队长大人的盛世美颜来的,你别想太多。”
吴同上下打量我了一秒:“就凭你,还想觊觎他?”他不知怎么心情特好,告诉我:“等会他女朋友也要来,你真得好好看看,什么叫女生。”
“……”我不服气:“好歹我今天也是化了妆才出来的。”
“还不如不化呢。”
“我还穿了新衣服!”
“多亏你这大衣,再加上你这长相,出去说是我妈都有人信。”
“那让你叫我姐你还不乐意!”
“我都这样说你为什么不生气?你的关注点总是如此神秘。”
比赛结束很快,意料之中的惨败。
我还在我们校篮球队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我一个社团里认识的同学。考虑到等会还要跟敌方队伍一起去吃庆功宴,我切身体会到出卖组织罪恶感,就拼命将围巾往脸上糊,想抹杀自己的存在。
吴同见我如此行为,当然明白我的顾忌。
于是他一如既往的贴心地不再跟我搭话,他到后面换好了衣服,收拾好了东西,跟队友们勾肩搭背地聊着天,然后冲我企图默默外篮球馆外面开溜的背影大喊一声:“黎晚昙!走了!”
被荣幸地点中的我虎躯一震,压根不敢朝同学的方向看去。
控制不住自己扭曲的面部表情,我转过身,佯装淡定,企图做出一脸被胁的万分迫不情愿的样子,向吴同严肃地说道:“唉,那好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们是朋友你现在又行动不便呢,大家打球都累了,我就帮忙送你回去吧。”
一句话,将我的痛心,善良,纠结等种种复杂感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啧啧啧,完美而优秀,简直想给自己搬一棵橘子树。
然而万万没想到,刚换好衣服从我身后冒出来老费猿臂一挥,冲着大家激动大喊:“走啦!愣着干啥,撸串走!”
又搭上我的肩:“哟,这不是倒追我同哥的姐姐嘛,你怎么又来缠他了?这次比赛我们打得多好……”他顿了一下,好像是才意识到我受害者家属的身份,于是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兴高采烈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说:“不,我们打得深表遗憾。”
我挤出一个笑:“那你还真是可以啊。”
老费一下就乐了,说:“是不是,我也觉得我那两个球进的特好,还进了一个三分呢你看见没!”
我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人的智商发出这样的感慨,真不知道他的大脑是什么构造啊。
他进没进三分球,我没看见,我只看见我那同学带着难以言喻的羞愧和一脸哀怨看着我。
还看见吴同在我前面已经要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