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如果吴同的新娘不是我
吴阿姨的话给了我极大的冲击，我将筷子放下，上面还扎着个排骨，现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怪我做贼心虚，总觉得她话中有警告我的意思。
吴叔叔显然也没料到她这话，顿了顿，试图挽回场上已经冷凝的气氛：“倓倓才二十，这事不用急。”想了想又说：“要说给倓倓介绍对象，这不现成就有么？我觉得桐桐就很好。”他转向我：“桐桐，你说是不是？”
我的头快要埋进碗里了，什么都没听清，胡乱地点着头。
场面陷入难以言喻的尴尬，我恨不得自己能缩成碗里的一粒米，来减少存在感。
吴同终于坐不下去了，他不再沉默，一把抓起我的胳膊：“吃好了么？我送你回去吧。”
我一个刚刚才被嫌弃过的人怎么还好意思让人家送呢，况且他已经在他家了，送来送去的太麻烦，我忙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一边说我还一边盯着碗里的排骨，想找个机会把它吃完。
这次真的不是喜欢吃了，而是留下剩的半块太不礼貌。本来吴阿姨好像对我已没什么好感，我再把这点饭剩下岂不是更失礼。
吴同却管不得那么多，他直接起身，拽着我一路到玄关。我不吱声，看着他抓起我的大衣，提起我的胳膊塞在袖子里，一边嘴上说道：“系扣子。”我就听话，闷不做声系扣子。他一边将围巾胡乱地往我脖子上一缠，又皱着眉说：“穿鞋。”我弯下身乖乖将鞋套在脚上。他长臂一勾揽过我的背包，举到我面前，我伸手套在肩上。
他给自己也随便套了两件衣服，就拍了拍我的背包：“走。”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像和主人去遛弯的狗，被牵着出了门。
铁门“嘭”的一声合上，像合上一个刚从冰箱拿出来的油脂充沛的才开封形状还未散掉的罐头，里面填充了满满冷凝的空气和难言的尴尬。
吴同沉着脸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搭话，只觉得还没从方才的心惊胆战中走出来。
到了小区门口，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说：“不用送啦，我几步路就走到了，你回去吧。”
尽管很好奇，我选择不去问他，大过年的闹得如此不愉快，想必他也不好受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吴父吴母竟变得如此生分了，我隐隐觉得他们家好像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
他却问我：“没吃饱么？我看咱们院子门口新开了家串串，去不去？”
我踌躇：“你家那边……你不回去了么？”
他说：“不了，不想回去。”
我还犹豫：“这样不太好吧，要不你先回去，咱们改天再约好了。”
他撇嘴：“我不，我饿了。你陪我去吃串串吧。”
突如其来的撒娇闪了老子的腰，既然他如此说，我也只能应下。
我不止一次跟吴同说过，门口这个店的位置风水不好，短短六年功夫倒闭了四家饮食店，这个速度让人叹为观止，按说在我们小区门口人来人往应该很红火，更别说附近还有附属小学中学，街对面还有其他小区，可就是邪了门，没一个店铺能长久的。
这家新开的串串一看就很不怎么样，店里面灰扑扑的，灯光昏暗，像极了我的心情。
我靠里找了个座位坐下，吴同坐我对面问我吃什么，我吃不下，要了两瓶果啤，他便给自己点了一堆菜啊肉啊的慢慢吃起来。
对面的我心里一直天人交战：问是不问啊？
想了半天，我曲线救情，说：“你妈怎么想起来给你相亲了？”
吴同正吃辣呢，一个没注意，笑了，再一个没注意，呛着了，惨白的小脸呛得通红通红的，我连忙给他递水，他连喝好几口又是吐舌头又是给嘴里扇风，眼泪都出来了。等他平复了气息，我一脸懵逼，不懂他的笑点在哪。
他的眼中泪还没退去，水蒙蒙的，说：“我看你一脸便秘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想问我这些事，一直等着你开口，你还真没忍住。”
我笑了笑：“原来我这么好猜啊。”
他说：“你一直这样。”
我不服气，想辩解，发现仔细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好说。从小到大我都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喜怒哀乐都在脸上，还未开口别人都知道我的意思，我也懒得伪装自己。
“你不用听我妈胡说。”吴同道，“她们部门最近有人的孩子结婚，那个方xx，你知道不？”
我一想，有点印象：“嗷，他啊，咱们不是原来一起吃过饭嘛还。”
“对对，就那个，相亲找了对象，马上要结婚了，发了请柬，可能刺激到我妈了吧。”吴同笑道。
我惊讶：“为啥！他才大学毕业，这么着急啊。”
“可不是，”吴同用筷子精准快速地夹起一粒滑溜溜的花生米：“我也理解不了，车房都靠父母给，他们的意思是好像先把孩子生了才是正经事。”
我皱着眉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撇嘴道：“那人生也忒无趣了，还房贷还车贷，供父母养孩子，一辈子就看到头了。”
吴同点头。
我看他在我对面一片氤氲雾气中眉眼清秀岁月静好，开口问他：“那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他看着盘里的小菜，回答还算走心：“毕业找工作之后两年吧，等到自己稳定下来了再考虑这个。”
听着他居然像是有目标了的样子，我带了点醋意：“哟，听你这么说还规划的挺好啊，怎么着，找到合适的人了？那也要人家愿意啊。可别到最后你一厢情愿付出了，人家姑娘却流水无情。”
他懒懒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我找的人，肯定是不会拒绝我的人。”
我呵呵一笑：“难说，除了我之外别人还真不一定这么轻易就屈从于你。”
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我身体前倾，神神秘秘的样子靠过去，吓唬他：“你可不知道，要娶现在的姑娘可是很困难的，你要给个房，还要供得起姑娘的日常生活，你们的孩子，而且你家条件也不错，不得找个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要不贪图你家钱财怎么办？”
他眯着眼看我，手指敲了桌子半天，突然笑了：“还门当户对呢，这都什么年代的思想了，你是刚从大清穿越过来的吧？反清复明？”
我对他的随意有些恼火：“到时候可别说我吓唬你啊，被人骗了坑了不要来找我哭。”
他说：“不会的。”
我不知道他是指不会被骗，还是指他心中的小对象不会骗他，总之他这样的自信看起来颇为碍眼。我双手撑在桌子上认真对他道：“就算你以后媳妇不是我那我也认了，我说句大实话，你可一定要谨慎，到时候像王宝宝一样伤感情伤钱都没地儿哭去。”
吴同终于不耐烦了：“说了不会就不会了，我心里有数，你盼着我点好吧。”
我想了半天，能让吴同如此蜜汁自信的人难道真的存在？但是一点头绪没有，就问他：“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他塞了一颗鹌鹑蛋进嘴，嚼了半天咽下去，也不答我，反而问道：“你呢？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我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二十八九岁之后吧。”对于一个二十二岁还没有对象的母胎lo单身狗，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吴同模糊地“嗯”了一声。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当然，如果是你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啊。”
他轻笑出声：“原来你这个二十八岁，考虑的不是我啊。”
我莫名就有些羞愧，嘴犟道：“那，那没办法啊！你一直都不答应我，我也很无奈。之后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也许我就屈服于这个社会和现实了。”
吴同说：“诶，想不到啊，你不是一直是任性妄为的浪漫理想主义者么？怎么还考虑什么现实不现实。”
我说：“我倒是没差，就怕我爸我妈催得紧。”
“我依稀记得有人曾经说过，这世间除了我以外都是将就，而她不愿意将就。”吴同阴森森地笑着：“逼着我和她看那什么《何以笙箫默》，还逼着我一遍一遍听那个主题曲……”
被点名的我心虚地缩头：“我是想让你学学人家男主，痴情专一默默等待毫无怨言感天动地。”
吴同嗤之以鼻：“所以才是小说啊，现实中哪有这样的男人啊。你千万不要因为常与我一起，就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像我一样这么优秀。”
我从锅里撸起一串羊肉，道：“别自恋，你的优秀可能藏得太深，我实在看不出来你和其他人的区别。”看吴同斯文地擦嘴，又道：“不过说真的，要是真能等到你，我这辈子不结婚了也无所谓。”
他说：“那可不用，别到了最后剩下没人要来缠我了。”
我又戳了一个鹌鹑蛋塞到嘴里。心想，吴同，其实我不是因为人言可畏，才放弃你。
而是因为我心知等你无望了，才放弃自己。
吴同终于吃完最后一口米，将自己的空碗碟叠放在一起，看着我还在锅里找肉，问我需不需要再点些菜。
我摇头说不用，然后继续在锅里找寻。
他忽然生出感叹：“以后还是离远些的好，你这个饭量我也养不起你。”
这么一听我还是有希望的，我色胆顿生，摸上他的小手：“物质的鸡猪鸭鱼肉我可以自给自足，其他方面的肉……你可以贡献自己让我吃啊。”
他对我的调戏显然招架不住，暖暖的手反手盖在我手上：“我的肉虽好，可我怕你吃不消。”
我表示不信：“器大活好你要是能沾上一个我就谢天谢地了。”
多年以后切身体会吃吴同的我觉得当初自己实在是嘴欠，吃肉本是件乐事，可吃不下去还非要吃便很是苦痛了。吴同仗着我食量大这一借口天天顿顿狠劲给我喂，到最后我终于认输，小的真是吃不消啊。
【小剧场】
最近有款游戏，《旅行青蛙》，很火。我翻墙下载了下来，截图去给吴同分享。
吴同正吃鸡，看见了耻笑我说我只会玩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游戏。
我白了他一眼，他懂什么啊。
让他看我的蛙（娃）的名字，是ごどう。
吴同表示当然看不懂。
我得意一笑，展示我专业优越性的时候到了。我告诉他，这是我给他起的日语名字，翻译过来两个汉字就是吴同（其实我是没有任何依据瞎起的，取得同字音）。
他瞪了我一眼：“叫你一声爸爸可好？我在你心里就是你儿子啊。”
我摇头，戏精附体，双眼含泪，煽情道：“不，其实我是想说，我愿意给你准备吃的喝的，让你去闯去看世界，然后不哭不闹，乖乖在家里等你。”
他手一抖，吃鸡游戏里被人“啪啪啪”打死了。
他推开键盘，极其哀怨看着我：“爸爸，求你以后不要在这种重要关头吓我。”
我嘟嘴：“你为什么不感动？”
他不说话。
“我可是在享受等待啊。”我指着手机屏幕：“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你路上会勾搭多少漂亮的小蛾子（蝴蝶），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遭遇不测让我一直等下去，我就这样痴痴守望你。这难道还不感人么？”
掬一把清泪，啧啧啧，我伟大的爱情啊，被我自己感动到了。
吴同翻白眼：“我要真是你的蛤蟆，我肯定就不回来了。”想了想他又嘟囔：“居然幻想一个蛤蟆，我看你是疯了。”
他又拿起手机，脑中无力吐槽。神经病，我不就在你身边么，怎么舍得让你一直等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