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戒掉竹马的日子 七
新学期伊始，我终于在各种感情的千锤百炼下焕发新生，成功进化为一个无欲无求的冷淡少女。
日子一天天过，与我而言没什么新意，也没什么分别。我还是一条快乐的单身狗，没人追也不想追别人，偶尔去听听冈田小哥哥的演唱，偶尔和于芒果在j市的街头四处溜达，看着绿叶一天天枯黄，晴日一天天阴沉。
晚夏，初秋，秋末冬初，我逐渐熟悉并喜欢上了这个比吴同还难以捉摸阴晴不定的城市。包括这里我曾经认为无比困难的一切，交流，学业，甚至是人。我终于习惯了明天早上四五点时印尼室友叫不醒的闹钟把我吵醒；终于做到了嗅到越南室友难以言喻的饭菜味还面不改色；终于学会选一些难度不大的水课，逃过一些严厉而死板的老师；打工时总喜欢为难我的男生，终于在我一次次忽视和白眼之后的某一日自觉地消失不见；在假期后又一起共事的食堂大妈，也终于非常惊喜而客套地告诉我，再次见面实在是太好了之后还要互相指教……
曾经我抱怨不适应的一切突然都在变好的康庄大道上撒丫子飞奔，我被扯在种种快事后面努力跟上脚步。
当然，也会有一些极个别的例外。
我看着每天食堂刚开门便会准时来吃饭的一脸阴沉的日本小哥哥，如是想。不过我已经能搞懂他想要的菜名啦，正沾沾自喜时，舀汤的手在对上他不耐的眼神时，一抖，尽数洒了。
我连连磕磕巴巴道歉，而他硬邦邦让我重新盛一碗。
但是总的来说，日子还是像有个路标一样指引着无比顺当地发展。我悠哉悠哉过着养老生活，时不时拿着学生的折扣去j市有名的各处景观游览玩赏，一边一门心思琢磨着等到一个假期就去远些的地方转转，首选大阪，有哈利波特周边的环球影城。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严墨，她觉着久闻大名着实值得一去。
我的日子好像充实满足得我甚至都不会再梦到那个人了。而数月前的绝望和悲恸，如今想想也只是深夜中的一场噩梦。可只有自己知道，我不再希冀小美好，也不再奢求小幸福。我不敢再看爱情电影，即使是《怦然心动》这样暖色调的温馨纯爱也看到我泪腺决堤，观影时印尼小伙伴正在做饭，一脸淡定地看着我抽噎到背气，身边摆了一桌子揩鼻涕的纸团，爱抚地拍拍我的肩，说我这个人实在感性至极。我看着片尾字幕嚎啕大哭，如果人生和电影一样可以截止在最美好最甜的一刻就好了。
等到冬休的时候迎来一段长长的假期，跨年那天晚上，我和于芒果跑去吃了饱饱的一顿自助烧烤满嘴流油，然后溜达在j市的街头让晚风吹得瑟瑟发抖。冻得不行，这个酒量差到自知的女人提议我去居酒屋坐坐。欣然规往。
我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尝试了各种酒水，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最近的各种话题，更多的，其实是各怀心事，带着被酒精麻痹的恍惚的笑意，静默着对饮。正说着，居酒屋里突然一阵欢呼，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新年快乐！”一瞬间的喧闹点燃了微醺的我。
我喝了一壶清酒头有些发蒙，点了点手机屏幕，看到时间零点，眼睛亮了，回头扬起手机对着于芒果说：“吴同你……”
于芒果喝多后越发清亮的眼睛塞满了懵懂。
我意识到失言，垂下手，笑了笑，说，你看，零点了啊。
于芒果面上酡红，举起手中摇摇晃晃的大玻璃杯：“坛子，新年快乐。”
我点头，与她对碰：“新年快乐。”
我很快乐，很快乐的。
那与我仅隔着一个时区的你呢，还好么？
喝完出来已经到了一点，早没了回家的公交车。于芒果拉着我去卡拉ok嗨到凌晨。房中灯光昏暗影子摇曳，她脱鞋盘腿坐在沙发上走火入魔。我不懂她一个没有故事的女人，为何一脸虔诚捧着话筒，唱着老歌落着泪。然后我好像又明白了，也许她哭的不是某个人，而是爱情本身，和深知在现世中追逐无望的她自己。
而我却哭不出来的，我在歌声中看到了很多东西。
漫天烟火下吴同眼中被点亮的身影的我眼中清晰的他，咫尺之隔他的弯弯长长睫毛和线条漂亮精致的侧脸，ktv中他低低的嗓音和走调时不好意思的笑，他宽阔的后背上无尽暖意与令我安心的体味，他唇齿之中清冽的甜意和混乱作一团的气息，我用记忆描绘过无数遍熟悉到铭刻于心的眉眼和时带有宠溺的笑纹，他在微风中稍稍凌乱的发梢和自带满身的光芒。
他曾撒娇道，你陪我出来玩嘛。
他曾认真说，你就不要喜欢我。
他曾低头道，喜欢过。
他曾冷笑着，我们彼此放过。
都是他。
我的爱情的名字叫吴同。
有人只要一辈子不疯魔不成活，有人却还在奢求从头来过。我饮完杯中酒，可喉头哽住了，发不出声。只得蜷在沙发的一角，听着于芒果用渐渐沙哑的嗓音哼唱，我多想能像至尊宝一样让人看看我的心，是不是它缺了一角，填多少东西都补不满，在夜深人静四下无声时呼呼地透着风。
玩完回家太阳已经快出来了，假期连日的放纵黑白颠倒使我心律不齐，喘不上气也头疼难忍。我哆哆嗦嗦跟于芒果交代着后事，她今天白天睡起来后，赶快来我房间里看看我，叫我几声，看我还能不能应她。要是我醒了那也还好，要是凉了就……赶快拨打119吧。
她一脸担忧地瞅我，我拍拍她的肩宽慰她，尔后垂着脑袋上了楼回自己房间，躺下死尸一般摊开。
闭着眼，耳边尽是心脏“咚咚咚”跳着打鼓声。可将我吓坏了，满脑子里一篇一篇描述猝死的文章人工语音自动播放，估计我怕是快要暴毙了。
我打开微信，给父母祖父母都发了消息，跟他们道了一声新年快乐，又别别扭扭地发了一句，我爱你。
平时我实在是不太会说这种话，追了吴同这么多年似乎我也没与他说过这个“爱”字，只是在自己的日记和贴吧中偶然提及，也还会害羞不已。可眼下情况特殊，还不晓得我能不能看到今晚的月亮，我怕再不与亲人表达，会留遗憾，发完这一切，我觉得我已了无牵挂，死而无憾。
捂住胸口，蜷起来闭上眼，过一会儿又复而转醒，我打开手机，觉得自己还有件事没做。
对，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我犹豫了很久，劝自己要大度，既然命不久矣，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假的，我不想让我与吴同，这个占据我生命的大半的男人，最后一句话竟是那样无情。这样的清晨，我本就说做便做的性子，还是背出了他的手机号，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无非是对他的新年祝福，以及望他感情学业一切顺利。
最后我犹豫片刻，还是写道。
吴同，感谢你，走进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