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神父盖尔
借着树荫的掩护,神父盖尔从披风中抽出一把木质短弩,弩柄被摸得如琥珀般光洁。神父习惯用左手执弩,掌心固定着弩身,无名指和小指熟练地夹着一支由元凝练而成的元箭,装载在弩弓上。这把弩可以连续发射出五支元箭,但现在弦上只装一支,因为神父盖尔认为,这次必定一发入魂。
他便轻轻扣动了扳机。
几乎一瞬间不到的时间,猎物全身猛地震颤一下后就倒下了。神父盖尔心满意足地来到猎物面前,只见小女孩面朝土地倒下,后脑勺正中插着他的元箭。由于是元制成的箭,即使插入了身体也不会产生物理性伤害,是对灵魂进行直接攻击的魂元之器。
当然,灵魂收到攻击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如果操作不当,导致猎物意识尚存的话,甚至会作出自残的举动。这一次,猎物完全失去了意识,这年轻而美丽的躯体也没有被损伤,实在是百分百的完美狩猎。
神父盖尔检查了一遍安里的身体后,确认无误,心情感觉无比的舒畅。百分百的完美狩猎啊,在他这长达数十年的狩猎生涯中也仅有屈指可数的几次而已。
“嗯…把猎物纳入【柜】中吧。”
神父盖尔双手在巨大的披风里鼓弄着,只听见几声铁扣的“咔哒”后,从披风中露出一副如棺材般的木柜,暗黄色的木材中隐隐地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神父盖尔对着邪气冲天的木柜早已习以为常,他轻轻地揭开了木柜的盖,柜内一片比黑夜更黑的漆黑,孽气腾腾溢出。将半开的木柜至于地上后,神父盖尔双手棒起安里那精致妙曼的童体,准备置入木柜之内。
突然间,神父盖尔的动作停止了下来。他阴寒的目光如刀子般投入到前方的林荫之中。
是安奈在那里。安里受到攻击的一瞬间,安奈就已感受到来自安里的精神震荡,她立马就赶了过来。
神父盖尔不知道安里安奈是双胞胎,他只是看到一个落单的猎物并狩猎了,就在打开那不祥木柜的一刹那,他嗅到了一丝猎物的气息,那一刻他就感知到安奈在这片密林之内,但他决定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安奈的存在,没有停下检查安里身体的动作。
然而他发现对方没有上当。安奈没有趁他“不注意”时突袭而来。他发现对方没有要进攻的欲望,相反的是,他嗅到了猎物身上发出的高度警觉的气息。
安奈在恐惧。她注视着神父盖尔身上的元,就像注视着一个极难察觉,却又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蕴含着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撕裂吞噬的黑暗力量。
神父盖尔突然来了兴致。他抱起昏迷不醒的安里,面向着安奈,用手托起安里小巧的下巴,一边轻轻地玩弄,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嗯…真是可怜啊,因为太过弱小,所以连同伴都要抛弃了吗?”
原本沉浸在恐惧中,被生理的自我保护天性限制住了的安奈,听到神父的话后,像被狠狠地刮了一个耳光,看着姐姐被敌人玩弄,胸口揪心地痛,“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大喊后拔出了圣廷骑士剑,一个风步后,冲向神父盖尔。
“风?”神父盖尔略为吃惊,“很罕见的属性元啊…这是神的安排,命运的邂逅…”呢喃间,他左手一把提起安里,右手从大披风中拔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剑,挥剑格开安奈的斩击。
安奈刚才那一斩只是佯攻,她的真正目标是那具令人战栗的木柜,只要木柜存在一刻,她就心神不宁,无法集中。正要转剑向地上的木柜劈下时,她发现木柜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神父盖尔看穿了她的心思,“小姑娘,这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叫作【法柜】啊…不能轻易损坏啊。”话音未落,右手的大剑便迎头挥向安奈。
安奈匆忙举剑招架。这是异常沉重的一剑,压得安奈喘不过气来。这是她清楚地看到,那布满了腥斑铁锈的剑身,如同布满了人体创口的结痂般,不知染上了多少血腥和风尘,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利刃,成为一把无锋的钝剑。
神父盖尔的大剑沉稳中带着压迫力,安奈被全然压制着。她本是御风使,擅长操控风,但她的招式大开大阖,如果向神父攻击的话,安里一定会受到牵连。
神父盖尔正是看穿了这一点,狡猾地利用了安里,使得安奈的攻击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神父盖尔熟练地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并乐在其中。
安奈抵御着神父接二连三的沉重进击,慢慢地开始感觉力不从心。这样不仅无法将安里救回来,就连自己也会被神父玩弄于股掌之间。安奈的希望在一点点破裂,绝望油然而生。她几个跳步拉开与神父的距离,双手持剑,剑刃平放,剑尖指敌。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安奈低声哽咽着,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我宁愿你死…也不愿你变成这样!原谅我吧!”
神父盖尔感到身后有微风拂起,只见细微的风稍正一点点汇在安奈的剑尖上,剑后那双噘满泪水的眼神闪着悲怆而坚定的目光。
“剑技·鸣风!”那柄圣廷骑士剑如箭般射出,剑刃速度之快,沿线的空气被撕裂压缩,发出刺耳的鸣叫。神父盖尔心下一惊,万没想到那嘶声裂空的剑锋竟直指他手上的安里。
轰的一声爆炸,劈开无数林木,滚滚疾尘卷席了半个林子,安奈双手颤抖着,那股阴寒深邃的气息仍弥漫在林中,丝毫没有被削弱的迹象,“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她口中犹在呢喃不止。
被她的剑技激起的尘烟被一柄布满锈斑的厚重大剑挥散,那股让人胆寒的视线重新把安奈虏获。只见滚滚烟幕下,露出半副法柜的棺木,那柜盖正在慢慢合上。安奈分明地从柜缝中暼见一瞬画面,法柜中伸出无数黑色的手掌,将安里全身缠住,正把她拖入黑暗更深处。
“这一剑相当的厉害啊,”神父盖尔称赞道,“为了保护猎物的完整,我也不得不正面吃下这剑…小姑娘,你竟然宁愿杀死自己的同伴,也不愿其落入我手上的想法实在令我很不愉快啊…”
安奈见自己没有伤到安里,心里有一丝欣慰,但很快被更大的痛苦掩盖过去了。且看那个正面吃下自己绝招的变态老头,巨大披风被正中地撕开了一个大口,穿过大口看到那肮脏的黑厚披风下,竟然是一副破旧的骑士盔甲。盔甲上坑坑洼洼地密布了各种刮痕戳痕,而中央赫然有一个崭新的拳头大小的凹痕。
怎么会这样,全力的一击竟然只能在一副破破烂烂的下级骑士盔甲上打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凹痕?安奈震惊了。她很明白,为了突破敌人防御,她这一剑是可以突破很深厚的【坚】,深厚到几乎不具备实战意义,因为无人能够在战斗的同时保持到那种强度的坚。
安奈惊恐中失声问道,“你,你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你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