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
卡斯喘着粗气,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那胸部已被开了一个大血洞,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格耳曼,仿佛不敢置信眼前的现实。
突然,卡斯反手一拳打在兰斯胸口上,力至肋骨。兰斯喷出一口鲜血,咳嗽着问道:“你疯了吗?”
只见卡斯双眼通红,怒不可竭道:“你为什么插手?!”
“呵,凭你根本打不赢他好吧…”话音未落,卡斯朝他脸上又是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你不理解,唯独这个男人,我要亲手杀死!”卡斯大吼大叫地,“你对荣耀一无所知!”
“呵呵呵…就当我是卑鄙小人好了,勇者大人,只要你能给我报仇,让我吃屎都行,荣耀算得什么?”兰斯满脸鲜血仰天格格冷笑。
卡斯朝他啐了一口唾沫:“你变了,变得令人作呕…但你放心,仇还是会帮你报的,只要是我定下的目标,那就一定会让它达成,这是原则。”卡斯看了看地上的格耳曼,胸口上一团模糊脏器血肉,绝无存活的可能,他却神色自若,目中含笑,令卡斯不禁正目肃然道:“老头,你令我感到敬畏。”
格耳曼张开了口,发出的声音已没有了此前的雄伟洪亮,就像普通老人那砂纸摩擦般噪音:“嗬嗬,年轻人,你的身手让老朽想起一些老掉牙的回忆…你可能是他们的后人…虽不敢肯定事实如此,但老朽不能坐视不管呢,为了沃尔冈的千秋万代…”他说着莫名话语,腔里像含着一口老痰般,嘟囔着。卡斯皱下眉头,正别脸离开时,他噗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了什么,击中了卡斯的胸口。
“嘿嘿…小子,这是灭元链,噬魂派那些家伙用来拷问罪犯间谍的。这个链条会像蛇一样缠住你的心脏,将你储元之处进行泄洪…就像戳破气球般,中招后会全身脱力,形如废人,造成「元衰竭」的症状,时效长达三天…但如果是你,在脱力状态下,还要被迫满足法柜对元的大量需求,就像对一个已经破裂的气球进行猛力抽气…想必身体和灵魂都会被黑洞般的吸力撕得四分五裂吧…啊,啊哈哈…哈哈哈…!!”
兰斯一旁听得毛骨悚然,再看卡斯如雕塑般僵站着,不由得上前抓住他双肩喊道:“卡斯,卡斯!你感觉怎样?!”手指刚触到卡斯的身体时,兰斯就已经知道格耳曼所言非虚。
卡斯胸口插一颗着钉子模样的东西,须臾间钻入了体内,胸口上并无留下任何的伤疤。他全身微微颤抖,如触电的小动物那般微微抖动,眼白密布血丝,牙关紧咬,一个音也发不出来。随着兰斯的心缓缓堕落至低谷,山岩间只有格耳曼有气无力,时断时续的痴笑在飘荡着,一点点减弱地,直到只剩下阵阵风啸。
在囚车里,西蒙气游若丝地,轻声问道:“呐,你说我们会怎样?”
“天知晓。”尼卡昂头望着那被沙霾蒙蔽的天空,翘起了嘴角,“卡斯…这男人可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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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的阴影笼罩着乌鲁贝城的上空。因为害怕染病,市民都窝在家里不敢外出,偶尔不得已需要外出采购物资,也是紧裹全身,眼耳口鼻捂得严严实实后,方敢探头探脑地出门。
在城墙边,不时会隐约听到火刑柱上的罪人们的哀嚎,同时焦臭的油烟随之扑鼻而来,几乎把邻近房屋的墙壁都熏黑了,因此居住在这里的人每次火刑时都忍不住要咒骂几句,表示抗议。而城区内,审判的钟声每个礼拜都会准时响起,有嫌疑的女人,被宣告有罪或者无罪,牵动着一小波相关人士的心情。起初只有女人,不久便牵涉到她们的女儿或母亲,后来更是跨越了性别,连其儿子,丈夫,父亲,甚至连邻居的情夫都有嫌疑,最后人人自危,深居简出,唯恐与恶魔轻易染上关系。君临大街渐渐变得人影稀疏,门可罗雀,寂静无声中,透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伊丽希尔·都瓦克因坐在君临大街上一家餐厅内的一遇圆桌旁,托着腮帮看着窗外寂寥的街道入神。她刚进城不久,对这异常的境象只觉得陌生,没有原住民的那种沧海桑田之感,心里还不时会有“原来这就是首都”的感想。从刚懂事不久就已沦为沃尔冈族的囚徒,伊丽希儿常年关押在荒凉的囚人塔内,唯有阿尔莉嬷嬷陪伴照料生活,直至成年后仍未闻世事,终日在塔内读书写字,平乏渡过十多载,直至一个自称王吉的猎人闯进了塔内。
得知这猎人与自己是同族之后,她获得了一种从没感受过的奇妙情感,每次王吉来看望自己时,即便是黑夜也感觉犹如冬日暖阳;每当有心事想要与之分享却无法遂愿时,即便是新春时分也恍若深秋。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份情愫,只得将其深埋心底,静静地一如既往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不久后王吉便把她从高塔带走,带到了这座一直以来只闻其名,未曾亲见的城市。把她匆匆托付在君临大街上的一间名不经传的小餐厅后,王吉便离开了,没有留下归期。临走前,王吉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离别的话,最后只模糊地记得些许。
“希儿,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做「莫妮卡」了…要记住,你是莫妮卡,是店长的一个远方亲戚,在店里帮忙洗碗打扫卫生,店长会耐心教你说乌鲁贝的口语,因为你的古贵族口音太招人疑…公主殿下,抱歉,把你不负责任地丢在这里…但为了你安全,为了让你远离这淌浑水,我只得这么做,我就是洪流中的鱼,要么被冲走、淹没,要么逆流而上,我没得选择…对不起…希儿…请安心地在这里生活吧,会有人替我保护你的…再见了…”
王吉…早知要与你永别,我就应该把心里话说给你听。莫妮卡回过神来时,才察觉自己的眼角已经湿润。正拭泪时,外面骤起一片喧哗,她好奇地探身往窗外望。不巧的是,在窗边很努力也只能看到一些人影,看不到他们在看着什么,也看不懂为何发出一阵阵忽高忽低的喧哗声。她站起身来时,不禁想起了店长出门前的反复嘱咐:“我有事要去城外一趟,这半天你负责看店,不许外出,不许外出,记住了,外面很危险的。”
只是离开一小会儿的话没关系的吧。莫妮卡心想着,耳边探听着外面的熙攘,脚下小步小步的挪动,不知不觉便跨出了店门。
前方有一波聚集的人群,围观着什么,在萧条的君临大街上显得煞是新奇。莫妮卡看到站在人圈外面的人们踮起脚,伸直脖子,皱蹙着眉头,频频地左右探看,仿佛看着什么有趣刺激的场景,一个秒钟也不愿错过。莫妮卡不禁加快脚步,也伸直脖子要往里面张望。她先是听到隐约传出的哭声和咒骂声,然后她看到了,人群的正中间,有一个哀嚎着被人揪住了头发的女人,一个正揪着女人头发怒目圆瞪咒骂不止的白衣制服男人,和一个抱着头在地上圈伏成一团的男人。
“你这可怕可憎的恶魔啊…化身成女人,利用女人的皮囊来蒙骗男人们,在乌鲁贝城内散播瘟疫!”制服男人用手撕开了女人的衣裳,将其雪白的肉体敞露在众目之下,并用手在上面肆意抓捏,一边厉声高呼:“你们看这魔鬼一样魅惑人心的,这妖孽的脸庞…这罪恶的身姿!全是恶魔的狡猾把戏,信仰不坚定的人会马上被吸引其中,损失心智,并染上不治的瘟疫…
莫妮卡捂住自己的嘴巴,目瞪口呆看着那男人粗暴地蹂躏着那可怜的女人,无论是肉体还是尊严。
“是女人给我们带来了死亡!神的子民们啊,回归吧,回到圣主的怀抱中,回到那个没有瘟疫,没有伤痛的初始的乐土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