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秋江

  睡觉是最经不住回笼觉的，醒来再入睡，尤其天将明未明之时再睡，那便比先前睡得更沉，能睡更久。待到秋歌再醒来，巳时已过大半。

  虽说还不至于误了事，但从此时起大约擂台上开始有了有些身手的人，秋歌瞧了一眼日头，便急匆匆起身出了房门。

  楼下擂台之上正打的火热，秋歌瞧这情形，大约再歇个一刻半刻的便可以上了。

  走到楼下正要点些茶点垫垫肚子，乔泽便迎了上来，也贴心的备好了茶点，既是认识，假意客气反倒不够大气，便也不推脱，就与他们一桌坐了下来。

  秋歌正想着，得在陈浮之前上去，届时若败给了他也还有个名次，若赢了便走一步算赚一步。算盘打好了便四处张望陈浮何在，谁知一抬头，正瞧见陈浮朝此处来了。

  秋歌下意识将头低下，转到另一侧。耳边还是那熟悉的——“秋歌？”

  秋歌愣了一刻，起身转过头干笑两声：“呵呵，好巧，竟在此处遇见陈镖头。”

  “是啊，缘分。”陈浮一笑，“往年我从未见秋歌留到此时，看来是秋老头要你与我对阵？”

  可不是？往年都是避着你，进个前十就溜，今日这不是避无可避么？但也不是为了与你对阵。

  秋歌瞟一眼眼前的乔泽与沈京墨：“陈镖头想到何处去了，我师父，是要我与这二位对阵。”

  陈浮笑意更深了些：“如此说来，秋歌是有把握赢我了？”

  秋歌还未说话，乔泽大笑三声：“以秋歌姑娘的身手，要与我们对阵还是容易的。”

  此话由秋歌说出来是无所谓的，只是由乔泽说出来就挑衅意味重了不少，话音刚落秋歌便见得桌边剑拔弩张之气息不必那擂台之上弱，瞧一眼沈京墨，依旧那副淡然的神情，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远远地，秋歌竟瞧见陈浮的老爹陈怀谷在一旁站着，陈怀谷与秋信生一样，许多年不出席这武林大会了，此次既来了，想必是助阵陈浮来的，陈怀谷紧紧盯着这边，想必是对乔泽前几次对陈浮似有若无的侮辱不满。

  陈浮其实不是有仇必报的人，更像是生意人，在商场上比他老爹吃得开，他有本事召集英雄让人听命于他，说起武艺，实在差些火候。

  或许秋歌尽力一试也能打得过他，陈浮这样的人并非输不起，有输有赢很正常能接受，不能丢的是脸面。

  若是平常输了武林大会，敬一句“在下甘拜下风”也就过了，此事坏就坏在那乔泽，像猫逗老鼠一般一时让陈浮输，一时又故意让他赢。

  比武场上忌讳的就是故意放水，前年陈浮没有对付乔泽已是人犯我一寸我敬他一尺，今日乔泽又当面出言羞辱，便是人再犯我，此番再让，着实看了叫人觉得是个怂包。难怪连陈浮也忍不得了。

  虽说平日里秋歌看不惯陈浮一副多情的模样，但此时她着实也不觉得乔泽那一身正气何在，便是有过节，大大方方一战，何至于在此处攻其心。只是不知陈浮何时得罪过乔泽，说来与这二人都算不得有什么大交情，能少一事少一事，便只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末了，陈浮那能杀人的眼神扫过乔泽与沈京墨，终是道了句：“陈某期待少堂主的风姿。”

  见这氛围愈演愈烈，秋歌倒不想还未上场就见他们先打一场，于是缓和道：“哪有什么风姿，向来最终精彩的是看你们角逐，我此番便要上了，以免你们上场都没了我的位次。”

  谁知那乔泽不依不饶，轻蔑的瞧了陈浮一眼嗤道：“怎会？”

  秋歌只得静默一旁，想来再过一时半刻的，这场上便不似这般温和了，正欲提剑上场，陈浮却从另一侧抢先上了。

  这是有气无处可发，果然，陈浮不似如此生气的时候，不会下死手，一两招内便解决了擂台上的人，不过须臾，华清楼内徒留起哄之声，无人敢上。

  陈浮连的拳是靠力量取胜，难免不如剑法灵巧，秋歌一愣神的功夫，乔泽便上了场，竟连他擅长的剑都没带，这是攒着劲儿要羞辱陈家啊。

  也罢，既抢不过他，易容堂也不必趟这趟浑水，且让他们厮斗一番，静观其变罢。

  秋歌饮了口茶，见陈怀谷向她来，忙起身冲陈怀谷行了个礼：“陈叔，您也来了。”

  陈怀谷难得笑了笑：“许久不见你了，你师父如何？”

  秋歌道：“师父他老人家一切安好，您也很好罢，陈浮如今将镖局打理得井然有序，安了您的心了。”

  陈怀谷叹道：“那也架不住找上门的羞辱，当初劝他多学些拳法，更精进些也不听，如今好了，任人欺辱。”

  秋歌道：“不知陈叔您与这乔大乔二可有过节？”

  陈怀谷摇了摇头，秋歌见他也像是真被无缘无故惹急了的样子，那这便怪了，既是没有渊源，乔泽也不似会惹是生非的人。

  陈怀谷瞧了瞧秋歌：“丫头，我见你似是与他二人相识？可否告知他们是何人？”

  秋歌愣了愣：“我与他们也只算得点头之交，他二人在皆从长安来……”

  话音未落，陈浮已然被摔在地上，陈怀谷的脸色又黑了些。

  眼见乔泽没有要收手的意思，那一拳上去，恐怕陈浮要受些苦头了，陈怀谷虽然在一旁，也定不会上场。虽说平日里不待见陈浮，秋歌也万不至于见死不救。

  秋歌便在此时飞身上场，一脚踢开乔泽蓄力的手臂：“乔公子不要太刻薄得好。”

  本以为这闹剧就到此为止，谁知乔泽勾勾嘴角，竟提剑向秋歌去了。秋歌来不及反应，只能迎着他上了，平平对了几招，秋歌竟发现乔泽执剑的右手只是虚虚用力，但就算如此，一时间也拿他不下。

  找准机会，秋歌挑落了乔泽的剑，只是——

  乔泽貌似是想让着她？秋歌索性丢了剑，与他徒手厮斗起来，此时乔泽也多用左手迎战。走了几招，秋歌疑惑道：“乔公子，身上有伤？”

  乔泽并未理会，须臾几招之后乔泽佯作不甚撞上刀口，剑锋只是微微划出些血痕，乔泽便顺势倒在地上，秋歌便莫名赢了乔二还捡了个陈浮，从往年的第六第七一跃走到了第二。

  此时若沈京墨不上，秋歌便能夺得这武林大会的桂冠，场下一片哗然。陈浮与陈怀谷也疑惑的瞧着这一切。

  他人瞧不出，陈怀谷与陈浮万不会看不出，乔泽这是放水给秋歌，虽做的毫无破绽，但秋歌是什么水平陈浮是知道的。

  秋歌在台上一刻间是懵的，下意识看了一眼陈浮，陈浮的眼神渐渐变得寒凉，陈怀谷也一刻间脸黑了下来。

  秋歌忽然明白了——

  乔泽做的这一切与他对陈浮的放水差的太多了，此次至少是可以瞒过众人之眼，算是送人情。

  从乔泽故意放水的那一刻，便说明秋歌与他们有关系，至少是熟识，甚至，这一切都是预谋好的。算好了时机让乔泽为难陈浮，提前替秋歌扫平障碍，最终再输给她，秋歌便能拿下这武林大会的榜首。且秋歌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名上场，也没人说得起她。

  此时要解决这一切，只要一个办法：输给沈京墨，就算是故意，也要输给他。

  这误会一旦横在易容堂与陈氏之间，又不知会出什么祸事。

  秋歌转头看着沈京墨，擂台之上依旧乱哄哄的，所有人都瞧着沈京墨。

  小伙计喊道：“乔大乔公子——该您上场了。”

  沈京墨站在原地笑道：“秋歌姑娘好身手，在下心悦诚服，此次，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秋歌一刻间很是气愤，也不知乔泽与沈京墨是好心办坏事还是做好了圈套等秋歌跳。

  “少废话。”秋歌提了剑便要往沈京墨那方向去，沈京墨终是不动手，秋歌往何处他便侧身躲过。

  秋歌索性丢了剑，也不顾擂台之上起哄之声，转头去追陈浮，陈浮只冷着脸，与陈怀谷转身要出华清楼。

  “陈浮——”

  陈浮终是没回头瞧瞧。虽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只是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何人得利一目了然，秋歌也不知如何说。

  最终也没什么结果。如此，秋歌便在“被迫”之下，极不光彩的拿了个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