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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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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二十四章 宫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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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很是喜欢李志夫妇这处暖心之所,家也是要回的。秋歌与魏江月似是默契的,一路无言。

  秋歌在想昨夜,昏暗的橘黄,温暖的火屋,干柴之上火星激动的声音,眯一眯眼,那点点如同星辰的火光,鼻翼里醉人的酒香,耳畔不绝的欢笑。从前在音坊舞楼听过尖利的欢笑,在酒馆见识过万千醉态,在冬日里见过温暖火光。只是远不如昨日彻底。

  大约魏江月也在想。

  二人便如此一路小心翼翼的前行,直至城门外,秋歌瞧着遍地的大雪以及落满了雪花依稀可以看出椅子外型的四轮车,又幽怨的望向魏江月。

  如此艰难境地,自己走都费劲,还得推着一位健硕的王爷,他大约是想再体验一把人仰马翻。

  况且这还不是问题所在,白日里出了太阳推着出来可以说是晒太阳,如此大雪天,招摇过市,轮子辘辘作响,难不成说将病人推出来晒晒雪?昨日还瘫在床上的人,也总不能今日就大摇大摆的走回去罢。

  正犯难之时,柳一带着马车到了。

  如此秋歌也不必担忧魏江月何去何从,自武林大会以来,许久未到易容堂了,此处离易容堂不远,秋歌便目送着他们远去,独自回易容堂了。

  走在白茫茫的街道之上,银川的冬日,不似这般温和,北风呼啸,必在冬衣之外再加棉被一般的大衣,裹得人走不动路。

  在银川时,听闻匈奴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十年前朝中因已故的二皇子与当年的太子当今皇上的斗争一度内忧外患,匈奴大肆南下。那一年的银川,遍地尸骨,也是一场场如同今日的大雪,渐渐掩盖了当年的腥风血雨。

  听闻十年前,未及弱冠,南王初封,朝中未定,魏江月便弃庆阳而为银川请命,携骑兵数千北征银川。皇上亲派乔泽、沈京墨、姚广陵三人,领兵数万相助,兵分四路,擅长步兵的乔泽、姚广陵损失惨重,沈京墨无功而返,唯独魏江月亲率骑兵,以千人之势孤军深入,直捣匈奴大将之所在,自此匈奴节节败退。

  听闻这年北风萧瑟,大雪肃杀。这年,南王失去了二皇兄,母妃,黛青。这年,南王被尊为镇远王。

  秋歌无数次在银川听秋信生提起镇远王,无数次喟叹当年那场精彩的战事,只是未料到镇远王竟有一日会变成枕边人。

  如今想来,当年风雪之下,可有一处火光温暖所在容得下他?当年二皇子东窗事发,南王母后忧虑成疾,谁又能在身边宽慰。

  秋歌呼了口气,眼前凝结的团团雾气提醒着秋歌这一切结结实实的存在。心不在焉的跨进易容堂,与往日也无两样,不过是冬日里生意惨淡些。

  理了理头绪,正将自己心中关于乔泽与沈京墨的疑惑与刘正则说的清楚了些,刘正则便递回来一封信,正是秋信生的回信。

  秋歌迫不及待的去看信,但秋信生并未明说究竟过往有些什么仇怨,只嘱咐秋歌勿与暗中之人起了冲突,待回京便去处理,末了还没头没尾的嘱咐秋歌一句:“若你觉得可以,终身大事不必与我商议,若你觉必要时也不用顾及易容堂此类身外之物。”

  秋歌看得很是疑惑,不知秋信生是不是究竟就没出长安,怎么事事都料的不错。关于魏江月也确实未与他商议,不过也是当初在银川他自己首肯的。

  如此说来秋信生十有八九是知道魏江月的身份的,毕竟不顾及易容堂便是暗示她小命重要,有事便溜。

  只是还不到这么紧张的时候罢。秋歌想。

  但大约下一刻,她便知道,也不是不可以紧张。

  一盏茶还未喝完的功夫,王府又来了人。说是皇上明日在宫中为长公主婚事准备宫宴,听闻易容堂少堂主秋歌与长公主关系甚佳,便要南王一同带去。

  只是秋歌前思后想,终是不知何来甚佳,不过在曹府寿宴之时打过照面,知道些她与沈京墨之间令人羡艳的感情罢了。

  秋歌心里明白,此去大约是因了魏江月与自己。十有八九是要找个由头贬低易容堂,撮合他与曹丹阳。

  只是诚心与魏江月在一处,不去也不行。

  正犯难,王爷府来通传的小厮又说王爷有要事相商,若易容堂一切安好,还请她入府一叙。

  魏江月此举原因有二,一来着实也是商议明日之事,更多的却是为了看着秋歌,这些年来与朝中势力斗智斗勇,魏江月自是有些把握的,只是秋歌的心思,不知何时会找不见人。

  这可好,秋歌也成了往日里心下最是鄙夷的那些终日情情爱爱的小女子。

  嘴上还不忘连忙应道:“你先去罢,我收拾收拾这便去。”

  见那小厮还有些犹豫,秋歌又道:“我会去的,放心罢。你再看着我,我这便跑了。”

  那小厮忙应了一声,急急退了出去。

  长安,秋歌不是头一次来了,左右不过大大小小的豪宅,整肃的街道,以及大雪之下河西走廊吹来的寒风,喜欢。但听闻皇宫内城墙更加肃穆,楼宇更加华丽,连雪色都更贵傲几分。

  倘若秋歌还对皇宫存留什么好奇,也在进入宫城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秋歌随着魏江月进了宫城,似连天际的宫墙,四周落满了纯白的雪,一动不动的侍卫,低着头疾步走过的宫人,除了震撼似乎只剩压抑。

  此宴并非什么大事,算不得多隆重,但即便是这不大隆重,已让秋歌略感繁琐,行礼问安,好在只是,跟着做做样子。

  今日皇上特邀他们早来,许是有何用意,只将唤魏江月、沈京墨他们觐见,说是太后思念,让魏无虞带着秋歌去了后宫。

  秋歌因了昨日的担忧,待此事极为小心,跟在魏无虞身后,她提醒一句秋歌便跟着动一动,仿佛多一步便会生出什么事端。

  亏了魏无虞时刻回头瞧她,冲她笑笑,叫她放松些。

  谁知正给皇后行礼问安毕,那皇后便笑脸盈盈的唤秋歌起身,还亲自走到秋歌身边,用那双金贵的玉手拉着秋歌的小臂:“我们南王瞧上的姑娘就是不俗,这娴静的样子,我瞧了都心生欢喜,快别客气了,过来坐。”

  这皇后,乃是御史大夫之女,其父在外宽厚温和,但也是有些手段,不然也坐不上这位置,皇后也一样。

  秋歌看着这皇后,怎的不似魏江月所言,他让秋歌若在后宫便要时时小心,暗箭难防,但这皇后宽厚的样子,也不似装的。

  秋歌微微颔首,露出个长辈们爱看的笑:“娘娘您抬爱了。”

  皇后笑道:“果然懂事得很呢,无虞,你哥哥当真会挑人。”

  魏无虞嗔道:“皇嫂您可偏心了,您可是说我不够贤淑,沈大哥不会挑人?”

  皇后虚虚点了点魏无虞:“小丫头,你可不好欺负,往后沈京墨有得头疼了。”

  皇后又拍了拍秋歌的手:“我是当真喜欢你,真想认你做个妹妹。你也别怕,我们南王虽说是个武人,但也是会疼人的。”

  哪里就喜欢了……这也讲究以貌取人的?秋歌虽疑惑,但此时能得皇后青睐,也是好事啊。

  秋歌默默点头,终是说了句:“谢娘娘。”

  不多时便来了宫人通知传宴了,秋歌便又随着满身锦绣的皇后去赴宴,心里也不曾放松片刻。

  这阵仗也真是不小,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一声声的通传,还有皇后那身上不知多重的饰物衣裙。秋歌不可闻的轻叹一声,默默跟在皇后身后。去听最终这审判者对她与魏江月那段感情的判刑。

  皇后自是坐在皇上身边,小心伺候,另一侧大约是贵妃,曹家大小姐,曹轶的姐姐。形容艳丽些,眼里也带着些锋芒,瞧着不似皇后般好接近。

  宫殿之上初初见到魏江月时,他正正襟危坐瞧着殿前的歌舞,秋歌走过时,魏江月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她,她便慌忙在魏江月身侧坐下了。

  坐定之后又是互相客套一番,他们便商议着关于公主出嫁的事宜。

  秋歌瞧着沈京墨那张熟悉的脸便忍不住管管闲事,侧耳倾听。一瞥却见沈恒那神情不大妙。

  秋歌低声道:“沈大人儿子做驸马不高兴么?”

  魏江月亦转头小声道:“南方发生暴(和谐)乱,沈大人为民说话,咱们的陛下不高兴了。”

  秋歌微微点头,此事也好理解。当今皇上,或者先皇,这皇位都是继承来的,至少已四代不曾体验底层人民生活了,自是不知下面民众是何感受。

  有暴(和谐)民只质问可有平反,却从来不懂什么叫官逼民反。沈大人来自乡野,有傲骨,心中有民众,有抱负是自然。

  只是这样的沈恒遇到这样的皇上,也不知是福是祸,若皇上偶尔听个一两句,便是社稷之福,若不听,便是沈恒之祸。

  秋歌正愣神,那贵妃轻轻笑了两声,眼尾上扬有些扎眼:“陛下您瞧南王与秋歌姑娘,宫宴之上还说着悄悄话,我看此次南王是用了心了。”

  皇上也和蔼的笑了笑:“南王?父王走的时候便嘱托我,让你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当年——”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那皇上顿了顿,“如今你既有了心上人,皇兄自然要为你做主。”

  秋歌似是不相信此次竟如此顺利,愣了片刻,倒是魏江月拉了拉她,直起身正要挣扎着起来,秋歌忙起身去扶,皇上又抬手道:“身体不适便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魏江月坐得端正了些:“谢皇兄体谅。”

  那皇后笑道:“如此甚好,我瞧着秋歌便似我亲妹妹一般,与她也甚合得来。”

  皇上点了点头:“如此,易容堂在江湖上也是行医济世为名,也算得门庭,今日难得皇后也喜欢你,便先封你个蓝田郡主如何?”

  不知是不是错觉,秋歌总觉得这场宴会和谐到有一丝诡异,就连平日里瞧着凶神恶煞的太子今日也偶有笑意。

  虽不经朝中之事,秋歌此番怕是也看得出,这平白的封号,便是为了日后赐婚好看用的。只是照理说魏江月就是娶个收破烂的都行,只要他高兴,在秋歌看来,关于御赐的身份,是给魏江月面子,原本是处处为难,为何今日倒像是处处为他考虑一般?

  秋歌虽说看不懂,也慌乱之中瞧了魏江月一眼,谢了恩。

  从今日起,这算是被认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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