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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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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二十八章 真心常在恒心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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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受人之托,秋歌也不去那青峰山了,随着柳一一道先回易容堂将那大山雀安置好了,又将那小巧俊俏的雀交给柳一,请他带回去给魏江月照看着。

  一来王府也养着不少喜鹊,随处可见的给鸟歇脚的架子,二来魏江月也喜爱此类野生小山雀,由他照看再合适不过。

  想来直接去寻魏清也不合适,秋歌将这一筐笋放在易容堂中,又挑了些许淡雅精致的脂粉,收拾一番才安安稳稳向曹府去。

  到了那丞相府,方知便是“蓝田郡主”此类只有虚衔的名号也是管用的,与那守门之人报了个名号,那人便恭恭敬敬要朝里去报。

  秋歌不愿与曹家父子有何来往,麻烦得很,便忙叫住他:“不必惊动,我此番来送些丹阳之前托我挑的胭脂而已,还请通报一声,便说秋歌在前面那处茶楼等她与魏清。”

  那人先愣了愣,随即又应道:“小公子不在府内啊。”

  这小公子,说的就是魏清。只是魏清从来只与王府交代到丞相府来了,怎的连这守门的都说他不在。

  也罢,只得见了曹丹阳再说。秋歌冲那人点点头:“那我便等着曹小姐。”

  那人忙应了一声进屋去了。秋歌也几步跨进了那茶楼,虽不知魏清搞什么鬼,但大约魏清还是在曹府的。

  一连些许日子秋歌都忙着,倒是少有时间来此听书了,与那熟识的小伙计打了个招呼,叫了壶茶,正一坐下,似是瞥见一熟悉的高大身影走过,闪身进了一旁的隔间。

  秋歌朝后坐了坐,轻轻将帘子撩开个缝,虽不大真切,也足以瞧出眼前是乔泽了。乔泽侧身站着,身旁那人背对着秋歌,瞧那身影大约是沈恒沈大人。

  乔泽似是要说什么,沈恒一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秋歌朝前瞧了瞧,正是那说书先生讲得正带劲。

  沈大人日理万机,想不到竟也与秋歌一样好听书。一盏茶的功夫,此类故事大约是说完了,说书先生刚一停下,秋歌便又撩起那帘来。

  此番乔泽倒没动,沈恒的声音听不出悲喜:“说说罢。这些日子都干什么了?”

  “舅舅。”

  秋歌似是在乔泽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透过那缝隙又看了看乔泽,确实是平日里那副波澜不惊的脸色。

  “呵。”沈恒嗤道,“我可担不起乔大人一声舅舅。”

  秋歌心下一惊,平日里瞧着沈家父慈子孝的,乔泽与沈京墨也很是争气,沈恒这究竟是为何事?不免将身子向后靠了靠。

  “舅舅,泽儿知错了。”

  沈恒将声音提高了些,且有了些愠怒:“阳奉阴违!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舅舅?!你知错,你向来都知,且一次比一次过分。”

  其实沈恒终归只是气大了,还是听得出他宠爱这个外甥的。只是也不知乔泽罪犯哪条,能惹得沈恒还在茶楼便动这么大气。

  秋歌不动声色的朝前坐了几分,自顾自添了些茶,不多时魏清便来了。

  秋歌瞧见魏清,先是一愣,又将好的茶递给魏清:“怎的你先来了,丹阳呢?”

  魏清将那茶一口饮尽:“我听见小婶婶与曹家小厮说的话便寻你来了,并不与曹丹阳在一起。”

  如此说来,魏清不仅没有在丞相府扰曹丹阳的清净,还很有可能待在暗处盯着?但他与魏江月一定交代的是去丞相府寻曹丹阳,毕竟魏江月再老奸巨猾,也还不至于在这方面编排自己的亲侄儿。

  秋歌笑了笑:“老实说,去丞相府鬼鬼祟祟的干嘛去了?连你小叔也骗,胆子不小。”

  魏清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凑到秋歌耳畔:“曹轶谋反,我听小叔说,他们有份名册,我假借寻曹丹阳之名去看看。”

  秋歌揉了揉眉心,真真是不让人省心,柳一应该也是发现了什么才要趁早去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找回来。

  “你小叔还真什么都敢告诉你?”

  “我偷听的。”魏清自豪道,“我得为小叔分忧。”

  “…”秋歌沉吟半晌,“想为小叔分忧是对的,但咱们也要先保护好自己罢?若是被发现了还有你活路?”

  “我很小心的!”

  魏清正要辩解,秋歌忙打断他:“你给我老实呆着,哪儿也别去。”

  话音正落,曹丹阳便来了,秋歌就坐在此处瞧着门口,曹丹阳一身鹅黄的襦裙,算不得盛装打扮但处处都正好娇艳。

  走到近前甜甜叫了声“秋歌姐”。

  秋歌忙唤她坐下:“丹阳平日里都爱听书吗?平白唤了你来,也不知耽不耽误你。”

  曹丹阳笑了,眼也弯弯的:“我也无事,若不是秋歌姐平日里忙,我倒想天天去寻你了。”

  秋歌点点头,将方才在从易容堂拿的胭脂递了上去。秋歌拿的正是掺了干桂花的胭脂,不论颜色还是气味都极其淡雅,与曹丹阳今日的妆容是极配的。

  曹丹阳置于鼻下轻轻嗅了一下便称赞:“果真是出自易容堂,不俗。”

  曹丹阳瞧着魏清,既不避讳,也没什么拘谨,倒是略有些嘲讽:“小公子来此处做什么?若是请郡主来说媒,那便免了。”

  魏清:“?”

  秋歌忙解释道:“丹阳误会了,我知丹阳心意,怎会乱点鸳鸯谱,这几日小清给你添麻烦了,我带他来向你道歉。”

  秋歌瞥一眼魏清,又从后背拍他一把,魏清这才极不情愿道:“抱歉了曹丹阳。”

  “柳大哥来了!”魏清远远的唤一声柳一,又狡黠的冲曹丹阳一笑,“你们女人真麻烦,放心罢,我又不喜欢你。”

  说罢魏清一溜烟跑了,秋歌冲远处瞧了瞧,正见柳一冲她点头,魏清便抓起柳一的手,拉着朝外走了。

  就这么远远看着,柳一这平日里一副待谁都冷淡的样子,牵起魏清来当真有种大哥的感觉,一个动作便尽将他护在身边。

  秋歌也是放心了,又冲曹丹阳道一句勿怪。这才有闲心听那看台中间围的场子里,那说书老头在讲什么。

  那楼下老头的声音乍然响起,如洪钟一般,如此年纪,还有这样的声音,秋歌忍不住去望他,感叹道:“这说书先生精神矍铄啊。”

  曹丹阳附和道:“正是。我最爱听这温老头说故事,每每他在,我都来听。”

  说来说去,定场诗就那么几首,待秋歌回过神,温老手中的惊堂木已经拍响,顿一顿,开口道:“前文再续,书接上一回。”

  几句话一完,方才还略有嘈杂的茶馆,顿时静下来,偶尔有茶壶茶碗相碰,流水之声。

  秋歌撩帘瞧了瞧,此番乔泽已安稳坐在了沈恒身侧,便又不动声色的将帘子放下。

  “上回我们说到,安禄山狡黠至极买了官,又厚颜无耻,哄得玄宗无比抬爱他。只是安禄山此人厚颜无耻,并未到此为止。为了更好的接近玄宗,这安禄山竟以半百高龄,死皮赖脸请求当杨玉环的养子,当时贵妃正三十出头。为了哄玄宗与贵妃,安禄山也当真是个不理闲言碎语的坦率之人,梳起小辫,穿上肚兜,当真给人装儿子。”

  “此外,每每安禄山进宫朝见唐玄宗,都要先拜望杨贵妃。玄宗就不解,问他原因,安大人将这为人子之理表达的淋漓尽致,安禄山道:‘臣乃胡人,胡人将母亲放在先,而将父亲放在后。’玄宗听来十分受用,也不知玄宗究竟受用哪般,收如此老态一胖儿子,还命杨家兄妹与他结为兄弟姐妹。”

  ……

  温老说起安禄山,当真生动诙谐,秋歌也数次忍俊不禁,楼中也不时散出哄笑。只是笑声再大,也盖不过安史之乱的悲情。

  秋歌似是听见曹丹阳轻叹一声,回身望去,当真黯然神伤,秋歌道:“丹阳,你可有心事?”

  曹丹阳微微一笑,道:“也算不上心事。”

  秋歌还瞧着,曹丹阳便道:“越是笑安禄山,便越是厌恶他一分。”

  秋歌道:“为何?”

  曹丹阳道:“秋歌姐,你说,杨贵妃与唐玄宗在一处对吗?她本该是玄宗的儿媳啊。”

  秋歌淡笑道:“哪有对不对。自古美人能做得多少主。”

  曹丹阳又道:“做王妃时,书上说与王爷相当恩爱,转头嫁与玄宗做了贵妃,又一骑红尘妃子笑,恩爱如初。可即便如此,最终安禄山反叛,众臣对杨氏不满,玄宗还是杀了杨玉环。他们的真心,好假。”

  秋歌调侃道:“丹阳年纪不大,懂的不少。”

  秋歌也不知如何与她解释所谓红颜祸水,也不知如何告诉她自古红颜多因,为男人背锅而闻名或遗臭万年。只是曹丹阳所求世间真心,属实也不多。

  秋歌道:“那安禄山为何可恨?”

  曹丹阳道:“安史之乱八年里,多少百姓水深火热,何况他只为一己私利,玄宗待他多好?他怎可如此忘恩负义。”

  秋歌道:“但玄宗杀了杨玉环,玄宗也是负义之人。如此,安史之乱,忘恩之人亡了负义之人岂不很好?”

  曹丹阳道:“那不一样。”

  曹丹阳沉吟半晌,也说不出为何,大概,安禄山负了玄宗抬爱他的真心。大概,在曹丹阳心中,真心就是真心,不分爱情还是君臣,就该至死不渝,表里不一就可耻。

  秋歌想着,眼也望着她,这世上最廉价的便是真心。我每一次爱谁都是真心,只是这真心比不得,长久不得,丹阳所求,是真心更是恒心,难得。

  曹丹阳似是望见什么,远远地向对面瞧,顺着目光望去,曹丹阳道:“秋歌姐,你看那个,像不像乔大哥?”

  秋歌这才抬眼望去,隔得远依稀也看不清什么,挑帘一瞧,隔壁果真没了人,问道:“哪个?”

  曹丹阳一指,道:“就站在对身那桌,正朝前走,你瞧,衣裳都一模一样。”

  秋歌调侃道:“我眼神儿不好,瞧不真切是谁。但丹阳却是,心中有佛,所见是佛。”

  曹丹阳道:“那这来来往往的人中间,秋歌姐所见是什么?”

  秋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副坐在四轮车上起不得身,一脸幽怨的面容,觉得好笑,哂哂道:“四轮车上残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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