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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出侠记之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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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英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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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无话。

  到得元演府邸,早有仆人等着,将张盖等人引入院里一满是药石气,烟雾弥漫的屋子。

  没等张盖扑到炕头,那广额瘦脸的元丹丘,已支起身子,伸手去接张盖。

  张盖一把纂住元丹丘的手。

  元丹丘的手很大,却瘦骨嶙峋。从前印象中的他,远非如此。张盖不禁心疼,哆嗦了好几下。

  这元丹丘,本是北魏元氏的后裔,祖上也曾为官做宦。弱冠之年曾考过进士,却落了第。

  这之后,天份极高的他无心仕进,师从张盖学得好一身刀剑架势,成为张盖最得意的门生。正待张盖准备引他登堂入室、倾心做上乘功夫的当口,他却突然改弦易辙,转而沉迷于老庄清静无为之学,痴心修炼葛洪神仙之术。最终,他拜在道教大师胡紫阳门下,成了道隐者。不过此人于道学也真有缘一入道山,便能深窥其堂奥。开元二年,即就西京大昭成观威仪,颇受玄宗亲妹子玉真公主关爱,风靡一时。

  如今,他已俨然成了名满三秦的道家圣手、

  京城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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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太白李如何?”

  元丹丘与张盖咋一见面,便开口问起李白。张盖一听这话,几乎劂倒。一打听,才晓得他原来已从小书僮一了处得知,张盖在长乐坡与李白邂逅一场的经过。张盖笑笑。他沉吟片刻,也把自个儿对李白的疑虑说了出来。这对他,说不上是太大的问题。不过,他也很想听听元丹丘的辩驳意见。

  不料,元丹丘听罢,只是莞而一笑。

  原来,他早就与李白结交。

  开元十五年,在汝州襄阳的鹿门山孟浩然的幽栖处,元丹丘与李白一见如故,成为“异姓为天伦”的好朋友。前不久,李白作成情真意切的《以诗代书答元丹丘》寄他。随后,他把这段故事告诉张盖,并让小书僮一了把李白的这篇诗卷从书架上找出来、递给老头儿。

  张盖惊喜。

  只见两张白麻纸上,满满地流动着墨汁淋漓却疏旷俊逸的文字。他仔细辨认了半晌,才弄明白确切的意思。诗写道:

  “青鸟海上来,今朝发何处?口衔云锦字,与我忽飞去。鸟去凌紫烟,书留绮窗前。开缄方一笑,乃是故人传。故人深相勗,亿我劳心曲。离居在咸阳,三见秦草绿。置书双袂间,引领不暂闲。长望杳难见,浮云横远山。”

  随后,他又低声吟了一遍。

  想了想、哈哈大笑。

  元丹丘知道,他对李白的疑虑,已不复存在。

  良久,他摈退左右,径直说起请张盖与他一会的缘由——

  据他说,他是初五昨晚匆匆到得京城的。初六他造访陆申府邸,想找旧友李白一聚,却不料扑了个空。听说李白已由陆申陪伴,去了长乐坡。如此一来,只得暂时转回本家元演府邸。

  当晚,就有消息传来,说是黄昏时分长乐坡发生血案。

  动手的那批人,疑是北门禁军弟兄;身后是长安东明观监院、一个名颜修号颜初子的江湖豪侠;陆申陨命、李白下落不明。

  这可急坏了元丹丘。他连夜去找长安东明观藏经殿管经籍、一个叫老过的老友,探个究竟。

  因为他知道,那长安东明观监院颜初子,不仅武功极高,还极有城府。此人还是禁军左领军大将军葛福顺的表弟,与深受皇上宠信、权势熏天的霍国公王毛仲关系极为密切。不料他却扑了个空,只得悻悻而归。这一来,他是急火攻心,加以路上着了风寒,就此病倒了。

  转天,那个存身于东明观的老友老过,却跑了来瞧他。

  老过悄然告诉他,长乐坡血案就是东明观道人颜初子一手策划的,要他小心。其缘由,据传是太原府少伊严挺之,趁着其心腹、幕府参军印西桥告假还乡,托他携带一封秘简,告发了北门禁军某个大佬的一桩要命的案情。结果那颜初子没能得手,却殃及无辜的陆申。那些个北门禁军的兵痞,今儿是得了确实的消息,又转回镇上“安乐居”酒楼,捉拿一个姓刘的幽州豪侠、印西桥的同伙。那告发了北门禁军大佬的那封秘简,如今可能已转到了那姓刘的手里。李白肯定与此无关。

  元丹丘道,他倒想把有胆有才的李白引入其间。

  好在眼下李白已回陆申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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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盖听罢,半天没吭声。

  他心想,如此说来,那陆申之遭此一劫,恐怕也与印西桥有点瓜葛。甚至于别有隐情,未必全是无辜。至于和李白,似乎并没有多大关系。显而易见,元丹丘是倾向于印西桥的了。如此一来,他张盖想在京都截杀印西桥,恐怕又要添上一段烦恼了。

  一旁的元演也瞧出奥妙、不敢随便插话。

  这元演,也是个人物。他只二十三、五年纪,却是一个疏财仗义的品性;又好神仙道,取了个烟子的名号。他的父亲官拜太原府尹,负责镇守北方边塞;本人在河南毫州挂了个录事参军的名儿,成年四季到处访道求仙。他与元丹丘这位才质如仙的本家兄长最为投契,以后又跟李白有过一段名垂青史的交游。这已是后话,暂且搁下不提。

  众人正在斟酌间,却见那小道童又跑了来告诉张盖等,杨开陪了齐浣,来瞧元丹丘了。

  原来齐浣在吏部侍郎任上,便与元丹丘有过交情。

  张盖长身而起、迎出门去。

  他知道,眼下不但再逮着印西桥不放,恐怕是过不了齐浣、元丹丘这一关。而且看情形,还可能要违心地与印西桥结盟,共同对付王毛仲不可。这一瞬间,他又不禁想起好友和他那极贤惠乖巧的儿媳。如今他俩早已是墓拱骨枯,而仇人就在不远处,却又碰他不得。于是,他不禁眼儿一热、老泪盈眶。

  他不想让众人瞧出来,当即转身、走入内屋。

  可他还是忍不住哭了。哭声呜咽,被硬憋了下去。

  眼里两行浊流,却再止不住、奔夺而出。

  不过,他最终还是默认了元丹丘的看法。

  还接受了他的邀请、

  在元家歇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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