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妈妈病重
妈妈生病了！
那夜，接到爸爸的电话，已经是晚上九点一刻了，等楚佚萍火急火燎的赶到高铁车站时，通往市里的最后一班车子也已经出发了，售票员是不了解她心里的焦灼，只说了一句：明天再过来吧！就生生的被她一通说道！只说得那售票员摔了票，离座而去……
最终，楚佚萍也没能买到车票，就一个人蹲在空旷的售票大厅里，看着地上的影子，默默的发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售票窗口关闭。
初冬的深夜，寒意逐渐袭来，刮在脸上像一条条小皮鞭似的，软软的疼！她把自己紧紧的抱在怀里。看身边的人影越发的少，冬夜的静谧覆盖了大地，只是，她心里却还是一万分的狂躁。根本不能静下来，安心回去睡觉。思虑良久，索性就在手机上，买了到邻省合城的慢车票，连夜上了车，她一路站到邻省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又接连换乘，去往老家市里的车。等她终于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候。
还好，妈妈的精神头还不差，病灶体现在眼睛上，只是视物有些不方便，饮食还算能正常进行！好一番牵肠挂肚的嘘寒问暖之后。她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安安心心的吃了爸爸买回来的面。
下午，检查报告出来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看过之后，并没说太多，就写了一个国家级专家的名字，打发他们去省会郑市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那是一家具有较强救治能力，较高科研水平和国际交流能力的三级甲等医院。
去郑市的路上。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根本无心观察车窗外大片大片刚出新苗的麦田地里偶尔扑扑楞楞飞起的那只野鸡，最终是否飞向了南方，亦无心思关心田间地头那一排排争相交叉着的挺拔笔直的大杨树上还有几片枯叶在迎风挣扎……
到了郑市，天色已暗，简单的安排好住宿，第二天一大早带妈妈去办理好了入院，而后，便是烧心的等待那一大叠的检查和化验结果。
期间，妈妈的病情又加重了！因为受伤的血管距离左眼太近的缘故，血管海绵组织渗血后过度的膨胀，压迫到眼睛，眼眶的内壁被挤出眼眶，形成一个肉瘤挂在眼睛上面！眼球几乎被完全遮挡了，妈妈只能用一个眼睛看东西！
第三天早上八点。
介入科一区病房，主治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交代她和爸爸中午十一点半到医生办公室，当时楚佚萍的心就紧张了。
这一个上午，她一刻也静不下来，陪着妈妈吃完早餐，她去洗了衣服，给妈妈倒完小便，然后拿沾了温水的棉签帮妈妈擦拭眼睛上的那块肉瘤上的痂和眼角的眼屎，最后给妈妈洗头，手指轻轻的在发从中揉搓按摩!
果然不出她所料！中午，在医生办公室里，真的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科室主任，主治医生，实习医生在一张长桌前严阵以待，等他们入座后，先生讲了一大堆的医学术语和原理，都是她听不懂的。只是，当医生拿出那份意外责任书的时候，所有的问题都清晰了。
本来写自己的名字何其顺手！只是那一刻，她拿起那支笔，感觉有千斤重。一时间拿不起来，好不容易拿起来了，又写不下去。待她终于把拿着笔的手放到了那张意外责任承诺书上面，她的手发抖的厉害……
她不想让旁边的爸爸看出她的恐慌，已经在极力的忍耐，可是那只手，还是像触电了一样，就是一刻不停的颤抖，已经完全不能受她的大脑所支配！那一刻，好像妈妈的生命，就在自己挥动的笔尖……那是她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有了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胸口像是有一把利刃在不停的抽插……
出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她让爸爸先走了，回去照顾妈妈。自己出来的时候，勉强撑了两步，一出那间办公室的门口，便是怎么也站不住了，两条腿不停的发抖，她只能紧紧的贴在墙上，来稳住自己的身体！那一刻，噪杂的医院突然变得安静起来。眼前流动的人群，身影，所有的一切都越来越模糊。那一刻，所有的恐慌，无力像是一卷无形的黑色胶带，紧紧的缠绕包裹着她，她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喊不出声，手脚也不受控……
那一刻，她有多希望身边有个人能搀她一把，或者在她耳边轻语一句：一切都会好的……
她猜想爸爸已经把他弄明白的信息转达给妈妈了，她一回到病房，就接收到妈妈看着她充满安慰的的目光，那一瞬，心头仿若被塞了一个小太阳，满满的，暖暖的亮光！
午饭后，有爸爸照应着，她出了病房，在医院边上，那条稍显安静的小路上拖沓的走着，她没有要去的目的地，也不知道脑袋里可以思考点儿什么，就只是走，看到路边停放着的一辆无偿献血的车子，不由自主的上了车。
无偿献血算是做好事儿吧！她想着，如果说好人有好报，那她献血是不是可以累积一些福报？那么，她想多献点儿血，多积点儿福报回馈给妈妈！
此时，妈妈的病痛已经在身上了，她只能祈求上天保佑手术顺利，让妈妈的痛苦少一点吧！
“血检不合格！”抽血的那个小护士说。
“不合格？为什么会不合格呢？”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此时，妈妈还在病床上，她是万万不能再生事的：“我身体一直挺好的呀！怎么会不合格呢？”
“转氨酶过高了！你平时抽烟吗？”
“不抽！”
“经常喝酒吗？”
“额？”楚佚萍稍作迟疑：“不是的，偶尔喝一点，已经很久没喝了！”
“那你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小护士解释道：“转氨酶指数过高，这个可能是因为抽烟，喝酒，熬夜等等，都会有影响的！”
“奥！”楚佚萍放心了。
“你这个，问题不是很大！”小护士微笑着送她下车：“回去好好休息，过个几天可以再去复查下，应该会好的！”
“恩！”她回以微笑：“好的！谢谢！”
下了车子，迎着一阵风，地上的枯叶顺着地面朝着她滑行过来，摩擦着地面发出一连串的刷刷声，远处的停车场边上，更是有几个顽皮的塑料薄膜袋子被风卷着在半空中抖动翻转，她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的环抱住自己，向停车场走去，停车场中间的空道上，身边的行人总算少了，她放心的让眼泪流下来……
不知何时，旁边的间隙穿出一个拿了一大把各种各样手机的男人：“美女！要手机吗？便宜，什么牌子都有！看看吧！”
“不用！谢谢！”楚佚萍说。
“看看吧！真的很便宜的——“
“你烦不烦呀！“楚佚萍嘶吼着：”能不能哪远哪儿呆着去！你知不知道你在这儿，有多碍眼！烦死了！你走啊！跟谁有仇，你找谁去！拿着你的破手机走远点……“
她其实想找个没有人的角落哭一场，或者比着她脖子上的那截断玉吊坠问一问老天：她该怎么办？没想到却被那么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拔了活塞，心底堵塞已久的烦闷像是爆发的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她蹲在地上嘤嘤得哭泣……直到太阳穴开始一阵一阵的闷疼！
再回到病房时，妈妈同病房的那个得了胃癌的老太太，因病情无法控制，好多天没有进食，去世了！一直不眠不休的陪护着的女儿，一边呜呜咽咽的哭泣，一边小心翼翼的帮老人擦拭身体！
病房里的氛围，异常的沉重！
看吧！生命的存活与死亡，界限何其模糊啊！
楚佚萍走到妈妈床边，拿棉签帮妈妈擦拭眼角的泪渍！
她一直觉得，医院不是个干净的地方，随处可见的排泄物，空气里飘散着刺鼻的药水味，耳边总有病人的呻吟声和家属医护人员的吵闹声！然而，这么个污秽的地方却也是人间最美的天堂！如果丈夫病了，你能看到随身相伴，不离不弃的妻子，如果妻子病了，你能看到万般体贴，温柔细心的丈夫！如果患者是年少的孩子，你会发现孩子的父母就是连着陪护几个昼夜，也不会精神疲惫，如果病者已经年迈体衰，陪伴左右的定有那些细心的儿女！
百善孝为先，是我们的祖先留下的沉淀了几千年的训诫，在医院里得到了最好的诠释！医院便真真地成了聚集世间大爱的最佳场所！
虽然如此，可并没有人能真的打心眼里喜欢医院！
楚佚萍打开微信，拍了妈妈床头的那束白色的百合花，发了个朋友圈，配文：天气冷了！我亲爱的朋友们，记得一定照顾好自己，同时也请多一点关爱自己的家人！健康与您和家人都一样重要！但愿我们不成为病人，也不要成为患者家属！这真的不是一件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