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云滇·罗藏山
毒火瘴烟何鲜妍,花海流萤抵万劫
焚断夕阳空山尽,枯树如灰鸦如血
相忘站在吊桥上很久了,他俯瞰云滇大地,有袅袅炊烟升起,他的身后,是大片苗疆特色的建筑群。精巧的异域建筑,与中原建筑之美迥乎不同。
“相忘,你站在这里很久了。”他的弟弟百里无忧喟叹着走上前来。无忧身边还跟着一名男孩。
男孩好奇的打量着他,问无忧:“百里哥哥,为什么你们两人一个叫相忘,一个叫无忧呢?”
“若相爱不能相守,相忘则无忧。”
却是相忘回答了他的疑问。
无忧笑了笑,随口接道:“可我觉得,相忘于江湖难。”
“来了!”相忘看向空中。
一只鹰啸划破长空,苍穹之上挥洒出一道赤色剑痕,犹如天豁开了道口。赤色飞鹰盘旋一圈,一名少年刀客踏着长刀,乘风而来。
“神刀堂三弟子小辣酱,听闻五毒有难,奉师尊之命,前来助力。”那少年刀客腾身从刀上跃下,抱拳道。
“多谢襄助!”相忘无忧二人抱拳回礼,道:“一个月前云滇接连发生妙龄女子被害案,尸体旁均有一枚鸦羽。由于我们五毒教众多喜欢用鸦羽作为装饰,官府一口咬定是五毒弟子所为,认为我们蛮荒之地不通教化,便封了我们五毒下山道路。封山之后果无被害案发生,直到最近才解了禁,又出现多名少女失踪事件,我已经严禁教内弟子下山,还是陆续有人失踪。蓝铮师兄去了开封久未有消息,方教主追查蜃月楼的下落至今未归,无人能回来主持大局,五毒不由广发求援信,希望各门派能以中立身份调查此事,以还我教一个公道!”
小辣酱点头道:“这个自然,八荒同气连枝,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云滇·陨星湖
火山下的陨星湖,澄澄倒映湛蓝天空,渐渐凝固的岩浆缓缓流下,汇于陨星湖,形成水火交融的奇景。林中幽森,薄雾漫漫,有人间仙境之感。
湖中泛起涟漪,娇声阵阵,雾影迷蒙中,隐约可见有一佳人戏水。其顾盼回眸,肌肤赛雪,一双含情目似喜似嗔,正是几个月前开封调戏苏秋明、明含二人的‘蝶恋花’青丝雪。
彼时听说青丝雪要走,‘蝶恋花’李大娘强挤出几滴眼泪:“这可怎么行呢?我这‘蝶恋花’还指望你来继承打理呢,你走了娘可怎么办啊?”
而青丝雪也非常不舍。但还是坚定的回答:“不行,我碰上这一生老娘看得上眼又打得过老娘的男人,老娘现在已经打听到他的下落了,老娘一定要把他抓回来,当我的压寨相公。娘你放心,抓到了他我立马回家,乖乖继承家业并且把‘蝶恋花’发扬光大!”
李大娘听了这话登时脸色大变:“这怎么行,我是说,为娘不能因为舍不得女儿便阻止你追求幸福的脚步,闺女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赶紧走,抓到了不用带回来见我。一千两银票你拿着,小两口子好好去各地游玩游玩~”
二娘青丝雪离开汴京,开封府的秦楼楚馆一条街整整放了三天三夜的鞭炮。
青丝雪戏着水,想起自己临走时在整条街各个房间里藏下的蛇虫鼠蚁,便忍俊不禁。正笑时,却听一群大汉淫笑道:“小美人,别跑啊!”
青丝雪大惊失色,慌忙遁入水下,又听一女子哭喊:“你们干什么,别过来?”
原来没有注意到我。青丝雪舒了口气,泅水到放置衣服的青石处,悄悄上岸躲在巨石处观察。看见一伙抢匪打扮的人追着一名弱质女子。
青丝雪摸出峨嵋刺,准备救人,耳朵一动,又将武器放下了。
“大胆劫匪,光天化日竟然做此等下流勾当,真以为没有王法吗!”一个清冽的男声喝到,青丝雪转头,便看见一名男子从树下转出,此人身着紫色绸衣,手持折扇,剑眉星目,端的是一位翩翩公子。
哇好俊,这个老娘喜欢!青丝雪看直了眼。她又有些疑惑,这人什么时候躲到树下的,我怎么从未发现?
那紫衣公子已经跟劫匪战在一块,他招招行云流水,潇洒自如。青丝雪仔细看了会,却失望的撇嘴,原来还是俗套的英雄救美啊,她可看出来了,那公子招招虽然花哨潇洒,却均避过对方要害,很显然,这紫衣公子与劫匪相识。
果不其然,劫匪仓皇逃脱,故事的男女主开始互诉衷情。
青丝雪哼了声,直觉没意思,抬脚想走,却听‘嘤咛’一声,女主晕倒在男主怀里,男主笑道:“倒也!又多了一位少女之血,先生复苏之期又进了一步。”
这情况有些出乎意料啊!青丝雪警觉起来。
她尾随这名紫衣公子,没想到没跟多久,那手里还怀抱着一个大活人的紫衣公子就几个闪身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青丝雪搜寻了半个时辰,也没半点蛛丝马迹,烦躁间,她心生一计。
“卸岬,我说你快点啊,长老他们就要到了。”星痕谷外,一名移花弟子兴奋的朝身后呼喊,他素衣白裳,风尘仆仆,与其他移花弟子并无差别,只除了一样,他没有那枚特制的信号弹。
被称为卸岬的男子却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他身材孔武有力,肌肉贲张,却着一身极为风骚的粉色长袍,听得那移花宫弟子的催促,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行了,走这么久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吗?你瞧瞧我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很累暧~”他哭诉着,从腰间摸出一把鎏金铜镜,顾影自怜:“可怜我这翩翩美少年,被你摧残成这样”
那移花宫弟子黑了脸,不管不顾的扯着卸岬领子就拖着走。
“哎慢着慢着,我的个亲娘哎顾平生!老子这么好看的衣服被你撕烂了,你要我怎么见人啊!”
夕阳西下,陨星湖倒映着霞光,格外灿烂。沿着陨星湖的小径,走来一位妙龄女子,她头戴金步摇,耳缀明玉珰,粉面秀眉,肌肤赛雪。女子身着一件轻罗薄衫,顾盼含情,步履生香,正是二娘青丝雪!
而陨星湖上,却又正好经过二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男的身长玉立,面容不过年少,气度却沉着稳重,如渊渟岳峙。小的娇俏玲珑,活泼可爱,模样不过八九岁。正是苏秋明、蒲儿二人。
“咦,那不是开封府那位亲过明含哥哥的姐姐么?”苏秋明目不斜视,早已走远了,眼尖的蒲儿看见了,挥挥手大声向湖边青丝雪打了个招呼。
青丝雪回头看去,先是一喜,尔后一愁。喜的是遍寻多日不见的那位‘压寨相公’就在她面前,愁的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贸贸然冲上去抓对方娶自己,只得假装眼瞎耳聋,视而不见。
蒲儿顿时心下奇怪,又顾及苏秋明走远,回头追了上去。
苏秋明远远的站着,回头等她跟上。
跟上苏秋明后,蒲儿心里盘算着,没走多久,借口要去小解,苏秋明停了下来,也不多问,只嘱咐:“你自己小心。”
小姑娘甜甜的应了声,小跑开去,等到离开苏秋明视线,她飞快的跑向陨星湖,上午的戏这时已经开始上演了,所不同的是,上午的观众变成了主角,新的观众刚刚到场。
“姑娘怎敢独自在外走动,不知现在云滇正是凶案频发吗。幸好在下赶来及时,不然后果恐不堪设想!”紫衣公子话里关心中暗藏责备,礼数周到。
青丝雪泫然欲泣:“多谢公子伸手相助,小女子本贪看陨星湖花色鲜妍烂漫,不想误了时辰,不意遇上匪徒,多亏公子,不然……”她水眸中似含着盈盈一汪秋月,神态羞愧中又带着三分女子的羞怯,分外醉人。
“唉,在下其实并不是偶然路过,那日在云滇无意看见姑娘,心中便牵肠挂肚,挂念着姑娘,又恐唐突佳人,只得暗中守护着姑娘。幸好在下守护,得护姑娘无虞。”紫衣公子说到动情处,神情局促,像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年。
“原来公子竟对奴家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只得以身相许,不知公子意下如何~”青丝雪羞红了脸,柔柔向紫衣公子身上靠去,内心却被两人对话酸的恶心到不行,心中啐了一口,这话怕不知道对多少姑娘说过吧!
远远的一块巨石后,蒲儿捂着嘴差点发出声音。她一眼认了出来,那紫衣公子便是当日在襄州星罗棋布杀人不见血的薛无泪!
“姑娘,在下愿与你”薛无泪说话间,已经悄悄的放出了自己的机关。
来了!青丝雪眼皮一跳,屏住呼吸。
陨星湖旁,一片紫色毒烟散去,青丝雪已经软软的倒在薛无泪怀中。
蒲儿大气也不敢喘,只待等薛无泪走了,再去搬救兵,没想到突然被人从身后掐住脖颈拎了起来。
“门主,这小丫头躲背后偷听很久了,要杀了吗?”原来是刚刚劫匪中的一名,他狞恶的笑着,掂了掂手中的大刀。
薛无泪阻止了他:“正是天助我也,算上这个小姑娘,少女之血已经齐备,先生不日便要重生了!”薛无泪说话间,已然看清了蒲儿长相,微微一惊:“怎么是你?”
蒲儿踢着那大汉,大哭:“我不过是追着小兔子,看到你们一群人打架,才躲了起来。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呜呜呜苏哥哥,快来救我!”
薛无泪并不在意这小姑娘说了什么,他只是想到若这小姑娘在此地,那么苏秋明定也在不远处,如果让他撞见可能会坏了自己大事。他挥了道毒烟,让蒲儿安静下来,一行人匆匆离去。
树林中又闪出一名少年刀客,他潜行跟了上去,身后,赤鹰高飞,盘旋离去。
青丝雪只觉一路颠簸,偷眼瞧时,发现到了一处山谷,山谷内别有洞天,山体被开凿出许多人工的山洞,洞口间均有连通,环环相扣,山谷出入处机关重重。
想不到云滇竟有这样的地方!
青丝雪心中讶异,她不知道的是,这本是百晓生当年废弃的据点之一,掩藏的分隐蔽。知晓它所在的人中,明月心身死,公子羽丧失爱妻入魔,二堂主或死或失踪,无人再能想到此地。
她活动了下手腕,悄悄摸出袖里藏着的两把精巧的峨嵋刺,等薛无泪打开了山谷入口开关,一群人进入了山谷。
饮玉镇外,苏秋明踏着月光,盘桓良久。蒲儿失踪后,他循着足印,借以观天之法,推断出蒲儿便在此处,但又怎么也找不到藏身之地。思虑间,崖边突然有人唤他:“苏长老,苏长老!”
他抬头望去,看见有一穿着移花制式衣裳的男弟子兴奋的大声呼唤着他,那弟子身后还跟着一位粉衣男子,分健硕。正是移花九弟子顾平生以及神威三弟子卸岬。
他俩出现,便牵涉到几月前一件鲜少人知的事故。
移花宫初到襄州,薛无泪便盯上了这个海外仙山上的门派。他趁着移花宫一名大外出之际,袭击埋伏,弃于荒野,然后派人易容假扮这名弟子,潜入移花宫等待薛无泪毒计实施,里应外合挑起八荒各派矛盾。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袭击的九弟子顾平生幸得路过的神威三弟子卸岬相救,躲过一劫。易容成移花宫的‘冒牌货’当天就被苏秋明识破杀之。那时移花宫初到中原,并不知晓薛无泪以及青龙会与八荒二三事,苏秋明认为敌暗我明,分被动,在卸岬带着顾平生找到苏秋明后,苏秋明吩咐顾平生不要归队,在暗处观察出手的组织动向。顾平生与卸岬追查时发现,青龙会余孽另一条线路直奔云滇,在了解云滇少女弃尸惨案与青龙会有莫大关联后,紧赶慢赶的通知了苏秋明。
“薛无泪,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苏秋明收了折扇,少有的露出强烈的杀意。
“长老莫急,那蒲儿姑娘身上可否带有醉心花?”顾平生擦了擦汗,这杀意实在太浓烈,他有些吃不消。卸岬开了背水一战,站在他面前,为顾平生稍稍纾解苏秋明的杀意影响。
“似乎她身上装有明芳所制的香囊,里面有芷兰,杜若,至于醉心花”苏秋明细细思索。
“既然是明芳师姐所制的香囊,那必然有醉心花。”顾平生松了口气。“弟子乃幻海部沈宗主门下弟子,专司幻境花海之‘幻境’。弟子此刻催动方圆里之内醉心花的残余幻境之力,烦请苏长老留意周围幻境波动。”
他说着,举笛而奏,笛声清幽,和着风缓缓送至山谷各处。苏秋明听着笛声,遥望山谷各处。没过多久,一处山涧慢慢升起一股幽蓝色氤氲之气。
苏秋明即刻运了身法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