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
第十六章何事秋风悲画扇(一)
无名儿听她惊呼,连忙回头看。
未曾想,见道旁灌丛果真有个人仰卧其中,将一只小臂伸出丛外,横在道间。
见那人躺在地上,分毫不动,鞠夏绒惊吓之下往无名儿身后躲去,揪其腰襟,怯声道“无名儿,你快去看看,我怎么看他好像……死了。”
无名儿心里碎念“这个人,你害怕,我不害怕么,倒让我去招惹他。”
虽说如此,迟疑片刻,仍撞着胆子,上前用脚尖轻踢了踢他的肩膀,道“嘿,老兄,地上凉,醒睡!”
见他久而不动,无名儿松了口气,道“果然果然,他死了。”
于是大着胆将他从灌木丛拖出,陈在路中。
二人围着此人看去。见他四十年纪,身穿褚色袍服,左袖挽起,露出一截小臂,粗壮孔武。
观其面貌,国字脸,粗眉,仪表堂堂。只是他眼球外凸,瞳孔骤缩,眼白极大,似有回首之状,视线更向极力向身后探去,似乎有极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无限的诧异愤怒与悲哀,无名儿心中感叹“他想必是被人暗算而死。”
更见此人手按腰间长剑,似有拔剑之状,只是敌人抢在他出剑之前,已经将他杀死,不禁为他感到悲伤,伸手去掰开他握剑手指,将那剑抽出,见剑锋寒光凛凛,光鉴如镜,知此剑并非凡剑,那剑主人必也定非俗人,而这样一位剑客竟被人从背后杀死,剑未出鞘,人未觑面,不禁又为他感到惋惜。
于是将他翻过身来。见他背心处果有一痕剑伤,凝血将衣衫浸成黑铜色。他竟是被人一剑毙命。
无名儿叹道“这位老兄生前想必也极厉害出众,他是被人暗算,沦落到如此下场,咱们若是置之不理,他的尸身必然被野犬叼食,化为豺狼腹中餐,可悲,可悲,于心何忍?咱们把他就地掩埋吧,积德行善,功德无量。”
说罢就要动手。却听鞠夏绒迟疑道“等一下……这个人看起来倒很面熟,我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无名儿听罢心中一悲,道“你家亲戚?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鞠夏绒轻踢他足跟,气道“你才是他亲戚呢!”
又仔细端详了一阵,终究犹豫道“我见这人怎么有些像是那位“浣溪沙”周承前辈……唉,不会不会……那位前辈乃是凌烟阁左宗之名宿,剑法必然很高,怎么会被人这么容易被人杀死?”
无名儿听来也新奇,道“你从哪里见过他?”
鞠夏绒便道“这个嘛……唉,告诉你罢,我昔日在黛皇宫中服侍圣女娘娘时,曾见她接见凌烟阁谭不休,何辽远二位宗主。那时,常见左宗宗主谭不休亲随有二人,一位便是当今赫赫有名的“剑蜮”男叔绯前辈,至于另一位,便是这“浣溪沙”周承前辈。
这位周承前辈,我虽只见过他几次,但他气质大方豪洒,为人端庄得体,是个响当当的好汉子,所以记得其人。此时,我见这尸身,一看竟有五六分像他……”
于是从道旁捡起一截枯树枝,轻拨开他的外袍,见其腰间佩带上系着一个玉牌,上有一大大“左”字,下方更有“浣溪沙,周承”几个小字,不禁吃惊道“竟然真的是他么,怎么会如此……”
无名儿听此,叹道“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想此人生前这样出众,谁知落得暴尸荒野的下场,人世间的事情往往难以预料。”
于是拾起一截断木,就那灌木丛中挖掘,欲将他下葬。
鞠夏绒见周承之死,如此诡异蹊跷,不禁心底升起一阵寒意,怯怯道“好无名儿,他在这里,自然有凌烟阁的许多人给他收尸,用不到咱们的……他死好奇怪,我担心这里面的事情可不一般,咱们万不要牵扯进他们这些是非干系,后果不堪设想,你听我的,咱们走吧,好不好?”
无名儿听她先前一番话,对这位周承前辈好生敬重,于是道“快了快了,用不到许多时候。”
鞠夏绒见他犯起呆性,不禁气道“呆头小和尚,咱们若是不走,待会凌烟阁之人追查过来,咱们怎么办?”
鞠夏绒话音刚毕,无名儿双耳耸动,侧耳倾听,忽面色大惊,道“姐,你口风儿颇儿咸,是个说一不二的,果真竟有人来了!”
急忙将那坑就地掩埋,来不及细说,拉她快奔向灌木丛中,待跑出有几十丈距离,二人俯身卧地,掩在灌木中向外探看。
鞠夏绒小声问“你听见什么?”
无名儿急忙嘘声,见不到一半盏茶的功夫,远处两匹健马齐头并进,劈道而来。
那二人似乎着急赶路,催马且急,若疯沓流星,转眼如电影飞驰而至。至周承尸身之旁,二人中一人“咦!”地一声,不等吁停马,翻身而下,稳落地面。不待停留,三两步已至周承身侧,将其托扶而起。
另一人亦兜转马首,回马至周承尸身一侧,翻身而下。
无名儿躲在那处,朝二人望去,只看了一眼,竟吓的魂飞魄丧。
原来,他见那第二个人翻身下马,立足于地,竟犹比那马还高出半头。
见此人身穿黑色粗布褂,袒露胸怀,身纹睚眦,皮肤红赤,汗气蒸蒸,竟不知腔里流的是血液还是铜浆。
一截小臂竟比常人腰围还粗,臂上紫肉横生,手腕横筋竞起,似掼了无数铁条在内。
背负一口睚眦嗜奢刀,厚重长大,森冷逼人,血光泠泠。
又观其面孔,磕额长髯,虎威熊魄,若有怒火滔天在胸。
无名儿初见此人,唬得命掉了半条,心想“此人莫非是关二爷的亲戚关大爷?又或是夸父氏的爷爷夸张氏?便是这幅长相,胆小的看一眼也就死了!”
又心想“先前没看仔细,这人的莫非是驮着马过来的?若是反而让马驮他,半条腿担上去,那马跨也就折了!”
于是往那马看去,见此马竟物随其主,壮硕如牛,足有常马三二倍大小,不禁又吓了一跳。
此时听他对那人道“此人乃“浣溪沙”周承。”
无名儿听他的声音,只觉似进了沙的风箱,浇了水的熔炉,沉闷粗重,心想“他平日不食五谷,定是嚼钢丸,咬铁钉,饮沥青。”
“正是,他怎会被人杀死在此处?”那人回答道。
无名儿听第二个声音响起只觉此声音如轻敲编钟,小石击水,清明透亮,不由觉眼前一亮。
无名儿远远望去,见那人身穿天蓝色华服,手握一柄白金折扇,光鲜雍容,观其容貌,无名儿更惊讶难以自胜,只觉从未想过世间会有如此绝色的男子,如四月芳菲竹,中秋满月圆,其五官似如用赵王之璧精凿而成,眉宇之情,风流之韵,不输世间任何美色女子,自有一种阴阳兼济,难以言喻之美感。
二人掩在灌木丛中,听鞠夏绒浅声道“邢臧霸,简君卿,这二人怎么会在这里……”
听鞠夏绒说出简君卿,邢臧霸两个名字,无名儿心中吃惊,“原来这二位便是黛皇宫四绝中圣虚公子和刑王爷,久仰久仰!他二人怎么会在此处?原来如此……他们是奉命捉拿任逍遥,那老贼子刚在此地大闹了一场,惹出这么多事情来,所以这二人出现在此便不足为怪。”
正如无名儿所说,简君卿与邢臧霸自在浙江嘉兴与凌烟阁右宗宗主何辽远等人布围擒拿逍遥游,却侥幸被其逃走之后,便与凌烟阁众人分路而行,一路追循任逍遥至石桥镇。二人到那处时,却见任逍遥已不在此,而问清事情经过,纵马急行,欲赶在任逍遥之前拦截在出入苏州城之要道,出其不意将其拿擒住。此时不期竟在路途之中遇见凌烟阁周承倒在道中,中剑身亡。
简君卿仔细检查周承身后伤口过后,忽而眉头紧皱,犹豫道“此剑创伤口极为古怪,窄而细长,薄如纱翼,世间除了邈遥剑,未有剑刃能刺成这样的伤口,任逍遥,任逍遥,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