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魏瑶
适才入秋，塞北便已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不大，一夜之间，只积起三寸。
一大早，小雪还未停，银装素裹的土阳寨却难得而格外的热闹。
今早，土阳寨迎来了两个极受当地欢迎的老客人。他们的到来，让原本安静的小寨瞬间活热起来。方圆几里的很多百姓兴高采烈，前赴后继，相拥而至……
“瑶瑶，俺家小孩咳嗽得厉害，该用点啥药？”
“瑶瑶姑娘，俺这病是以前坐月子落下的病，俺现在天阴下雨就骨头酸疼，俺这病还有没有治啊？”
“瑶瑶妹妹，俺弟妹一直怀不上娃，她不好意思来，俺来替她拿付药……”
“瑶瑶姑娘，俺上个月上山砍柴摔了一跤，之后就胸腔闷疼，每天咳嗽，到现在咳嗽还能咳出血来……”
……
“大家安静一些，排着队，一个一个说，我才能听得清楚，看病开方才能快一些。”拥挤的人群中，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打破了喧闹。
天很冷，她为了给病人们抓药看病，忙得手脚并用，火热朝天……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道：“这位大姐家孩子咳嗽取两颗罗汉果，一钱贝壳粉，三钱小柴胡，均匀分作六份，每天三次煎服……”
她一边抓药，一边说：“坐月子落下病的大娘，一两鸡血藤，六钱川芎……分作十份，每日煎服……摔伤咳血的大哥往里面走，我爷爷给你诊脉……”
忙乱只中，她又强调了一遍：“凡是伤及肺腑或是筋骨的病重者，请往房客店里走，我爷爷会在里面给你们进行详细诊治。”
抓药开方的女子名叫魏瑶，芳龄一十九，碎雪之中，她着一袭青衣，明眸皓齿，楚楚可人。她的肩头立着一只可爱的翠绿色小鸟，看起来十分乖巧。前来求医的病人很多，她忙得喝不上一口水……
她一边替一位孩子把脉，一边抬起头，言：“姐姐的妹子怀不上娃，还得请她亲自过来，以便把脉确诊。大家都是亲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嘴上劝别人不用害羞，自己倒微微红起了脸……
魏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土阳寨了，早在五年前，她便跟着爷爷来过一次，同样是替当地百姓看病送药，那时候，她才十四岁。
魏瑶的爷爷“瑶山医驼”，今年已经一百零七岁，他可是世人尊敬的神医。
爷爷经常告诉魏瑶：医者，顺应天时，顺应自然。万物发于春，展于夏，落于秋，末于冬，恶病苦疾如此，灵丹妙药亦如此。
所以爷爷带着她，春夏栖居于瑶山之上，栽花培药以悦目，品读诗琴以赏心。秋冬带药下山云游四海，替世人看病送药，同时采集妙药子种，以便来年播种。
他们驾着一辆牛车，带着药草，每年秋冬云游的地方都不一样，大概五年，他们能走过整个中原一周。
她跟爷爷满心善念，给穷苦百姓治病开药从不收钱，自然，天下百姓也待他们如亲人一般。
忙了一早上，终于到了吃饭的时间，寨子的居民们早已给爷孙两准备好了饭菜。
“谁家还能没个病呢？您们能来替我们免费看病，是我们寨子的福气。”饭桌上，寨主夫人笑呵呵的说到。
寨主接着客气道：“就是，俺们寨子太小，又穷，平日里也很少有外客到来，所以全寨子就这么一家客店。我们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给你们腾腾地，你们多担待，就将就着在此歇脚吧。”
魏瑶起身给爷爷跟寨主们倒酒，客气回道：“寨主跟夫人不必客气，四海之内皆亲友嘛，我们平日里也是这般过来的。”
夫人又言：“天越发冷了，我看着爷爷跟瑶瑶穿的不多，想是一路匆忙，没有留意加衣，我特意备了两件衣服，待会你们加上。”
魏瑶害羞的笑着：“谢谢夫人，我不冷，待会我给爷爷加上一件就好，毕竟他年纪大了，给我备的，您拿回去，不用麻烦的。”
爷爷向来心疼魏瑶，胜似亲生孙女一般，他生怕魏瑶受冻，见魏瑶不肯收夫人的衣裳，倒批评起魏瑶来：“你这孩子，这天气转凉太快，这才入秋便下起雪来，我们来时也确实没有准备。夫人一番好意，叫你收下你便收下就是，你若冻病了，还浪费药草呢？”
爷爷说的是笑话，也是实话，今年入冬太快，来时确实没有备上冬衣。
爷爷劝说，魏瑶便不再拒绝，轻笑道：“那谢谢夫人了。”
寨主笑道：“如你所言，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来来来，快吃饭，饭菜都凉了。”
一起吃饭的还有寨里的唯一的郎中，寨主家的两个儿子。郎中特意过来帮忙，以便有向神医学习医术。寨主家的大儿子已年满十八，小儿十二。
他们边吃边谈，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饭后，魏瑶抢着帮夫人洗碗。夫人红着脸，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对魏瑶说：“时间过的真快啊，一转眼，你都是黄花大闺女，个头比我还高啦。我记得五年前你跟着爷爷来这时，你才齐我肩头那么高呢。”
魏瑶笑着点了点头。
夫人又继续道：“瑶瑶啊，你今年多大啦？”
“额……快满十九了吧”
夫人笑着，继续道：“十九了啊，不小了，婶子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差不多都结婚了。”
魏瑶笑了笑，没有说话。
夫人又言：“咋们她瑶瑶姑娘肤白貌美，如花似玉，亭亭玉立，声音又那么清脆悦耳，喜欢你的男孩子一定很多吧？”夫人一句话，竟将自己所有会的夸人的词都用了出来。
魏瑶害羞得红起了脸，笑言：“夫人拿我说笑了，我哪能有您说这般好？”
夫人见魏瑶低着头，红着脸蛋，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夫人又接着问道：“你有，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嘞，只是俺是村里的妇道人家，识的字少，找不到更多的好词来形容你……对了，瑶瑶啊，你还没告诉婶呢，喜欢你的男娃是不是都排队排到大理去嘞？”
魏瑶本就十分害羞，夫人却一直追问，她脸上又添了几分尴尬：“哪向婶子说得这般好，我跟爷爷春夏居于瑶山之上，瑶山除了我跟爷爷，没有他人。秋冬我跟爷爷四海云游，路途遥远，行得极快，根本识不得几个人。再说，哪有人男子会喜欢我这样的野丫头啊。”
见魏瑶这般回答，夫人的笑的更开心了：“婶知道你们瑶山远离人世，你又年轻，熟识的凡世之人也不多。但这不代表世人不识得你啊，更不代表他们不喜欢你。相反，瑶山爷孙两位神医举世皆知，偷偷喜欢你的男娃啊，更是多了去了。”
夫人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怕别人听到，故意压低声音，娇笑道：“据我所知啊，我家大娃阿志就偷偷的喜欢你。早在五年前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他就很中意你嘞。”
魏瑶心头大怔，害羞得语无伦次：“呃……这……我……”
夫人见有机可乘，便乘胜追击道：“瑶瑶啊，我家阿志只小你半岁。他人聪明能干，长相也不错，就是有些不善言辞，一直喜欢你，也不敢来亲口跟你说……”
魏瑶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夫人又追问道：“瑶瑶姑娘，那你看我家阿志如何？”
面对突如其来的话题和问题，魏瑶浑身不自在，毕竟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但是很多事情，正像夫人的追问一样。有一天它会突然砸到你的头上，它让你惊讶，惶恐，坐立不安……但无论如何，你都避不开，逃不掉。
面对夫人的问题，魏瑶不知所措，她只能凭心而答：“阿志……他很好啊。”
夫人急言：“那你是答应他了？”
魏瑶并没有理解夫人的言语，急忙问：“嗯？……答应什么？”
“答应我家阿志的告白，答应他的真情实意啊。”
“呃……夫人，您误会了。阿志他确实是很好，只是我家在瑶山，心在江湖。我们的家离得很远，心离得也很远……再加上我父母大仇未报，我无心涉足男女情爱……”魏瑶心直口快，坦荡而言。
见魏瑶表明了态度，寨主夫人也没有再多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