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灭门
蜀地，青城，午后。
今年的冷天仿佛来的特别早，入秋不久，青城山上，已红叶尽染，寒风袭来，万木凋落，已有了往年入冬时分的景象……
两名弟子正手持扫帚，在卖力地打扫着庭院和石阶。
他们穿着象征青城本派的浅蓝色长袍，因为天冷，他们贴身加了厚实的衣物，所以而显得有些笨拙。
忙碌间，二人正小声议论着:
“杨师兄，听说了吗，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柳城“贺镖”，前天晚上被人屠门了。”
“嘘——你声音小点！””杨师兄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同时，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小声道：“这事师傅只偷偷告诉大师兄二师兄两人，明面上，不想让其他弟子知道。”
小师弟会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山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纸哪有包得住火的啊？你看，师傅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还不是都知道了么……”
“也倒是，三师兄五师兄今早从山下回来，想必这事就是被他们传开的。”
“杨师兄啊，这“贺镖”江湖地位极高，镖局上下近百人，除去出门在外走镖的不算，留在镖局的应该也不会少于三四十人吧。怎么一夜之间……竟然连个活口都不剩呢？”
“这江湖上被一夜灭门的事倒是不少见，同样是柳城，当年“文武双状元”的南宫家族。不也是被世劫的四个魔头一夜屠门，无一幸免么？”
杨师兄脸难掩不解和惊讶，他再次压低声音，慢慢道：“奇怪就奇怪在——听说啊，前夜“贺镖”灭门，竟是一人所为！”
一人所为？
这个消息小师弟已不是第一次得知，但他依旧惊讶万分。
一人之力，一夜之间，一剑所至，一堂高手，一命呜呼。
这样的消息，任何人，就算是听上一百遍，都依旧是震惊的。
要知道，“贺镖”镖主贺章承可是当年“文武双状元”南宫家武状元南宫弦的师傅。
一手“闪电亮银枪”，神出鬼没，变幻无穷，招招致命……江湖之人，无不谈之色变。
杨师兄道：“暂不论贺镖主绝世无双的武功，足可与江湖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匹敌。也不论“贺镖”武林人脉之广，江湖势力之大。光是镖局内的几十名镖师好手，便让人闻风丧胆，何人敢闯？”
“到底……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啊？”小师弟小声嘀咕。
“世劫大魔头段冥命丧柳城易水河畔以来，六年了，江湖确实平静了很多，像这等灭门大事，也算是这六年来的第一次……”
“杨师兄，会不会是世劫“黑蚂蚁”干的？”小师弟小声猜测。除了世劫，他再想不到任何人，任何势力。
杨师兄不敢否认，任何人都不敢否认。
这似乎并不是一种猜测，而是一颗早已播种在武林中人心中的种子——风吹草动，它便生根发芽。
杨师一边承认，一边不解：“大魔头段冥都已经死了，世劫之人，谁还有这般能耐？”
武林中人，往往身在武林，而不知武林。
同很多人一样，杨师兄打心底认为：“尽管世劫高手如云，但仅凭一己之力，灭“贺镖”满门，根本不可能……”
“师兄啊，早上我打扫书房之时，无意间听见听见师傅跟大师兄谈话……”
小师弟小心翼翼将四周环顾一番，生怕被别人看到，确定无人之后，慢慢凑到师兄耳边，轻生言：“师傅和二师兄今晚要下山……”
“下山？”杨师兄面露惊愕，像是突然被针刺一般，“下山干嘛？”
小师弟不紧不慢，故作玄虚道：“一大早，南江信义帮何琛帮主便飞鸽传书于师傅，邀师傅亲自前去帮上商讨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杨师兄疑惑到。
““贺镖”灭门。”
杨师兄越发不解：““贺镖”灭门与我青城何干？”
小师弟略带猜测道：“何帮主似乎在信中表明——对方来者不善。灭门之人，其目标不仅仅是“贺镖”而已……”
杨师兄愁眉微皱：“难道……”
“嘘——”
见庭院墙角走来几名师兄，小师弟慌忙打断了杨师兄的言语。二人谈话戛然而止……
果然，似是小师弟所言不虚——晚饭时分，青城掌门玄阳道人带着其座下最得意的二弟子任凌云，快马加鞭，离开了青城山……
青城擅剑，历代掌门手手相传的开山宝剑青爵，坚利无比，锋芒毕露，不失为武林之中惊羡八方的神兵利器。
同样是青城至宝，伴之相传还有青云秘谱。青云秘谱一十八式，尽载青城独有的内功心法，坚招剑式。乃青城开山掌门明愚道人开创，后继掌门代代相承，略有补充。
青云秘谱一十八式，开山鼻祖明愚道人亲手创著一十七式。
其中，前十二式，凡是青城弟子，皆可习之。十四到十八式为秘谱高上心法只有本派掌门才有权修习。
第十三式为历代掌门所补充撰写，都是门人毕生心血精华……
一路狂奔，马不停蹄。
何琛帮主信上的内容，让玄阳道人感到惶恐：
魔劫出世，血洗贺门，榜上义士，末首为一，飞来劫祸，速来商讨……
“师傅，想必榜上的其他前辈，也正在赶往南江的路上吧？”任凌云到。
玄阳道人没有回答弟子问题，不必回答，也没有心情回答。
不必回答，是因为答案是肯定的，毋庸置疑。
没有心情回答，是因为从收到来信的那一刻，他便担忧，惶恐，害怕……
所谓“榜上义士”，指的是当今武林的佼佼高手，当然排名榜上，并不包括世劫之人。
八年前，江湖素有江湖中人武功排名传言：
一朱二黄三南宫，
四何五单六凤凰，
七许八章九兄弟，
大理玄阳贺镖王。
朱——老盟主朱庭生，黄——东海仙岛隐士黄木春，南宫——武状元南宫弦，何——信义帮何琛，单——湘北城单雄，凤凰——滇北五仙教教主火凤凰，许——昆仑掌门许长卿，章——木舟掌门章丘，兄弟——西北疆地无善无恶四大兄弟，大理——大理点苍白鹿鸣，玄阳——玄阳道人，贺镖王——“贺镖”镖主贺章承。
可是万渠东流，时过境迁，今日的武林，已不是往日的武林……
排名第一和第三的老盟主朱庭生，武状元南宫弦，早已死于世劫大魔头段冥剑下。段冥又死于萧易水剑下……
如今江湖流传的第一，已易主为“天下第一剑客”萧易水。
南宫弦以后的其他高手，也统统提榜一名。
师徒二人，连夜赶路，并不打算休息。
之所以选择连夜赶路，是因为害怕，玄阳道人比榜上的任何人都要害怕。
八年前，世劫尊主段啸天曾扬言要血洗排行榜单：“从末至首，无一例外。”
“贺镖”灭门，一人所为。如此骇人听闻的惨案，出了世劫掌剑者，没有人能有这般胆量和能力。
想到这些，玄阳道人不禁毛骨悚然。他恨不得快马再快一些，恨不得在天亮之前赶到南江。
“驾！……驾！……”
快马加鞭，不曾停歇，丑时，二人已离开蜀腹，到达黄泉大峡谷，黄泉大桥。
顾名思义，得黄泉一名，是因为其艰险万分：
黄泉大峡谷深过百丈，两岸相隔近一里，南北纵横百里。
峡谷之底，湍急大江，咆哮，怒吼，狂奔，滚滚不息……
峡谷之上，凌空挂着一桥，桥似乎在颤抖，仿佛风再大一些，便会被吹断。
桥不宽，勉强能够一辆马车前行的样子，桥上两侧栅有铁链，大概是为了给过桥的人一些虚假的安全感。
这一桥，连着东西，隔着生死。桥名亦曰：黄泉！
丑时，这是一个鸡狗尽眠的时间。这世上，似乎只有他师徒二人还在醒着，还在赶路……
隔着薄云，星光黯淡，天地之间一片漆黑……
战战兢兢地牵着马走上桥去，只听得见风声怒吼，江水咆哮……稍有不慎，便会步入黄泉。
进随着师傅，任凌云心惊胆战地走了一半，四下漆黑，他努力地放慢步伐，小心翼翼……
“是谁！谁在前方挡路？”师傅玄阳道人突然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