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图志

  初阳斜照，将跪在地上的陈克，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青砖碧瓦的殿宇前长跪，少年心中翻滚着万千愁绪。

  若，真如程文轩所说，到底他做了什么，竟让那刁蛮高傲的魔教少女为他动了心？

  陈克想不明白。

  “喂！”

  忽然，一声厉喝带着腾腾怒气将陈克唤醒。方才陈克心绪如麻，怔怔出神，许久没有回答程文轩的质问。此时，程文轩的一张脸已经气成一片紫红色，他两眼圆睁，似乎是要喷出火来。

  程文轩喝道：“我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陈克说道：“程长老，柳熙玥对我是什么心思，我并不知情，她也没有向我吐露过。只因她几次救我，我心存感激，当她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一句话尚未说完，程文轩便扯着嗓子叫道：“且不论我青鸾派与魔教仇深似海，就说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身为正道之人，竟然和魔教妖女称兄道友，还说没有和魔教勾结？！”说罢，他又回头对着段崖风，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说道：“掌门师兄，这次你可是亲耳听到了。你座下的小徒弟亲口承认他勾结魔教妖女，如何发落，就看掌门师兄的公允了！”

  段崖风莫名被降了一军，脸上已显出怫然之色，正要发作，却是林大迁上前，附耳在段崖风耳边说了几句。段崖风神情一变，思忖片刻，说道：“克儿，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若你能如实交待，以往之事，我可以从轻发落。”

  “掌门师兄，你”

  程文轩听到“从轻发落”四字，脸上登时显出怒色，他刚开口，却被段崖风摆手打断。只听段崖风说道：“此事关乎我青鸾派机密，众弟子听令，全部退下！”

  青鸾派众人正看得津津有味，眼看一场大戏已悄然来开帷幕，却突然被段崖风下了喝退令，众人心有不愿，却都不敢公然违抗掌门指令，只得纷纷退离议事堂，远远地走开。

  肖不平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克，心中担忧，却也不敢逗留，向段崖风及诸位长老行礼之后，转身离去。走出十几步，肖不平回首望了陈克一眼，只见他孤单的背影中透着无限的凄凉，心念一动，又是一阵酸涩。

  青鸾派众弟子纷纷退去。不一会儿，议事堂前只剩下段崖风和几位长老，几人围城一个半圆，站在陈克面前。

  段崖风问道：“我问你，麒麟剑法的秘籍，现在何处？”

  “秘籍？”

  陈克一怔，他断然没有想到段崖风竟会向他索要麒麟剑法的秘籍，可麒麟剑法分明是从那白衣先生处学来，哪里有什么秘籍。即便是有秘籍，恐怕当下也随着白衣先生坠入六道轮回，他又哪里能够得知。

  陈克说道：“弟子不敢欺瞒师父，麒麟剑法没有秘籍。”

  “不可能。”林大迁叫道，“当年魔教攻上青鸾山，分明是有人带着本门秘籍逃入了密林之中，却再也没有出来。当日你在密林之中迷失，定然是在偶然得到了麒麟剑法的秘籍，快快交出来！”

  “林长老，我真的没有秘籍。”陈克说道，“那日，在议事堂，我已经向师父和各位长老禀明，这麒麟剑法乃是一位白衣前辈亲自教授，根本就没有秘籍。”

  “哦？”林大迁说道：“那白衣前辈是谁？现在何处？”

  陈克说道：“我答应过前辈，不能说。而且，那位前辈现在已不在人世。”

  “哼！你分明就是狡辩！”林大迁目光中忽然再次露出凶恶疯狂之色，他叫道，“你若再不交出麒麟剑法的秘籍，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大迁此话一出，周边几位长老纷纷露出不屑之色。以陈克现在的武功，即便是他们众人合力，也勉强能敌，更别说是武功平平的林大迁。

  陈克望着段崖风，说道：“师父，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秘籍。”

  段崖风说道：“那日，你受了重伤，眼看已不可能活，却出奇痊愈，可是这麒麟剑法的妙处？”

  陈克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麒麟剑法并无疗伤之效。”

  段崖风问道：“那是何缘故？”

  陈克默然不语。他本有意将琅琊紫金石还给柳熙玥，但那日，白驰临死之事的一番话，显然极大刺激到了柳熙玥，她神情恍惚，匆匆离开玉峰山，说要回到扶摇山向她父亲问个清楚。仓促告别，未能将紫金石送还。此时，他更不能将紫金石之事说出来，否则，青鸾派决然不会允许他讲紫金石交换给魔教。

  但是，他却必须还给柳熙玥。因为，这是他欠她的一份情谊。

  “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师父？”

  段崖风忽然一句，语气虽极平缓，却令陈克陡然大震。陈克慌忙叩首，说道：“师父，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段崖风沉默良久，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克儿，你私自习武此为一大罪，不遵师命此为二大罪，勾结魔教之人祸乱门派，致使许长老惨死此为三大罪，你可都认？”

  “不，不。”陈克连连摇头，说道，“师父，我没有勾结魔教，我没有。”

  段崖风说道：“你虽然没有主动勾结魔教，但那魔教女子分明是为你而来。其中纠葛实难依你一人之言便可让众人相信。许长老虽不是你亲手杀害，但此时却皆是因你而起，无论如何，你都难以脱掉干系。”

  陈克心中一凉，许久说不出话来。半晌，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弟子愿为许长老之死承担一切罪责。”

  程文轩心中暗喜。听段崖风将陈克之罪一一数来，不论其它，但是勾结魔教一条便可将陈克置之死地。如此，一来也算是为许之年报仇雪恨，二来陈克一死，练剑派崛起的机会便已然不复，也是除了他的一个心头大患。

  段崖风仰首叹息，怅然道：“你本应死罪，我却不能杀你。从即日起，我再没你这个徒弟，青鸾派中也再无陈克这个名字，你离开青鸾山吧，今后江湖之中，不可再以青鸾派弟子自居，也不要再用青鸾派的武功。”

  “掌门师兄！”程文轩难以置信，叫道，“你便是这般处置？”

  其他几位长老也是一怔，断然没有想到如此滔天罪过，竟被段崖风一个逐出师门了之。林大迁目光之中满是疯狂之色，刚想开口，段崖风一道冷峻地目光狠狠地射了过来，林大迁忽地一凛，没敢再开口。

  段崖风冷峻的目光扫过众长老，厉声说道：“江湖武林深受天山四杰大恩，青鸾派倘若作出伤害他们后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岂不是与整个江湖武林为敌？”

  众人默然无语。许久，段崖风说道：“此时，就此了结，陈克，你即刻下山去吧。”说罢，拂袖离去。

  “师，师父”

  段崖风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他声音轻缓而坚定，说道：“走吧，我不再是你师父。”

  各长老见大局已定，再无辩驳的余地，纷纷拂袖离去。片刻功夫，议事堂前，只剩陈克孤零零一人，仍然跪在青石地面上。

  此时，太阳已渐渐升起，驱散山间清寒，射出许多暖意。但少年的心中，却仍是一片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