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苏流云过往
混沌。
窒息。
分离。
我是。
走马灯样的记忆在脑海中吵嚣着，各样交汇为一，捏杂穿插各样不属于［］的世界。忽的间好如断片般，周围回归清静。
［］。
醒来时，只看得到不属于自己的陌生地盘。河对岸身着华衣锦袍的富家子弟吵吵嚷嚷。孩童稚嫩的欢笑不绝于耳，侍女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半伸出手来唯恐孩童跌倒。
今日，天气尚佳。
他感受着杂草擦弄过脸庞带来的刺痒感，对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至今环绕在耳边不肯离去。费力坐起来后，才发现自己手边有把笔直流畅呈浅灰色的剑。这剑无剑鞘，看上去素洁的很，上方连名氏都未提及。
晃了晃还有些昏胀的头，所有片段被强行安置捋直后稍加清晰。低头看向空无一物的手中时，这才感到全身如同有暖流般在缓缓流淌，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内丹在体内运功时带来的舒畅感。
一侧有位衣着简朴的小姑娘走了过来，探头探脑的小心翼翼极了，唯恐惊到了坐在草地上的青年，她布满伤疤的双手捧着一个边缘有些破损的瓷碗，当中乘了半碗稀粥，表面波纹轻漾，女孩生怕洒了丁点，碗沿边上还放了半块馒头。
这就是她今天的饭了。
她走到[]的身旁，轻轻弯腰将手中瓷碗递给他，笑着轻声道：“大哥哥，我看您在这躺了三日了，这里有碗粥，你喝了罢”说着话，她也将馒头递了过去。
他抬头看去，接了过来。
“多谢。”开口的那刻，便让女孩红了脸。
见对方接过一饮而尽后，她怯乏乏地坐到了一旁。
拿着那半块馒头，轻轻咬了一口，是有些发硬了，应当是昨夜剩下的。他不吃显得有些失礼，只能一点点地吞咽下去。
见对方吃完了东西，她很开心他能够不嫌弃。
悄悄抬头仰视那人下颌，衣袖上沾了些杂草，面庞也较为洁净。那袍子的华贵是她此生都未见过的，藏青色的鹤氅披在肩上，沿边为玄色纹样，紧紧实实绕了个遍。暗色调的衣着让他看上去更加不近人情，却也显了几分奢而不华。
气氛凝固了片刻，对岸嬉笑声不绝于耳。
她轻轻捏上垂在地上的衣摆，金线沿边，一摸便知这是何等上好绸缎。但女孩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对方搭上一句话。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神色极其淡然，好似看破红尘的仙人般，看不出一分杂欲。竟出奇的应了对方：“怎么了。”
“我我叫苏芸，大哥哥的名是？”苏芸很高兴对方能够理会她，话语间也因喜悦而变得结巴起来，她长这么大除了服侍少爷时被骂过几句，就没有与身份如此显赫的人搭上过一句话了。
“无名，这是我来世间第一日。”他平静的说，好像在叙述他人的事情。视线抛向了对岸嬉闹的人群，内心却淡然万分，纵使现在闹了场瘟，他也能波澜不惊的踏过每一个人的尸体。苏芸抱起腿来，轻轻摇晃着，她还未接触过这等人，不过在心中，她已经将他当成了初降人间的神，光芒万丈尽数被剥进内心，是那样仙和。
在河面上漾起波纹时，苏芸转过头来，浅浅的笑了：“大哥哥，你可以姓苏呀。”
“也好。”他并无不解这个情绪，只是下意识性的答复。
只要不姓伊
为何。
？
在思想产生分歧时，疑惑自不知何处升起，即刻间他的心脏便如同受到了重创，脖颈好似被人掐住，无法呼吸，表面看上去还是方才的他。窒息在一瞬间弥漫了头脑，只是瞳孔稍稍缩小了半分，便无其他异样。
不过心宽的苏芸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她将下巴埋进立起的膝盖中，闷着声说：“我有一个秘密，只跟大哥哥你说哦。”
[]转过头来看着她，稍稍歪头。
“我们家祖代都在寻找一个叫染逸的人哦，当时他落了个剑穗在我们家，虽然人们都说他会永世不得超生，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是位不受待见的英雄！”她顿了一下，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语言有问题，又补充道“这个剑穗是我家的传家宝，理说也不是逸哥哥的，只是先辈允诺给他的”
听到染逸二字时，他稍稍抬头，这人正是他要找的那人，也在瞬间身体不受控了起来。
“方才小芸我姓为苏，那名该何起？”他忽的笑了，像春风拂面般温暖，也是那样自然，眼中含情脉脉温柔万分，是兄长对其妹妹的情感，别无二意。苏芸脸上染上几分红晕，偏过头去不敢直视眼前这人，伸手戳了戳地上的翠草，她登时有了主意。
“大哥哥，我读的书不多，我的芸代表的是小草，瞧你的样子就像仙人一样，不如叫流云吧！”她开心的笑了，双眼快眯成了一条缝“这样就可以无拘无束做自己的事情啦——”
称为苏流云。
“苏流云是个好名字，可不要辜负她对你的期望咯~”
“你是伊凊。”
“你也是。”
脑内话音落地那刻，有了名的男子站起身来，抬起手时，地上的剑竟自己浮起，只是动几下手指，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飞往各处，偶尔间碰到了河岸旁的柳树，叶片被切割成几片落入水中，收手间剑消失不见。
苏芸在地上看地呆了，她从未见过别人舞剑。
河对岸的孩童们已经都归家，临近夕阳，是该吃饭了。
收起剑时，盯着自己素白的手看了片刻，动了动手指发现是那样易于控制。
真是个好身体呀。
“来，小芸，我请你去吃顿好的，就当是答谢你。”苏流云向她伸出了手，手指纤长白净，完全不像习武之人的手。苏芸也跟着站起身来，瞧着那男子的手比自己小女子家的都要好看，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似是做什么重大的决策，勉强挤了个笑容扭捏的说：
“那那个，大哥哥，我我要回去给少爷烧饭了。如果再不回去，今天今天又要”说着时，她下意识将满是补丁的衣袖向下拉了拉，遮住了半结疤的伤痕，但并无刻意让对方察觉的意思。
气氛凝固了片刻，随即被打破了。“你们家可是识得染逸？”苏流云放下手，刻意避开了方才的话题。
苏芸见对方不再追究，很是开心，她也坦然道：“舅爷爷在年轻的时候结识他的，舅爷爷死前没能将剑穗交给他，当时我们家太过贫苦，这传家宝也快保不住了，之前就说要赠予与我家结识最好的染逸。也就是他后来扶持了我家，才让我们能够存在，但是后来他这几年，我家门道中落，财产被别家抢了去”
苏流云点了点头，若提起这人，记忆中几百年前确实有这号人曾经保护过染逸，不过因不幸被中伤而遇害。“那我随你回去吧？我也在寻找染逸。”苏流云笑着对她说，将放在手心的手腕转了转。
如果说刚才如临的是冰块，那么现在则是暖阳。
傍晚的秋风着实令人瑟缩，见苏芸还是穿的那样单薄，看上去有些冷。苏流云脱下身着的鹤氅稍稍俯身，披在了苏芸身上。“就当是对你的答谢。”
在对方的态度下，苏芸也不好拒绝他，只是领一位素不相识的男子回家确实有点失礼在这里女子的拘束不是那样深，但这确实不合理。
“我可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啦，放心，我是以客家的身份拜访苏家的。”苏流云轻轻按住了苏芸的肩，将她转了过去。
苏芸被一时间的接触愣住了神，对方身上的清香透过鼻尖，是那样好闻。她耳尖都有些泛红：“哎？！阿那个那个这个太贵重了我”她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我是答谢你的啦，这样可以去你家做客了吧。”
也不好拒绝，只能向回府的路走去。
鉴于苏流云执意要走正门，而不是平日里她走的偏门，她只好硬着头皮怯乏的走了正门，曾经这个家做主也有她的一份子，是家族财产被抢去的嫡小姐。
若论着正确逻辑来说，她这是遇上了真命天子，可是，她却遇错了人，对方只是为了染逸曾经的故人而来。
不过苏芸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只是将对方当做神一般的人看待。
果不其然还未门就与这家夫人打了个对头，现在家里的男主人程野齐是曾经入赘上门的，趁苏芸的母亲病重时，不仅不去医治，反倒趁机夺取了这家的财产，又纳了好几个妾。
今日程野齐出门，还未归家。
见到苏芸今日不仅威风走正门，且身上还披着那样贵重的外衣，更可气的是身后竟然跟着一个男子。
程夫人上来就是一掌，晕的苏芸后退几步，苏流云上前几步扶住了她，并将她护到了身后。
“你是谁？跟这死丫头混在一起，是不是她又说了什么疯话了？”程夫人的话语间咄咄逼人，她摆着一副正家之主的身份对面前人吆喝道。
苏流云此时并不是自己所持的身体，自然不会像平时一样冷漠无言，只可惜，现在的他正巧不是本人。
“又出了什么事在这里嚷嚷？”程野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苏芸在背后握紧了苏流云的衣服。小声急切的说：“不好他回来了，一定会叫人揍你的，你现在快走吧！”
苏流云瞥了眼内院墙角被砍裂的“苏家”门匾，反而头顶上取而代之的是刻着“程家”的大字。
他笑了。
只是一抬手，剑身泛着光泽的利剑既而出现，横空飞过上方，利索干净的砍断了那块看上去崭新的门匾，木板随之被切成两半，割口整齐，于是再也挂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们的中央。吓得程夫人后退一步。
“可惜呀，这块好门匾印错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