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劫
付水清绑好了马鞍，回头看了一眼满载着货物的马车。
天刚亮，许多人仍在睡梦中，只有零星几只小鸟扑棱着翅膀慢悠悠的飞上高空，开始一天的生活。
这里是付家，一个方圆百里内最负盛名的绸缎家族付家的绸缎远近闻名，轻薄柔软，轻柔绚丽，甚至就连皇宫里的娘娘也会用他们家的绸缎来做衣服。
而今天，付家家主的二儿子付水清将进行人生第一次的独自“押镖”。
因为付家绸缎质量之好，且一寸难求，固往往成为一些山贼恶霸的目标。所以，每次向外省运送的时候，付家总会派人压送，一来是表示对买方的尊重，二来是希望家族内成员，不要因为安逸的环境而不求上进。
“清儿！”
付水清回头望去，在马厩的转角处，出现了一名中年女性。
眉清目秀，高鼻梁，浓密的黑发挽在脑后，露出了右耳旁的小耳朵，老人们说那是“福相”，会带来幸福的。
这是付水清的母亲，南岭金刀阁阁主的千金，刘苏苏。
“清儿，这次出去没有你父亲和大哥在，千万要小心，遇事冷静，千万不要动孩子脾气。”
刘苏苏又转头，看向付水清身边的壮硕汉子，道：
“许头，这一路上千万小心，清儿还小，路上你多帮帮他，莫要大意了。”
被称为许头的男人抱拳答道：
“请夫人放心，在下一定会保护好二少爷的安危。”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刘苏苏笑道，“清儿，你爹和你大哥正忙着准备接待西边许州陨星堂的客人，这次就不能来送你了，莫要怪他们。”
“能与陨星堂交上关系以极为不易，孩儿懂得，日后我付家在许州的生意还要靠陨星堂多多关照。”
付水清说道，脸上充满了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还是清儿你懂事。”
刘苏苏欣慰的说道。
总是要成熟的，不是在这一刻，就是在下一刻，这是个无法逃避的问题，早在很久之前付水清就这样了，那时候他的同龄人还处在吃糖才喝药阶段。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走的总是要走，付水清自认为自己并不成熟，只是提前知道了这个道理罢了。
抓过缰绳，骑上了马，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出了门，每辆马车上都插着一杆大旗，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付”字。
只要看到这面旗，动歪心眼的也就少了不少。
“许头，咱们离蓝山站还有多远？天快黑了。”
“快了快了，不远了二少爷。”
许头答到，身后的旗帜猎猎作响。
蓝山站是座驿站。
和在驿道附近的驿站一样，那里作为远行的人们提供短暂的庇护。
在早些时候，驿站是作为官方专用的，用作官方文书传递与信使休息的地方。但后来随着战乱与人口的增加，驿站便也变成官商共用的了，在一些重要的交通枢纽处，甚至发展出了新兴的城镇。
蓝山站并不大。只是一座不大的客栈和几栋零散的房子组合起来的。
因为只是连接几座城镇的原因，这附近只有蓝山站一座驿站，像是夜空中的月亮，闪闪发光。
月亮单独呆在空中，即使有星星相伴，是否孤单呢？毕竟星星那么的小，阴天的时候也会看不到，只有月亮的光投过云层撒下来。
月亮会和星星说话吗？
在蓝山站喝茶的付水清这么想。
茶是好茶，水却不是好水，在这不见人烟的地方又怎么会有上好的山泉水呢。
付水清一遍又一遍的用食指叩击着桌子。
但离他们不远的一桌上却有。仅仅凭借着茶水的味道便能判断出。
那是一个女孩。
即便隔着许头的肩膀与袅袅的水汽，仍能看出她的身段是多么的曼妙。素色的衣服加上柔软的长发给人一种简洁的感觉。
即便女孩没有正对着他们，却也能想出女孩眉清目秀的面孔。
仿佛一切都是应当的，就像她在吃蚕豆的样子也应当是优雅的。
他已然想出了女孩回眸的瞬间还是多么的耀眼。
“蓝山……山都被血染成蓝色的了……”
门口疯子又来了，他常年居住在这里，无论春夏秋冬，都只披着一件褐色的破袍子，袍子经年累月的不受清洁，早已褪色变硬。好似蜗牛背上的壳。
人们隔着很远就能听见他的声音，尖锐而又刺耳，像是原野上的乌鸦。
“去去去，大晚上的寻晦气！”
客栈伙计出门将他赶走。
那疯子又说道：“快了快了，大风将起，蓝山将至……这是谁也逃脱不了的命运，叶赫终将会来临……”
没有想象中的“鬼哭狼嚎”，而是冷静的令人发指的沉闷语调。
沉闷的令人不寒而栗，如同被埋在了冰水里。
伙计气冲冲的出门去赶那老疯子离开，他骂骂咧咧的，没等踢到那老疯子，自己便先滑倒在地上。引来一阵大笑。
老疯子看了伙计一眼，不在说话，自顾自的离开了。
付水清没有笑，因为他还在看着女孩。女孩也没有笑，因为她在看着月亮。
许头也没有笑，因为他听见了马蹄声。
那不是一两匹，而是二十匹。
在这荒凉的郊外，哪里会有什么着急赶夜路的一群人呢？
就算有，也不可能这么多。
付水清想着大人给他讲了无数遍的，关于强盗的故事，许头真元上涌，握了握放在一边的刀。
女孩好像察觉到了许头的举动，往这边稍稍瞟了一眼。
付水清看到了女孩的容貌，倾国倾城。
齐肩的短发，配上一对亮晶晶的，清澈如河水一般的眼睛，很是漂亮。
二十匹马分散到小客栈的周围，将其滴水不漏的包围了起来。
客栈里的人仍无反应，还在讨论着刚才的老疯子。
熟悉的人给不熟悉的人讲述着老疯子的故事。
今天的小客栈生意十分红火，所有人都拥挤的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单单是付水清等人，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剩下的都是零零散散的赶路人。
客栈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名老人和一名瘦弱的女孩。
老人的胡子很长，女孩的裙子也很长，都快要拖到地上了。
客栈的伙计急匆匆的上前招呼，与老人交谈着什么，女孩在老人身边，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橘子，一对大眼睛咕噜噜的四下张望着。
许头对着付水清悄悄的说道：“有问题。”
付水清也悄悄的说道：“不简单。”
老人虽然看上去一身疲惫，但衣衫洁净，丝毫不乱，说明不是走着和骑马。
他应当是坐着马车，或者直接御剑飞来的。
前者令人怀疑，后者令人吃惊。
一个驾着马车带着女孩赶夜路的老人，一个御剑飞行来到边疆的老者。
碰上哪个都是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客栈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不，应该说是用力的被踹开。
一伙蒙着黑面的男人冲了进来，他们一股脑的冲进来后，也不酝酿，冲着还未反应过来的人群，喊出了就连三岁小孩也知道的词语。
“打劫！”
明晃晃的大刀反射着灯光，照在了付水清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