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剑意为茶
前面走过了两个必要的过场,两人尽管此刻都没有急着再动,但旁人也从这两次交手之中体会到了不少东西,这宗师交手,可不像普通的江湖武夫那样,纯粹靠一两式精妙的武技或者雄厚的内力来赢。
三息已过,二人好似也乘此回了一口气机。这摸清了对手的套路,下一刻或许就是胜负之分。
傅羽左手轻拍仅剩的那个白葫芦,葫芦口的塞子自然脱落,其中飞出一汪水泉,水中隐有多种颜色气流游动,只是都皆若隐若现,不仔细看可分辨不出来,这汪水泉最终汇入右手的长剑之中便再无踪迹,单这剑却是想活了。
只见傅羽抬手起剑,飞步前刺,这剑突然变为青绿,突然增长三寸,两侧剑刃变得极其锋锐,即使相隔十步也依然感到锐利逼人。
只见鸦首此刻竟学着刚刚的傅羽,持剑竖立,左手并剑指按其剑,以剑背对敌剑刃,身上更是涌起阵阵黑色气机,明明是个持剑剑客,此刻却像一个持盾覆甲的力士,厚重坚挺不可一世。傅羽手中之剑,似乎自变为青色便有着更快的速度,眨眼之间便已刺中,尽管青色锋锐连破黑色气机却始终僵持不可更进一步,眼见无功,傅羽抽身挥剑,以剑尖劈下,鸦首则持剑上刺,剑上更有黑色雷电闪动,黑剑以更快的速度刺中青剑剑中,若按平常时刻,这一般的长剑即使不折,剑刃怕也是必定受损。但只见那青剑被击之后竟有弹性一般只是往上回弹便卸去了这力道,毫发无损。
见此情状,第七鸦首略表惊讶:“竹剑?”说罢便又提剑而上,只是这次黑鸦剑上满是黑色雷霆,每次两剑交击,都有电光闪过,雷鸣传来,而且一剑快过一剑,不多时便已经分不清两者交手情况,旁人也只见青色剑气四溢,黑色雷霆散开。说是过了盏茶时间,但实际像是只感觉过了一息,二人分开,但瞬间又如两颗流星对撞。旁观之人眼中却看见左侧突然被无数青竹包围,竹海飘波,一剑横生万千青竹开,万千竹叶所指,锋芒之锐让所见之人皆感肌肤刺痛,更何况那一剑所指之人。右侧却如阴冥鬼府大开,墨雷阵阵,阴风雷雨十方无常寂。固然这青竹剑锋锐无匹又暗含天地杀机大势,但这无常剑虽似阴冥而起,阴气十足,但却好似阴冥正神不失堂堂正正。
两剑相交之下,相互消融,不多时,幻象尽失。二人喘息之声方才传来,连旁观看客都觉心力大耗,更何况交战之中的二人。
三息为限,三息之后,剑招再起。万千青竹皆落,傅羽手中之剑再度前刺,每进一步,这剑便变白一丝,当不足三步之时,剑身通体洁白如玉,缩为三尺三寸,剑身便宽,同时放出光芒。而鸦首身前黑雾尽皆消散,但鸦首依然未动,旁人只见这一剑即将刺中鸦首,莫不是这一剑对鸦首克制太大,难道这名动天下的乌鸦庭第七鸦首终究要败于这花剑之下。
世间没有所谓的克制,若有,那只是不够强罢。下一刻,万千黑气卷土重来,当真魔焰滔天。这白玉长剑每消散一丝黑气,后方便涌现两分黑气。两者在这气机流传之中剑招来往,黑气弥漫中却有光芒透出。旁人甚至已经看不清这其中情形,究竟是谁优谁劣。下一刻只见地上涌起万千莲花开,花上更是透着无穷光芒。二人周围隐隐被一朵更大的莲花包围,随着交战之久莲花显得越来越清晰,当莲花真正成型,花瓣开始旋转万千剑气皆在其内纵横。只看这一式,似乎还是傅羽略占上风,这莲剑高洁浩然,对一般阴属性的真气有着非一般的克制作用,鸦首落于下风也不见得有什么稀奇了。
正当所有人都觉得傅羽即将略胜一筹的时候,画风突转,就好像本是万里无云的天际,突然染出阵阵雷云,这莲花之中突然透出几丝黑气,就这几丝黑气突然爆燃,似乎同时还点燃了整个气机,燃起熊熊黑火,这白莲顷刻间便只能退居一侧,与这滔天黑火相互交融消散,而二者剑技交手已不下百招。
眼见此等交手不过又是内力比拼罢了,一招过后,傅羽收剑斜劈而下,莲花皆散,却传来万千寒意,同时又暗香自来,迎面鸦首只感觉肃杀之意竟由心而生,这一剑不好接,杀的是心。
两侧旁观之人却只觉凉风自来,还有梅花暗香,看不出个所以然,恐怕之感觉这一剑装风流倒是极好的。而身处此剑中心的鸦首,却感觉剑越近,肃杀之意越显,既无招可破,但唯有硬抗。一击相交,未见像前几招所有的异象横生,但傅羽未动,而鸦首却连退三步,这一剑鸦首终究还是受伤了。若无意外,看起来鸦首要败了。但就这样认输可从来都不是乌鸦庭的作风,既然破不了,那便没有必要破,鸦首再起无常剑,一息之间两剑相交,而就在此两剑相交之时,鸦首手中长剑突然横立拍下,宛若巨锤,而傅羽或也没料到有此种两败俱伤之法,以侧刃上挑,但终究未止这下拍之势,被黑剑拍中左肩,两者皆是倒飞而出。
这一息电光火石之间,便已两败俱伤。宗师之间,一丝破绽,便可无限放大。鸦首全力皆攻并无防护,内伤已是不轻,而傅羽被硬拍一剑,梅花剑意自然被破,同时身上必定也受了不清之伤。
双方二人都未言语,前面几招皆是傅羽先攻,鸦首以剑破之,或也有乌鸦庭之人小看天下高手的意味,但如今之下,鸦首似乎也全神贯注,不再保留。所有人也知道这应是最后一招,分高下,或也决生死。此次却是鸦首先动,凌空飞立,手握长剑,急刺而下,这一剑本平平无奇,但速度逐步递增,气机与空气摩擦,待到一瞬之后,旁人便只看见一只巨大且通体漆黑的乌鸦飞扑而下。
而傅羽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之态,随手挽了个剑花,看着这飞扑而下的黑鸦,并未动,但每过一瞬,便见气机凝重一丝,双方相距三步之时,猛地一剑刺出,刺出之时,周围似有百花开放,铺满四周,这一剑雍容华贵,堂堂正正,亦如花中帝王。百花争芳,牡丹称皇。
下一刻,两剑撞击,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天雷撞地火,更是无声无息,沉闷低音四散。普通人毫无感觉,凡武功高强者却感胸中气闷,连桌上有的茶杯茶壶皆有裂纹出现。而后只见傅羽依旧安然站立于街旁,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似乎并无大漾。而鸦首却见面具之下有鲜血低落,似乎是傅羽胜了。
鸦首抱拳一礼:“今日事了,花剑客傅先生名不虚传,若有缘必定再次讨教。”说罢便化作漫天黑鸦散去。
而傅羽此刻也是连吐两口鲜血,但勉强还能站立,那说书人连忙扶住了他:“这边应该还有后手,没必要这么拼,这么一来只怕时间去的更快。”
而傅羽却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修剑的人,什么时候会委曲求全了?”
说罢二人走进茶肆,到了赵砚溪这一桌,只见傅羽将手中长剑一挥,这剑便再度化作一股水流,这水流在空中凝成一把小剑,随后再一抬手,赵砚溪身前两个茶壶中的水也凌空飞起,泡着这小剑,不多时这小剑便完全消失,这两壶茶水最后还消散部分,化作两碗,分别落向二位世子面前的碗中。赵砚溪对着二位世子点点头,示意品鉴这两碗茶。
只见那说人忍不住道:“因果相息,今日本是外部势力设下劫难,有的人武功再强,权势再高面临这等事想的都是如何最快解决麻烦,可不定想到这些,而你赵砚溪却从这本是劫难之中寻得一丝造化好处,也不得不说这是你们长生观的本事,就凭这一手,也怪不得你们赵家长生观千百年来都被皇帝如此看中。”
赵砚溪笑了笑道:“前辈过誉了,我等也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旁上罢了,要想真正更上一层楼,那终究还是得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
只见这说话期间,二位世子一口饮尽了茶碗之茶,随后便不再动作,似乎在慢慢体会着其中所味。片刻之后二人长舒一口。
傅羽此刻最是心急,忍不住问道:“这茶如何?”
二世子道:“我脑海之中现在满是剑招,根本找不着南北,得好好捋捋,看来以后的剑招有的我显摆了,这茶甚是奇妙,我现在甚至已经知道在何时用何招出剑更显风骚,真是顾盼美姿仪,看来往后一甲子,至少这洛安女子都得拜倒在本世子脚下。”说罢还忍不住哈哈大笑,得意开心之极。
众人顿时一阵头皮发麻,满脸黑线,而赵砚溪更是脸色僵硬道:“以皇都万千之人振臂齐声之气运为炉,以密宗西戎三大绝顶秘法为火,再以宗师高手温养数十载之气为水,配以两位当代宗师剑客之剑意为茶,如此配而出的好东西,道士我都舍不得喝的东西,你缺只想着那些,我总感觉会被你活活气死。”
而这茶的主人傅羽却哈哈大笑,笑的是极开心。同时问道大世子有何收获。
只见大世子道:“这茶我不仅体会到了二位绝代剑客的剑道剑意,我还体会到了更多的东西,竹之坚韧,梅之傲骨,兰之幽雅,莲之高洁,菊之淡然,更如牡丹之堂皇,这花之意一如人之本源,学的却是做人要领。”
在座之人,皆大惊,本以为这小小年纪提前体会这高手剑意对往后武学成长有着巨大好处,但花语这一层境界,怕是多少成年人都感受不到。
而傅羽却也是赞许的点点头:“我昔年家中豪富,无甚追求,修剑,混迹江湖本意初衷便是二世子这般,没有想什么高明的剑道,没有想到什么高洁的花意,纯粹只为吸引那些江湖侠女,青楼花魁的注意。在我看来,我等皆是普通之人,不像大世子那般生而玲珑心,所求不过最简单,最直白,二世子才像是当初的我。至于像大世子这般体会诸多花意,剑意有成之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
说完便转身道:“本已经退出江湖,而今却再出江湖,时间已不多,还有的老朋友我得去见见最后一面,有的地方我得再去看看。这茶楼便送与二世子殿下,看到殿下,便似乎看到了当初的我自己。”说完便哈哈大笑出门而去,笑的潇洒奔放,豪放自如,一看便是这真正的江湖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