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踪
“呼啊……呼啊……真是够了……呼啊啊啊啊……”
猎犬费力地用右手撑住这深巷中的墙壁，一边弯腰大口喘气粗气。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在心中狂吼着，忍不住手握拳猛一捶向墙壁，发出闷响后却是把他自己吓了一个激灵。
惨了！要是“那家伙”在附近一定会发现的！
他警觉地环视起四周，这不知名的狭窄巷弄仍是像先前一般空荡，像是绝不会轻易有人走入一般。
可刚才不也是这样吗？就在猎犬在城市地下充斥着各种生活垃圾与废水的臭味的下水道口躲藏时，“那家伙”就这么仿若背后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猎犬。若不是猎犬那在黑道中赖以成名的敏锐嗅觉及时发现了“那家伙”，恐怕现在猎犬已经……
“唔唔唔啊……那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啊！”猎犬再次咒骂起来，即便已经几乎筋疲力尽，他还是毫不含糊地展开步伐，准备快速离开了这条潮湿阴暗的小巷。
作为地下世界中都有不小名气的猎犬，“谨慎”二字一直是他行事的准则。只是这次，似乎就连他也再难也承受无时无刻压在心头的恐惧了。猎犬飞快地走着，却是在慌乱之中差点被一根横在路旁的铁棍绊倒，他左手一直提着的网球拍袋子也险些丢出。
“该死！”
他是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提着袋子的手握得更紧了。
能让一个人在逃亡中都不愿放弃，这个网球拍袋子里装着的显然不是球拍。事实上，若不是这个袋子里的东西，猎犬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幅模样。
噩梦是在24小时之前缠上他的，确切来说，或许从猎犬接到这宗生意之时就已经被厄运缠身了。
地下世界的人自然遵守的是地下世界的守则，猎犬也不例外。两天前，他像往常一样从上家那里接到了一宗生意。高昂的报酬与看起来简单甚至真的很简单的工作使得他迫不及待地应下了这个活。
“嗯？就只是把这个匣子里的东西送到城南的一家花店吗？”
如此简单的任务，若不是送货途中猎犬忍不住好奇悄悄将匣子打开，现在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可恶啊……”
猎犬不自觉地瞥了眼手上提着的网球球拍袋，咽了口唾液。
印有著名品牌logo的黑色球拍袋隐约凸显出条棍状物体的形状，似乎是个有棱有角的方形长铁条。
和这里面的东西相比，就算是损失自己这么多年辛苦在巴城打拼下来的地位，又或许今后都会被自己曾经的老板追杀……不，有了这个东西，又何须害怕那些家伙的追杀呢！
猎犬的心脏再一次猛跳起来，一种强烈的自信心从握着球拍袋的手传来，蔓延到全身；却又在一瞬间内消散。
该死，差点忘了还被那家伙追着呢！
他咂了下嘴，越是靠近巷弄的出口他的身形神色越发自然平静。他整理了一下服装，好像他就是个刚打完网球准备搭乘巴士回家的普通上班族。
于是他就真的像个上班族一样搭上了一辆公交汽车。他是随便选择了一辆车，因为他不敢肯定是否有人在他往日常去的地方候守着。
只要混进了人群，就算是那家伙恐怕也……
一想到自己可能已经逃脱了追捕，猎犬便忍不住一阵欣喜。
有了这网球袋里的东西，再跑到其他没有人认识他的城市，就可以重新开始他更为广阔的生命……
就在这时——
——找到你了……呢。
那是动物被捕食者盯上的冷栗感。仅仅是一道视线，猎犬的身体瞬间变僵硬了。
仿佛有人在他的脖颈上吹了口寒气，猎犬的背脊像通了电流一样骤然发起颤来，头皮登时炸开！
那家伙！是那家伙！
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汗水一下子从身体的每个汗腺“涌”出来，猎犬强逼着自己不要回头。
为什么他还能找到我！
猎犬的脑子蹦出无数疑问，他自认为自己刚才逃跑的路线已经是万无一失了。他也肯定自己身上并没有被安上跟踪器发讯器之类的东西，现在的衣服可是从路边人家阳台晾晒处偷的。
毕竟是在地下世界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他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
大概是……下水道的味道……
很多人都有秘密，这些秘密或大或小，但总会有自己不愿意告诉他人，心底埋藏最深的事情。猎犬也有个秘密。
他的身体里有一股“气”。
比起说是“一股”，或许“一丝气”才是更加形象的。
那一丝气在他的身体里自由穿梭，来回窜动，很小的时候猎犬便发现了这一丝气能够带给他许多的好处。
每当他催动“气”流动时，他的视力便会超越常人，他的听力范围也更为广阔；甚至，他的嗅觉更是变得异常敏锐，数十米内的丝毫气味都难逃他的掌握。这才是他被称作“猎犬”这个名字的原因。
他认为自己几个小时前已经在全自动洗车房有人洗车时悄悄清洗了一遍身体，去除了身上的异味，平常人若是不贴近了可以去嗅是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的。
可是他自己就能够清楚感受到身上的气味在嗅觉敏锐的生物感知里是多么的明显。
平常人……可那家伙，他是平常人吗？
或许除了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其他人的身体里也运行着“气”？
猎犬感到身旁嘈杂的声音在一瞬间内敛尽了，想要逃跑，从那家伙的视线中逃离的冲动愈发强烈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身体中运行着的那一丝气前所未有的躁动起来。
这是危机逼近时候的预警，在猎犬之前的生命中每一次预警都代表着一次生死关头的到来。然而就在这短暂逃亡的24小时内，警兆出现的次数几乎超出了从前所有出现过的总数。
猎犬清楚感觉到那家伙应该是待在公交车车厢的最后边的。而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时段，车上早已载满了回家的上班族。想要从人堆里挤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不动声色地挤开身边站着的乘客，不顾他人厌烦的神情，向前门走去。待公交汽车停站开门后以惊人的速度冲了下去，开始沿着长街狂奔起来。
然而，接下来他却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长街的尽头有一个无人的废弃工厂，猎犬想也没想地就拐弯逃了进去。似乎曾经是化工原料厂，三层楼的旧工厂里堆积着生锈无用了的液化气钢瓶。蜘蛛网四处铺张，这里已几乎成了灰尘的堆积所，就连最调皮的孩子恐怕也不会愿意进这种地方玩耍。
猎犬一口气跑上工厂的三楼，回头一望。
他慢慢停下了脚步，身后追着自己的家伙似乎已经不在了。
“该……该死……终于甩掉了……”
或许那家伙都没来的及下车，被留在了公交车上吧。
猎犬拼命忍住想一屁股坐下来的冲动，抬起手看了眼那个网球球拍袋。
这个东西，现在终于……属于我了！
猎犬的心中一阵狂喜，仿佛看见未来的美好生活就在眼前。
“真是要好好感谢你啊，居然找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一瞬间，猎犬浑身再次变得僵硬。
由于废弃工厂里的昏暗环境，所以他刚刚才发现，就在这层楼的漆黑角落里站着一个人影。
说出那句话后，人影不急不慢地朝着猎犬的方向走来，相貌也渐渐可以让人看清。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头发略长，穿着好像是校服的纯白衬衫。衬衫的下摆并没有收进裤子里而是直接放下，右边腰部的位置似乎有着某个东西将衬衫顶出来了一块。
“这种空旷又绝不会有无关者出现的地方，这下……终于好办正事了啊。”
少年露出了开朗的笑容，然后抬起右手。
原来先前能够逃这么久，只是因为对方不想被旁人看到吗……
猎犬的嘴里有了些苦涩的味道。也就是说，只要他一直待在人群中，就是安全的；可他偏偏进了这么一家废旧工厂。
随着少年慢慢把手探到衬衫底下那凸起的地方，猎犬的神经也不由地紧绷起来。他开始往后挪动脚步，随时准备好逃离了。
两人保持着静止的状态，相互凝视着对方。被紧张压抑着的猎犬的额头开始流汗，顺着脸颊缓缓向下滑落……
滴答。
汗滴落地的刹那，少年动了起来。他的右手多了一把不会产生反光、看上去颇有些沉重的黑色手枪，正是从衬衫下抽出来的！
猎犬可不会认为那只是把玩具枪。
少年飞快地瞄准了猎犬，枪口火光乍现。与此同时，仅仅比他略慢半拍的猎犬也开始行动了。他像是真正的猎犬一样猛扑到一旁堆积着的废弃液化气钢瓶后面，希望能以此充当掩体。
砰！
枪声响起，子弹落空。两人的反应速度都是那么的惊人。
实际上猎犬知道，自己是超水平发挥了。在这种危机情况下他的潜能被分毫不剩地压榨了出来。他身体中的一丝气运行的速度早已远超以往！
他没有停止动作，继续飞速向楼梯口逃跑。
第二枚子弹立刻到达了前一时间他的藏身地，击中了一个钢瓶。
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立马双手握拳封臂交叉于身前，蹲下了身子。
在猎犬的感知中，他的身后似乎传来了一股热浪与火焰，还未反应过来他便被这股热气冲飞了出去。火焰似乎要把他的衣服燃尽。
恍惚中他注意到，自己手中提着的球拍袋似乎也开始释放出了热量。
……
……
“该死！废弃钢瓶里居然还有液化气！”
少年暗骂一声，站起身子向着火焰那方冲了过去，仿若无惧火焰的高温。
穿过火墙时，他的身上就连一丝衣角也没有燃起丁点儿火星。
猎犬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了，少年果断地顺着楼梯下到二楼。就在二楼的楼梯口，他看见了先前猎犬一直拎着的网球球拍袋，拉链已经打开了，现在里边空无一物。
少年皱了下眉，突然对着二楼的黑暗地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修身’的家伙？”
声音在空旷的二楼回荡起来，仿佛除了少年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少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的那些不安的因子正在躁动着。
他双手握住手枪向着黑暗一步步走去，不时转动眼睛打量周围，似乎四周的黑暗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就在这时，一道细风划过了空气，就像是融入了真正的风里面就要吹到少年的背心。
砰！一颗子弹截断了这道风。
少年转头看向身前的猎犬，还有猎犬手里握着的东西，就是那个东西在刚才几乎就要“穿过”他的身体。
“果然你想要私吞了这个东西。”少年的语气冷了下来。
然而对面的猎犬并没有回应他，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瞳小心紧盯着他。
现在他手中握着的东西，就是他从老板那儿领到的“货物”。
在送货途中，猎犬实在是难以忍受自己的好奇心，悄悄打开了装着货物的铁匣子；不如说他是被匣子中东西的“气味”引诱着打开了匣子。
打开匣子，呈现在猎犬眼中的是一柄带鞘的短剑。
他缓缓握住剑柄把它从剑鞘中抽了出来，不知为何，他能清楚感觉出这柄剑的剑鞘是后来人打造的，根本配不上这柄剑。
这是一柄细剑，古朴的剑。猎犬不通古玩之道，自然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也许它原本的剑鞘早就遗失或是破碎了。
当他握住这柄剑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这种自信源于他手中的剑，更源于他体内的气。只要他握住剑，他的体内便会凭空产生数十倍于他原本身体里的气，更加精纯的气！
有一丝气的时候他就很自信了，有着真正的一股气时，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就在他这么想着时，他看见了火光从少年指着他的枪口中冒出。然后他连忙挥剑——
子弹轻易地被切成了两半，从他身旁擦过。
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子弹几乎同时到达了他的面前，却没有一颗能击中他，全部被他斩作两截。
猎犬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手，惊异于他此刻的强大。
他忽然很想看看自己面前，刚才还用冰冷视线看着他的那个少年现在是什么表情。于是他抬头将目光转向了少年。
少年的冰冷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戏谑的神情。
“你笑什么！”
猎犬感到了一丝不对劲，突如其来的自信似乎让他忘记了什么。
“原来，你只是个“伪物”啊。”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旁若无人般地往手中取下的弹匣里填充子弹。
“不是御物之人，却是被物所御使。你还是快点把那把剑放下比较好，不然迟早会被它给控制心神的。”
“你这家伙……”
猎犬和少年之前不到五步。
这是个机会。
感受着自己身体中的“气流”强力运行着，猎犬打算不再多说什么了。他深吸一口气，一步向前跨去，手中的剑纵向切斩！
他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能斩出这样一剑，正如他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斩出剑的刹那从剑身隐隐浮起了火焰。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站在原地，好像来不及躲过这一斩击一般。
剑带着灼热的火光斩向少年。
根本就不用躲闪，因为这道剑光根本到不了少年的胸口就被迫停下了。
晚了半响，才响起了短暂而极为强烈的刺耳声音，周围地面上厚重的灰尘被瞬间“吹散”到了二楼的角落。这一剑居然在一瞬间里获得了难以想象的极速，几近音速！
却终究还是被挡了下来。
少年放弃了枪械，右手单手以食指和拇指两根手指便捏住了那把可怕的剑，便是连剑身的火焰也无法烧伤他的手。他的左手，正握着重新填充好子弹的手枪。
怎么……可能？
猎犬感到了一丝荒谬。居然有人能“捏住声音”！
少年像是感觉到了猎犬的惊疑，解释一般说道：“确实，人的速度很难达到音速，但你出剑前的眼神告诉了我你出剑的位置。”
就算是这样，猎犬也很难相信面前的少年竟能在半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把握到这把剑的轨迹。他甚至还来得及把弹匣塞回手枪。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凭借着强大自信握住剑的手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
他体内的气运行的很快，握住了剑后的气运行的更快。
这种快，不是自己激动兴奋时的快，而是遇到了让他恐惧的东西时不自主地快。
即便是他握住了这把剑，他身体里变得强大不少的气依旧是惧怕着他面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的。
他被称作猎犬，那么这种惧怕便是动物天生对捕食者的畏惧，猎物当然会害怕能轻易夺取自己性命的强大生物。
更何况他面前的少年绝不是普通人。
“这把剑，不是这样用的。”
猎犬的手腕一麻，回过神来却发现剑已经到了少年的手中。
他恐惧地看着少年将剑尖指向他，连一步也迈不了。
“有种气，叫做真气。或许有人会难得天生地带着些先天真气，但更多的人，则是通过‘修身养性’的过程来获得真气的。这种气能起到辅助人的作用，让人变成‘超人’。”
少年的眼睛在黑暗发出亮光，他拿着剑一步步将猎犬逼退。
“比如说……将气注入这把剑！”
灿烂火光从剑身腾起，猛烈程度是猎犬握剑时候的百倍千倍！明亮的火焰将二楼照亮，整座工厂的空气温度都开始上升。猎犬额前的头发更是被灼得卷曲了起来。
少年在此时猎犬的眼里，仿若炼狱的使者。
他猛地空挥一剑，烈焰便尽数敛入了剑身，仿佛从未出现过。接着，他拿出手枪，将枪口抵住猎犬的眉心……
“checkate（将军）！”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