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仙

  没有打开日光灯、窗帘也没有拉开的客厅显得有些昏暗，电视屏幕的荧光映照在四周墙壁上，将电视机柜上花瓶的影子拖得老长。

  尚且躺在地板上睡觉的木梓翻了个身，背对电视机将脑袋也藏进了被子下。

  “……以上观测结果表明，几天之后，本市将有可能迎来数十年难遇的超强地震。介于市民们的生命安全考虑，政府将从今天开始进行灾前疏散。请大家理解并支持政府的工作。尚未做好撤离准备的市民，请尽快收拾好重要物品，跟随各区域疏散人员撤离到安全区……”

  安里按动电视机遥控器，连跳三个市内台播出的都是同样的紧急新闻。若是竖起耳朵仔细听，就连公寓外面的社区里也一直用广播播报着差不多的信息。

  “十二宫可真是下了不小的力气啊……”安里关掉电视喃喃自语道。

  “要是没仔细听疏散广播的话，恐怕会以为这是要战前紧备了吧。”

  木梓被电视声和外面嘈杂的声音给吵醒，干脆也坐了起来。

  她揉着尚且视线朦胧的双眼，忽然意识到自己穿着的仍是睡衣，立刻把被子拉到了胸口盖住身体。安里装作没有看见，转回头背对着她说道：“或许，这就是一场战争也说不定。”

  “为什么这样说？”

  “直觉。”

  木梓沉默许久，忽然说道：“十二宫的那些大人物，从来就没有为大部分人考虑过。他们永远都是自私自利的。”

  “这么敌视他们啊。”

  寻常炼气士才不敢这样评论十二宫的统治者。安里瞥了眼木梓，叹着气在沙发上坐下。

  “弄出这样大的手笔来将整座城市里的人骗出去，十二宫动用了不少的关系啊。”

  就在被一之宫召集会议后的昨天下午，安里和花未散还在出租车上，整座城市里便响起了防空警报。安里和花未散早在会议室就知道了一之宫的打算，他们准备以自然灾害为借口，将这座城市里的人暂时都疏散到周边搭建的安全区。。

  他们从古到今，都不愿让大众知晓大事件的真相。

  神秘感是需要人们来维持了，而炼气士们需要这样的神秘感来在表世界获得各种特权与便捷。

  虽然他们将里世界与表世界的界限划分清楚，在过去无数年间，九院十二宫却无时无刻不在向表世界渗透。能够轻易地让一座城市的居民迁移，他们也肯定动用了平常埋藏在表世界中的庞大力量。

  “几天以后就要出动人手去找寻搜索那件东西了，你也想去吗？”安里对木梓问道。

  木梓打了个哈欠，说道：“师父让我一直住在你们这里，不搭把手总感觉过意不去。”

  “我看你是害怕因为无能而被未散小姐赶出去吧。”

  木梓脸一红，说道：“要你管！”

  这个家伙……

  安里向卫生间走去，暗自摇头。这些天的相处，木梓有些惧怕花未散的性格已经被家里的三人摸透了。大概是因为木梓的居住权始终把握在未散小姐的手中吧，安里如此想到。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走回客厅，准备向木梓问些事情。

  “干什么啊你！”木梓一声惊呼。

  看到客厅里的情景，安里连忙转回了身。

  他面颊绯红地说道：“我才是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在客厅里换衣服啊！”

  木梓的睡衣已经几乎褪下，露出白皙赤裸的背部。她正双手环抱着胸，微有些结巴地朝着背对着的安里叫喊道：“快，快走开啊！你还想看啊！”

  “谁想看啊，你那种贫瘠的身材！”安里红着脸辩解道。

  “你说谁的身材贫瘠啊！”

  安里忽然什么轻飘飘的东西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木梓丢来的。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下。

  手里是尚且有着体温的木梓的睡衣。

  安里心中一跳，身体不自觉地绷直，别说转头了，就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那家伙把睡衣扔了过来，那么她现在不就是……

  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各种旖旎景象，突然回过神来，视线猛地从手中睡衣上甩开，几乎想甩上自己一个耳光。

  安里淡定，淡定！

  他的双颊更加火烫了，在心里自我嘲骂道：早就说了你命带桃花煞，绝不可能和漂亮女孩和平相处的，别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了！

  一只手却在这时搭上了安里的肩膀。

  他肩背部肌肉一下子绷紧起来。

  “你在想什么呢，耳朵这么红。”

  木梓略带嘲弄意味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你，你这家伙！快点把衣服换上啊！”安里惊慌失措地说道。

  “喂，难道……你是在幻想我的‘贫瘠的身材’吗？”木梓戏弄道。

  “快去穿衣服啊！”安里几乎是用吼的了。

  “干脆……”安里眼角余光里慢慢出现少女的身影。

  “就让你看看，确认下，这究竟是不是贫瘠的身材吧？”

  安里抛下睡衣捂住双眼，反倒像是他将要被看光了一样，惊叫道：“不要——”

  “锵锵！”

  听到木梓幸灾乐祸的笑声，安里从指缝间瞟了眼——

  “你这家伙，不是有好好地换好衣服了吗！”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呢？难道你是想看什么吗？”木梓眯着眼嬉笑道。

  安里红着脸，气急败坏地甩下木梓换下来的睡衣，转身向着卫生间走去。想要询问木梓的问题早就被他气到脑后了。

  然而，客厅到卫生间的走廊拐角正巧站着千千。

  安里尴尬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站着那儿看这场闹剧的。

  “那个……千千，你听我说……”

  少女刚起床还没有戴眼镜，不知是不是安里的错觉，他总感觉千千的眼神中包含着些鄙夷的意味。

  千千冷哼一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安里，色狼。”

  房门关上之前，安里隐约听到这句话。

  ……

  ……

  巴城之外，近郊。

  早晨8点多钟，尚有些雾气弥漫，阳光透过薄雾，照射在一件泥瓦二层房的屋顶上。

  一个男人躺在屋顶上的躺椅上，蒲扇盖在脸上，似乎还在打着瞌睡。

  他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农家男人一样，穿着随意，一双人字拖鞋不知什么时候就从他翘着的脚上滑下掉落在地上。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口响起。

  男人面上的蒲扇颤了下。似乎有一阵风吹起，带来了淡淡清香。

  花香。

  “叔。”略有些无奈的少女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男人的手从脸上拿下蒲扇，终于露出面容，却仍没有要从躺椅上起身的意思，只是微微偏头看向楼梯口那儿。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似乎消散了。

  他大概好几天没有剃胡子，零碎的胡渣栽在了发青的下巴上。他的头发不长，显得精干。四十来岁的面容即便未有打理，也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朗。即便这把年纪了，如果好好整理一下再跑去酒吧，也一定会有各种年长控的年轻女孩愿意和他搭话。

  “小墨啊，你来了啊。”他笑着朝少女打着招呼。

  少女皱了皱眉，朝男人走近，站在他的躺椅前。

  “叔，你还要睡到几点啊。”

  男人打了个哈欠，说道：“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多睡会儿也无妨……”

  “明明有很多事情等着叔你来处理的吧！”少女有些生气地看着男人，说道：“再怎么说，您可是……花院的家主啊。”

  “我也是偶尔想要偷下懒的啊……”男人可怜兮兮地望着少女。

  “别卖萌了，叔。别告诉我你没有听说昨天的事情。”

  男人捏起蒲扇轻轻摇了起来，笑问道：“什么事情啊？”

  “装什么傻，叔！”少女一把夺过蒲扇，靠近男人说道：“昨天一之宫召集人手的会议上，为什么您的女儿，花未散她会在那儿？”

  “这个嘛，大概是碰巧吧？”

  “怎么可能！”

  男人慢慢坐起身来，当着少女的面挠了挠脚心，在少女快要发飙之前说道：“郦院的孩子怎么性子都这么急呢，脾气太火爆可不好啊。”

  少女瞪了他一眼。

  男人说道：“是我派人告诉她，让她去的。”

  得到了意料之内的答案，少女接着问道：“您不是说过，花院是不参与这种事情吗？”

  男人耸耸肩，说道：“是啊。所以未散她是以她自己开的承包公司的名义接受召集的啊，我也只是告诉了她这个消息而已。”

  “叔！”少女着重说道：“我不知道您的用意，但是，您再怎么也不应该把她……花未散推进这场乱局里去！”

  “为什么不应该？”

  “她……”少女咬紧牙，快要受不了男人的说话方式，握紧拳头说道：“花未散她，我不能保证她不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事实上……她已经做了些出线的事情了，再这样下去的话……”

  就在这时，从天而降一道声音——

  “你在说……姐姐的什么坏话！”

  伴随着话语的同时，泥瓦房的楼顶上的空气骤然压缩，空中传来什么东西和空气高速摩擦的呼啸声，一枚秀气的拳头率先出现在楼顶上两人的视野里。

  拳头率先出现的原因是它很直，笔直地对准了男人身边的少女。这一拳的势造成了压迫空气的效果，给下方的人带来了沉重的压迫感。

  男人轻叹一声，左手扶在了躺椅的把手上。一道微不可查的气息顺着把手渗入了屋顶的地面，又传导到整座屋子。

  站在男人身边的少女瞳孔微缩，顶着烈势及时地向着一旁跳开。那从天而降的一拳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脚踝击打在了地面上。一声闷响，整座泥瓦房剧颤起来，屋顶地面上腾起了一片尘土。楼下屋子里连续传来了玻璃器皿掉落在地上摔碎的清脆声音。

  若非男人早一步出手护住了屋子，这间泥瓦房居然就要在这一拳下坍塌！

  少女站稳，看向那从天而降的人影。

  灰尘散去，逐渐可以看清。

  那个拳头的主人缓缓起身，微有些气喘。居然也是名少女。及腰长的黑发没有捆绑，飞散在空中，若是安里在这儿的话，一定会惊异这位少女的精致面容居然和花未散有七分相似！

  “花有理，你……”少女的眼瞳中燃起了怒火，隐约还有些战意。

  “不准你说姐姐的坏话——”名叫花有理的少女握拳，就要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