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仙

  一片金色海洋中，安里的意识回转。

  眼帘中的金色海洋中四处飘荡着的记忆碎片，这些都是安里印象里较为深刻的那些记忆；时不时地，还会有奇异的文字符号飘过。

  这里是炼气士所修的意识海洋——泥丸宫。

  安里绕过片片记忆，向着泥丸宫的深处行进。越到里面，记忆的碎片就越是密集。

  一丝丝很难引人注目的意念流穿过那些记忆碎片，和安里向着同样的方向前行。到了最里面的地方，那些意念流几乎汇聚成了一个金色漩涡。漩涡的中心有一个空洞。

  意念流形成的漩涡自然不会和安里的意识相互形成干扰，安里的意识轻易来到了漩涡中心的空洞处。

  这片空洞的地方，漂浮有一枚圆形事物。微亮的圆形事物时不时地从周身漩涡里吸出一道意念，纳入自身。每每吸纳进一丝意念，它便仿佛更亮了一些。

  它散发出淡金色的光。

  似乎要发芽了呢。安里在心里自语着。

  他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将意识从泥丸宫中抽离，退散出深度冥想的状态，缓缓睁开了眼。

  “坐着一动不动的，是在修炼吗？”

  眼前出现木梓靠近了的脸庞，安里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身体，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仔细地看着。

  “差不多吧。”

  “真是刻苦啊。”木梓看着盘膝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安里，说道：“总感觉只要是空闲的时间，你都是在修炼呢。”

  就算是夜晚木梓要入睡的时候，都总能隐约感应到从安里身上传来的意念波动。

  “我不努力修炼的话，是不行的。”安里从沙发上站起身，“花店再如何糟糕，也毕竟是一家承包公司，只有我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真正被其他人认可。”

  木梓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距离上次的战斗已经过去将近两周的时间了，只要不是致命伤，炼气士的身体回复能力都是异常强悍的。况且这些日子里安里一直使用着花未散配制的药，那些可都是花院顶级药剂的配方配制而成的。

  “外伤几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安里摇了摇胳膊，感受着身体不再像受伤时候那样的沉重，对一之宫即将到来的任务稍稍安心了一些。

  在一之宫的暗地推动下，短短三天时间里整座城市里的居民就都撤离的差不多了。现在往日热闹繁华的地带也几乎看不见人影，大街小巷里空寂无比，鲜有人迹。

  “对了。”安里想了起来，说道：“我要出去买一些东西，你要一起来吗？”

  “现在超市里还会有营业员吗？”

  “不是去超市，你来了就知道了。”

  木梓想了想说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反正你就是害怕d待在家里无所事事，被未散小姐赶出去罢了吧。”

  木梓哼了一声，说道：“是又怎么样？”

  “总之别给我添麻烦就是了。”

  “什么？你这话的意思是伤好得差不多了，想要和我练练手吗？”稍稍熟识之后的木梓知道了安里不会轻易拿出符枪“投石机”，就真气修为而言安里绝不会是木梓的对手，便随意挑衅着。

  “真的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安里嘀咕道，但显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真气方面是弱项和弱点。

  “话说回来，”他换着鞋子，忽然问出了之前就想询问的问题：“我记得你说过，你修行的是叫……小山海关心法吧？”

  安里早先从记忆的深处想了起来关于小山海关心法的某些事情，现在才问道：“这是年代久远到难以考证具体是什么时候被人创立出的心法，也是里世界中最少见的上乘心法之一，你是从哪修成的？”

  “我没有说过吗？我是个孤儿啊。”木梓看上去随意地说道：“被师父捡到的时候只有五岁大，之后便一直跟随师父在南海的小岛上修行。小山海关的心法自然也是师父教给我的。”

  “你的师父还真是厉害，居然连这么古老正统的心法都修炼过。”安里这样说着，不由地多看了木梓两眼。

  安里确实是第一次听说木梓是位孤儿。同时，修成小山海关心法的木梓显然更是位天才。

  木梓说道：“不是这样的，师父说他得到这门心法的时候道心已经被自己的道填满了，没有机会再去修行这门功法。”

  安里面色有些古怪。道心被自己的道填满？怎么这么像是北宫院南门院的人会说的话？

  木梓问道：“安里你修行的一定是未散小姐传给你的花院的秘传功法吧。”

  他点了点头，和木梓一同走上了街。

  “现在回想起来，安里你控制真气的能力出乎意料的厉害，意念居然可以一口气控制那么多颗子弹，也是修行心法的缘故吗？”

  在卡奥斯世界与朱雀对峙时，安里曾一度让投石机完全觉醒，操控着上百颗符弹漂浮在空中，不断精确地让子弹填充进弹夹。木梓自问就算是自己也很难做到同时操控这么多子弹。

  “不全是心法的缘故。”安里想了想说道：“我的灵脉破碎，能一次性释放的真气很少。所以很久以前我就开始研究怎样才能最有效的利用真气，而且我也是研究符道的，在意念控制力这方面肯定要强一些。”

  “要说的话，你的忍耐力也真是非同常人。”木梓皱起了眉，“简直都要让我怀疑你是不是修行的妖宗的那种功法。”

  “妖宗的功法自然只有妖怪血统的才能修行啊。”安里笑道，“再说忍耐力厉害就一定是妖宗的吗？你这是什么逻辑啊。”

  妖宗当然是指妖怪，以及混了妖怪血统的半妖混血种。后者极其罕见，事实上在次世代结束之后就连纯粹的妖怪也比较少见了。

  妖宗的功法讲解锤炼身体。许多不知情的中低级炼气士还误传妖宗功法就是不停地破碎自己的身体，得到恢复之后更强的身体。虽然情况并不是完全如此，但修行妖宗功法的妖怪意志力忍耐力确实让人难以想象。

  “里世界可是很庞大的。除了妖宗功法，还有佛宗释门的禅修，道门的炼丹，甚至修身的强者都会锤炼自身意志啊。”安里说道。

  “说倒是这么说的……”被反驳后的木梓有些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安里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倒不如你告诉我些关于你的事情啊。”

  “和什么有关的？”

  “比如……说点和你的师父有关的？”

  木梓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才不要。”

  “现在都这么熟了，告诉我一些吧。”安里讨好地笑着问道：“就告诉我你师父到什么境界了吧？”

  安里一直很好奇能教导出木梓这样年轻的神魔境强者的老师究竟是谁。即便不能被告知答案，他仍旧想知道那位高人的真实境界。

  “应该……跨过那道境界线了吧？”安里鬼使神差地问道。

  境界线为门槛，门槛之下为凡境；门槛之上，便是安里曾经情不自禁在卡奥斯世界看见木梓与朱雀神格持有者战斗之后情不自禁喊出的那个名称。

  “彼方的境界”。

  那道境界线实在是太过于遥远，能触碰到的不是天生道心便是天赋秉异的修行者，那个遥不可及的境界简直就像是隔着一道天河一样遥远，几乎就是大部分炼气士一辈子也触碰不得的彼方。

  那个境界还被分为了几个层次，但不管是什么层级，都不是寻常炼气士能够想象的。

  木梓在听闻这个问题之后短暂沉默了。

  隔了好几秒钟，她才缓缓说道：“应该……是吧。”

  虽然早有猜测，但安里还是有些吃惊。

  他觉得自己得再次思索木梓被她的师父送来花未散这里的理由了。

  为什么一位好好的大修行者，要将自己的徒弟送到他人身边？仅仅是因为希望木梓见识一下现代的大都市吗？还是说，只是希望木梓来到……巴城？

  那又是为什么在木梓进入巴城的时候，便遭到了自称九院十二宫的人的追杀？

  巴城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里是十二宫的大本营。

  除此之外，安里能够想到的，便只有那个即将降临巴城的混沌伴生物了。

  不，这已经能够说明巴城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了。不然为什么十二宫要将大本营建立在巴城？混沌伴生物也绝不是偶然选择降临的地点的，这种灵物会如同传说中的凤凰一般择木而栖。

  安里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脚下的水泥地面。

  即便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思索过这座城市本身有什么特别的。这个城市不论是交通还是经济还是其他的种种都与普通的大城市没什么两样。

  安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他的呼吸变得略微急促起来，抬头看向前方远处的高楼大厦时，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这座城市，是有生命的。

  他感受着空气之中的微风，仿佛在耳边听到了城市的脉搏声；他站在长街上，似乎时时刻刻都被人——不，是被这座城市凝视着。

  但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想象。

  因为有生命的城市，是绝对不存在的。

  不，应该说是在这个时代中是不存在的。

  但曾经有过许多座有生命的城市。

  那些城市都曾繁华。

  咸阳，开封，长安，洛阳……

  那些城市，都是建立在——龙脉之上的。

  而最后一条龙脉，已于清代被斩。

  被一之宫的伊圣人——伊天明所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