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嘎尔下乡记2 十一
十一
阿嘎尔气极，什么玩意儿，根本没有的事儿，让自己跑了这么多冤枉路。他后悔极了，不如直接去了盟林业局。看来问题主要还在盟林业局，得赶紧去，而且是今天。不是说过几天领导们要去芒根，去胡节吗，这之前必须有个实质性的东西，否则，跟领导们说什么。时不我待，刻不容缓。
他匆匆来到吉普车跟前，其木格正在为司机包扎伤口。什么回事？原来，司机利用时间保养车，用活板子紧螺丝，活板子脱口，右手重重砸在下面的利尖上，顿时，皮开肉绽，白骨狰狞，鲜血喷射，不一会儿，开始臃肿。阿嘎尔开车送医院，医生说，伤及骨头，需要住院观察。
怎么办？其木格和司机不约而同看阿嘎尔。阿嘎尔深思片刻，然后一字一字，一言九鼎地说：“你在这儿养伤，等好点后坐班车回去。我开车走，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赶到盟林业局！”
书记说话不敢不听，两个人都没有吱声。做一番安顿和准备，阿嘎尔和其木格坐上车，开始这一次出生入死之旅程。
阿嘎尔先思量了一番。原路返回，那就走白音花，再到旗里，90公里。如果从巴雅直接回旗里，顶多60公里。这条路虽然是坨道，但从上学到当老师，直到改行从政，阿嘎尔都走这条路，对这条路再熟悉不过。那时候，整个沿路植被良好，所以路况较好，大车小车照样走。更主要的这不是着急吗，抄近路走，不是能赶时间吗？经过一番权衡，阿嘎尔决定走近路。可是他哪里知道，他没走这条路已有五年，路况发生根本性变化，他体验一次欲速不达之痛苦。
阿嘎尔在白音花时开过几次车，但时间不长，根本没有开车经验。
阿嘎尔要其木格坐副驾驶座，其木格没有犹豫坐了上去，两个人开始启程。坨子里的土路一是狭窄，二是弯道多，三是坑坑包包，所以阿嘎尔基本上都是挂二档走。偶尔挂过三档，但一有情况马上换一档。他不知道通过油门还能调节速度。
还算可以，用一个半小时走了30公里，虽然慢了些，但比较顺利。接下来，有十公里路，有点不好走。所谓不好走，就是沙子多，起伏大，路更窄。阿嘎尔开始紧张。他知道，要走这样的路，快是快不了，主要是用劲儿，靠力量往前走。那么怎样才能有劲儿，有力量呢，全部要领在于加油门上。于是，他把车档固定在二档上，把全部精力放在踩油门上。他打定注意，坚定信念，于是乎，一遇沙子，一要爬坡，感觉车要慢下来，开始吃紧，就踩油门，“嗡——哞——”“嗡——哞——”往往把油门踩到底。
开进一个v型坨坑里，下到底，再往上爬的时候爬不上去了，往往开到半坡就走不动，随即灭火。阿嘎尔拿摇把摇车，重新启动，倒车倒到头，重新往上冲，冲到半坡又灭火……在这个v型坨坑里，阿嘎尔折腾一个多小时。他上车又下车，还钻进车底下扒拉沙子，满身是汗，满身是土，早晨精心粉饰的脸蛋和一身崭新装束早已不堪入目。他用手擦汗，但汗水源源不断，他不断擦，结果胖乎乎脸上一道道沟壑，而且纵横交错，极其复杂。有几次车前面冒烟，打开车盖看，化油器在喷火。阿嘎尔害怕极了，有一股凉飕飕之风涌过来，钻进皮肤里，蹿上头顶上，蓬乱草结子一样头发带着细土纷纷竖起来。阿嘎尔脑子空荡荡。
“阿书记，挂加力了吗?”其木格问。
“啊？对呀，加加力！”阿嘎尔下车跑到前两轮跟前跪下，从轴承外面拧东西。可能挂上了吧，他重新启动，重新上车，重新往前冲，其木格从后面推，“哇——”虽然很吃力，但终于爬上去了！
“阿书记，您太厉害。”
“你太聪明。”
两个人对视一下，然后“噗嗤”都笑了。
继续往前走。阿嘎尔仍挂二档，仍挂加力，所不同的是踩油门更大了。可是徒有踩油门，速度上不来，反过来把机体都给烧红了。结果，走一会儿就冒烟，揭开看化油器喷火，马上熄火，晾一会儿车，再启动，再往前走。开始时摇摇把还能摇得动，可是到后来摇不动了，站立也开始困难，就两膝盖触地跪着摇摇把，虽然能摇得动，但没有劲儿，摇不快，根本打不着火。其木格很着急，往往帮助阿嘎尔一起摇，才能……
走到一个拐弯处，阿嘎尔打转不及，右轮上路边的土包，车不由自主倾斜下来，侧翻在地，横卧在路中间。多亏车速不快，翻车过程比较缓慢，且在沙子上，砸地不重。阿嘎尔一心保护其木格，两手要抓住其木格而没抓住，也没抓住其他东西，结果自己砸了最底下。其木格也想抓住什么没抓住，身体往下掉下来，满怀砸在阿嘎尔身上。阿嘎尔迅速抱住了其木格。
过好长时间，两个人才慢慢缓过神来。
其木格挣扎着要起来，阿嘎尔从下面往上托。其木格站起来了，脚踩一个地方站稳，然后抓住阿嘎尔手往上拽，阿嘎尔也站立起来。阿嘎尔将右车门往上推，然后不由分说，抱起其木格就往上托，其木格爬了出去。其木格转过身，弯下腰，像从井里拽东西一样，抓住阿嘎尔手往上拽，阿嘎尔也钻了出来。两个人像英雄的坦克战士，凯旋归来，从坦克里钻出来一样。
两个人从“坦克”上下来，六神不定，心脏像擂鼓一样，呼吸像铁匠炉风箱一样，腿软得像猴皮筋一样，互相搀扶着站立不稳。“没事吧？”阿嘎尔从口腔里咳出水分润润嗓子问。“没事，你呢？”“我也没事。”
两个人互相安慰，正当东张西望的时候，从旗方向过来一辆三轮车。三轮车装满东西，看样子是种子和化肥，上边坐着五个人。真是天助二人，三轮车司机是其木格高中同学。他叫大家下来，帮助推车，将吉普车扶正起来。阿嘎尔拿摇把摇车，上天保佑，车还能打火。三轮车司机上车往前开，一是给三轮车让出道，二是试试阿嘎尔车。阿嘎尔吉普车一点问题都没有。三轮车司机下来看阿嘎尔，然后问其木格：“这是你老公吧，开车不太熟练……你俩这是去哪儿了？”“谢谢啊，老同学。”其木格打住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