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嘎尔下乡记2 十二
十二
阿嘎尔和其木格继续往前走。有了这次惨痛教训，阿嘎尔把车档减到一档，但仍狠狠踩油门。“哞——嗡——，哞——嗡——嗡——”，车非常吃力地往前爬行。走到一个地方，又冒烟了，继而喷火，阿嘎尔着急下去揭盖，“嘭——”的一声响，空气滤清器蹦起来很高，阿嘎尔最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一车再也不能打火，再也不能开动了。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四月初的太阳已经坐在西山上，倚靠沙粱上的树木，浑身通红，遍体流汗，像一位苍老仁者，慈祥而急切地看着阿嘎尔和其木格。
全部路程算起来才走35公里。
阿嘎尔上一个坨峰，四处瞭望，俯瞰周遭区域。凭记忆，前方5公里有个村子。现如今只能去村里，找大车拽吉普车，再找人修车。能修继续走，修不了再想别的办法。阿嘎尔从坨峰上下来，招呼其木格往前走。其木格提出留下来看车，阿嘎尔没同意，他说：“宁可不要车，也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走进村里，问一个路人，路人告诉说谁谁家有六轮车。两个人摸生疏路，绕几条胡同，找到了地方。推开大门进去，满院子牛粪片片驴粪蛋蛋。两个人小心翼翼往里走，快走到门口，从窗户底下突然窜出来一条大黄狗，“汪汪汪”狂叫，并挣链子一跳一跳往前扑。接着又出来一条小狗，“梆梆梆”帮助大狗耍威风，不过才叫几声，小狗八叉前腿趴了地上。“闪开道啊，好狗不站当阳。”阿嘎尔喊。其木格一个箭步上阿嘎尔前面，向狗使眼色。黄狗静了下来，摇起尾巴，还其木格和颜悦色，但一看阿嘎尔，龇牙咧嘴，“吼虎，吼虎”发出可怕声音。阿嘎尔“哧溜”闪进了屋里。
屋里就有一个人，而且睡在炕上，打着雷鸣般呼噜。从满脸通红和满屋子酒味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喝了不少酒。阿嘎尔上前推一把，说：“老兄，老兄……”，没有反应。推两下三下……喊四下五下，仍没有反应。阿嘎尔加把劲儿推一下，睡觉的人翻了翻身，鼓足腮帮，“噗——噗一一”往外吹，同时“砰一一砰——”放几个响屁。他吧嗒吧嗒几下嘴，含糊不清说几句梦话，便又蜷缩起来，重新打起呼噜。各种气味从睡觉人嘴里喷出来撞击四处，然后反弹回来，包围阿嘎尔和其木格快要窒气。阿嘎尔发了狠心，抓住睡觉人一条腿，往下拽。睡觉人终于醒了，要睁开眼，但眼屎黏黏糊糊，睁老半天才睁开一条缝。他眯眼睛看两个人。
“老兄，醒醒，醒醒……”阿嘎尔抢抓机遇，大声喊。
“大哥，醒醒……”其木格也叫了一声，好似黄鹂鸟唱歌。
睡觉人倏地坐起来，瞪眼看两个人。瞬间，一个头发蓬乱，由高耸的颧骨和巨大的下颚骨构成的野蛮方形脸撞击两个人。他的眼睛前突，像鲤鱼眼睛，好像快要弹出来打人。
“老兄，我的车坏了，请帮忙拽一下。”
坐起来的人重新躺下去了。
“老兄，我是白音花苏木达……”“老兄，我是芒根书记……”可是任凭千呼万唤，躺下去的人再没有起来的样子。
“大哥，帮帮忙吧。”其木格又说了一句。
躺下去的人坐了起来，伸伸懒腰，打打哈欠，之后从旁边捡起皱巴巴的半盒烟，夹出来一只吊嘴里。阿嘎尔急忙拿起打火机，给“老兄”点火。
“这么晚了，拽什么车，明天吧。”抽烟人好像很不高兴。
“求求你，老兄，我们的车坏在坨子里……”
“我有那么老吗，一个劲儿老兄老兄的？”
“对不起，对不起……”
抽烟人抽完一支又点一支，仍没有动弹的意思。
“这位兄弟，人走江湖都有困难的时候，都有求人的时候……”其木格看这个人麻木又无情，看阿嘎尔可怜又无奈，刚要说几句而说不下去了。
抽烟人歪脑袋看其木格，看老半天，想要说什么，但嘴唇一张一合，没有说出声。他又看一眼其木格，终于吐出两个字：“好吧。”他下炕摇摇晃晃转圈子，两条腿左撇右撇，脚尖划地，留下一道道痕迹。他拌一碗炒米牛奶，囫囵吞枣吃，然后来到水缸边一阵痛饮。好像精神多了，这才走了出去。他说加油，阿嘎尔马上提油壶从油桶里倒油。他说加水，阿嘎尔又马上压井，抽水，提水。这台六轮车真能喝，喝了四桶油五桶水。
六轮车来到“212”吉普车跟前，用钢丝绳套上牵引钩，开始拽车。可能是司机还没有完全醒酒吧，抑或开车技术很不好，抑或因为吵醒，生阿嘎尔气，抑或……该司机开车很不稳当，往前走，才走一会儿就放慢速度，慢到快要停下来，突然踩油门，猛地往前蹿……又放慢速度，又猛地踩油门……没悠几下，吉普车前面的牵引钩掉了一个。换另一个牵引钩，没走多远也掉了下来。没办法，用钢丝绳绑住吉普车前档保险杠拽车……等拽到地方，吉普车前面，包括车盖都掉没了，露出来水箱和机体兽面獠牙，十分的狰狞恐怖。另外翻车着地的左侧严重变形。
阿嘎尔给六轮车司机200元，该司机嫌少多要了100元。
听说邻村有一辆吉普车，离这里有6公里。阿嘎尔要其木格留下来休息，自己去邻村，但没走多远，其木格小跑跟了上来。
来到邻村，找到吉普车司机，该司机非常痛快，开车过来了。他鼓捣几下，修好空气滤清器，没有别的毛病，能打火，能开走。阿嘎尔非常感激，给了3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