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赵青龙中短篇小说集

报错
关灯
护眼
阿嘎尔进城记 七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七

  阿嘎尔睡醒,感觉被褥不是自家的。稍微动一下,床的动静也不对。他摸自己,光溜溜的。他有个习惯,不论在哪儿睡,都脱光了睡,所以光溜溜不奇怪。他还有一个习惯,就是睡觉以前,睡醒以后,往往玩一会儿自己的老二,还经常想象有姿色的女性在被窝里进行模拟动作。他性想象的对象还真不少呢。他再往下摸,想玩一会儿老二。抓住老二,黏稠稠的。“怎么回事?又放哑炮了?”他侧过来身子,旁边躺着一个人。“倏”地坐起来,是雷老板!

  雷老板也光溜溜躺在旁边,脸上挂满了笑容,好像正在甜蜜的梦乡里。“轰”的一声,阿嘎尔五雷轰顶,膨胀的脑袋更加膨胀不已。他使劲推雷老板。

  “干吗,不让人睡觉。”雷老板仍紧闭眼睛,几分娇声嫩气。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地方,我哪知道。不是你开的房间吗?”

  “这是什么回事?我,我们……”阿嘎尔掀被子,厉声问。

  “不是你吗,牤子似的,那馋的。”

  “我怎么了?”阿嘎尔警惕地死盯雷老板。

  “都说你上去就不知道下来,果真厉害,名不虚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这还是我们的缘分呢。我们是患难情侣。”

  “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阿嘎尔急匆匆穿衣服,但穿了又脱,脱了又穿,在好长时间始终穿不明白。他稍稍镇静下来,从床底下找到裤衩,重新一一穿上。

  “你老喊其木格,其木格的,睡着了还喊。她是谁?是你老婆吗?”

  “不是。”

  “还有姐、姐(杰)的,是你姐吗?”

  “不是。”

  “不是老婆,不是姐……你外边有女人吧,而且不只一个。瞧你一本正的样子,想不到……还挺会装啊。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正经的。”

  “胡说什么,哪像你……”阿嘎尔边说边找手机,想找到手机看看时间为几何。“哇噻一一”打开手机,有那么多未接电话和信息。

  开始喝酒时,阿嘎尔把手机调到静音上,想好好喝酒,然后回家好好睡觉。喝完酒,由两个人扶着上了雷老板面包车。车一动,刚悠几下,阿嘎尔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酒喝的,都喝成什么了?”阿嘎尔自责不已。他出去先看信息,有郑杰的,有其木格的,有腊月的,有畜牧业局办公室主任的。再看未接电话,有郑杰的十一次,有其木格的九次,有腊月的六次,有畜牧业局办公室主任的八次。有政府办主任和张旗长秘书的,分别四次,有雷老板面包车司机的五次。还有一个陌生座机号和陌生手机号,各三次。

  阿嘎尔回了畜牧业局办公室主任电话:“咋的了?”

  “阿局,您在哪儿啊?没事吧。”

  “没事,没事。什么事?”

  “张旗长找您开会呢。嫂子也找您呢。”

  “噢,知道了。”

  阿嘎尔回了腊月电话。一通话,腊月只说一句:”你去哪儿了?”接着便哽咽起来,说不出话来了。

  “你去哪儿了?”阿嘎尔心里“咯噔”一下,跟雷老板的事儿谁这么快告诉她了?

  “中午喝多了,睡着了。”阿嘎尔心存侥幸,想探个虚实。

  哭一会儿,腊月才说:“刚刚好点,就喝酒了?吓死我了,以为又出事了,正准备报警呢。你那手机怎么了,政府和畜牧局找疯了。”

  “手机搁静音上,没听着。好了,去政府开会了。”阿嘎尔虽然松口气,但心里更加愧疚。他悻悻下楼,通过一楼大厅时,总台服务员喊:“阿局长,您给签一下字。”

  “签什么?”

  “开房间的单。”

  “谁开的?”

  “扶您俩上去的那个人。他说,畜牧局签单。”

  “操你奶奶的。”阿嘎尔在心里骂着,上前重重签上自己的名字。

  到旗政府有一段距离,阿嘎尔给其木格回了电话。

  “中午喝多了,这睡的,才醒。……喂、喂……”

  对方不吱声。

  ”喂、喂、喂……“

  其木格仍不吱声。

  “喂、喂,怎么了?”阿嘎尔开始着急。

  “还没好利索,喝什么酒,谁让你喝的?”过好长时间,其木格生气地说。

  “亲爱的,没事了吗。”阿嘎尔讨好其木格。

  “没有消息,担心死了。不会说一声啊?”其木格仍然很生气。

  “上午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上午是上午,现在是现在。”其木格不依不饶。

  “呵呵,喝完酒忘了。对不起,亲爱的。”

  “你不是喝酒不知道醉,吃饭不知道饱吗。”

  “还有睡觉不知道醒呢。”

  “你就喝吧,谁也管不了,是吧。”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亲爱的,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行啊,气死我了,以为又怎么了呢。看你再喝。”

  “是、是,亲爱的,没有亲爱的同意,再也不敢喝了。”

  “你不是说修完路就去求设备吗?啥时候去呀?”

  “一会儿搁旗政府开会,开完会再定。你等我信儿。”

  前文不是说过吗,除了现代化养牛基地建挤奶车间以外,全旗还星罗棋布建很多奶站。都是政府投资,畜牧业局具体运作。有投资5万的,建挤奶站,有投资2万的,建收奶站。阿嘎尔给其木格5万元,这是公开给的。还给了多少,绝对是神来妙笔,谁也不知道,反正其木格没掏自己一分钱。

  各奶站陆续建完,开始设备安装和调试。奶站设备也是旗政府提供,从市某公司赊购的。

  阿嘎尔跟其木格说过,等修完路,陪其木格去市里求设备。求设备是幌子,约会是目的。出车祸以前约过一次,没能去成。然后就等,等这么长时间了,路也修完了,该去了吧。两个人天天通话,信息频繁,本来上午通过话,下午其木格还是打来了电话。一是例行说话,二是想快点去市里。

  “亲爱的,到政府了,先这样吧。”阿嘎尔打断其木格,挂断了手机。从旗政府大门到一楼门口,还有一段距离,阿嘎尔抓紧时间给雷老板司机回电话。他是想骂司机。

  “阿局,你可下来了,不是、不是,你可出来了,也不是、不是,可找到你了。”雷老板的司机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

  “你小子……”

  “打你电话不接,后来老占线。”司机仍然说自己的话。

  “什么事?有屁快放!”阿嘎尔训司机。

  “阿局,他们,他们,扣车了。”

  “谁的车,谁扣的?”

  “就是给我们干活儿的那帮人。我的面包车。”

  “拿哪儿去了?”

  “拿到旗政府院里了。”

  阿嘎尔这才看见,旗政府院里靠墙停放雷老板的面包车,有一辆铲车从后面顶上了。

  “雷老板呢?找她去!”

  “你俩不是一起吗?”

  “操,我哪跟她一起?”

  “不对呀,刚才我还去了宾馆,服务员说,你俩还在房间里。”

  “操你小子,胡说什么?爱咋地咋地,我不管!”阿嘎尔挂断手机,“操你奶奶的,都是这小子。”更加气愤不已。

  在雷老板面包车旁边站着几个人。阿嘎尔认识,走过去问什么回事,几个人都很生气,很激动,告诉阿嘎尔说一一修路时,雷老板一直用他们车了的,欠7万多元。他们几个向雷老板要钱,雷老板给不上,开始拖。“不给钱就不给你干活儿。”他们几个不给她干了。“不干拉倒。”雷老板找了别人。他们几个感到受了羞辱,又感到雷老板没有势力,没有信用,事后不好要钱,铺油结束就扣车了。

  “扣到政府院里,事情还好办一些。”阿嘎尔想,刚才提到嗓子眼上的心放了下来。

  按合同,给雷老板155万元,按情理应该再多给一些。雷老板天天钱呀钱的,磨来蹭去要钱还不到50万元。雷老板欠你们钱,还欠我的钱呢,欠钱,根本是政府欠钱。今天,你们几个扣车,扣对了。造影响越大越好,这样雷老板好要钱,我也能要上钱,还上赊账。当时,自己不止一次跟雷老板说,只要把工程干好,一切都好说,意思是要钱也好说。现在人家已经把工程干完了,是不是好说,单凭自己,天知道。

  “叮铃一一”阿嘎尔手机来信息。打开一看,又是郑杰发来的。刚才阿嘎尔删了郑杰所有信息和电话号码。在这功夫又来了三次电话,五条信息。

  “去你的!”没有信息和电话便罢了,一来信息、电话就生气。《阿嘎尔轶事》里不是说过吗,郑杰抢走阿嘎尔存折,后来听说阿嘎尔出车祸,又打车去市里银行取钱,阿嘎尔对郑杰恨之切切,彻底死心,发誓今生永世再也不理会她。阿嘎尔拄双拐出院第二天,郑杰开始给阿嘎尔打电话发信息,以后越来越多,阿嘎尔始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而且看了就删掉。信息内容大致如下:表示道歉,请求原谅;上次拿走7万元,投资一个买卖上了。等赚钱,一定还上,还给阿嘎尔买一辆好车;听说出车祸,非常难过,好几次去医院,有嫂子在,就没进去。

  今天来这么多信息,除了上述意思外,主要有两点:一是,想阿嘎尔快疯了,没有阿嘎尔实在活不了了;二是他(指丈夫)今天出门了,好几天才回来。想要阿嘎尔来家里坐一坐出,吃顿饭。

  还钱?不让我再破费就阿弥陀佛了。另外,毕竟把人家当过一回媳妇,厮混过多次,就当玩小姐了吧。他丈夫出门了?我拄拐……我才不去呢,谁爱去谁去。

  结婚以后,阿嘎尔在家里一直管钱。当一把手苏木达以后才把财权交给腊月。虽然不管钱,但私设小金库,存了他人多年所送。没有小金库,怎能搞女人,玩女人?在女人面前他一直很大方,主要是小金库支撑得好。真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他让腊月从洗手间墙洞里找出2万元,那是他小金库所藏一部分。狡兔三窟吗,他在办公室等几个地方还有几笔藏钱。他拄拐杖,又找出一部分,第二天交给腊月,说:跟郑杰先要回来4万了,剩下的3万元,过一段再要。

  “不要小媳妇了?”腊月逗阿嘎尔。

  。

  走进会场,不是张旗长开会,是张旗长委托常务副旗长开会。会议好像开一会儿了,此时正在热烈讨论。阿嘎尔找一个旮旯坐下,听大家说话,听一会儿,听明白了一一过十天半个月,市委大领导来该旗调研,其中重点看养牛工作。张旗长不在家,但特别重视此次领导调研,从外地打来电话,要旗政府全力以赴做好准备工作。会议给各部门布置任务,畜牧业局的任务最重,所以那么着急地找阿嘎尔。畜牧业局任务如下:解决现代化养牛基地的牛源问题;抓一个重点养牛村和重点挤奶站看点;抓一个黑白花养牛点和一个黄白花养牛点。

  回单位,阿嘎尔立即召集畜牧系统两级班子会议,将旗政府布置的任务分解给各位副职和各站所负责人。阿嘎尔全面抓,负总责,侧重抓挤奶站看点建设。

  第二天,阿嘎尔自己开车,带上其木格,去市里求设备。正值周末,两个人在外面美美玩了几天。他俩先去外旗、外盟、外省几个地方,看挤奶站建设先进,周一晚上才到的市里。周二上午将设备装上车,疲惫而幸福凯旋。本打算阿嘎尔也去胡节帮助安装,可是在凯旋路上,阿嘎尔接到一个座机电话,是上周那个未接电话。

  “阿局长吗,我是旗纪委的。”

  “啊,我是。”

  “市纪委来人找你呢,要你现在就过来。”

  “我出门往回走呢,到了就去。他们在哪儿,什么事啊?”

  “不知道。他们在旗宾馆。”

  阿嘎尔脸色顿时刷白,脑子也空白起来,从幸福的巅峰迅速掉入恐惧不安的深渊里。纪委,阿嘎尔可领教过,如果再到检察院,也听说过,虽然不会伤筋折骨,但那等身心折磨,让人难以忍受,有时竟生不如死,痛不欲生。阿嘎尔领教过几回,从此风声鹤唳,杯弓蛇影,闻蚊心惊,谈纪委色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到甘珠尔,离旗宾馆还很远,阿嘎尔就下了车,叫司机送其木格回胡节,自己走着去旗宾馆。其木格莫名其妙,跳下车,追阿嘎尔问:“怎么不去了?”

  “我来事了,赶明儿见脸后再告诉你。”

  当街不好意思再追,再问,“回头打电话啊。”其木格喊一声回去了。

  阿嘎尔根本没听其木格说话,他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给旗纪委书记打电话。

  “李书记,听说市纪委来人找我,是吗?”

  “可不是吗,都告到市里了,也告我们包庇你呢。谁呀,这么缺德。”

  “告我什么了?”

  “咳,还是那些破烂事。他们上我们这儿看过卷子,我们也替你说话了。没事,别理它。”

  “噢,谢谢啊。”

  “市纪委可能找你,你态度要好点,别跟人家干仗啊。”

  “好的,好的。”

  阿嘎尔心里放松许多。他直接奔旗宾馆,旗纪委工作人员等候在那里。工作人员领阿嘎尔进一个套间,市纪委两个人端坐在沙发上。

  寒暄几句后,转入主题。市纪委一位像领导样子的人说:“有人向我们反映你的问题。市纪委高度重视,派我们调查核实。请你端正态度,主动配合。有些问题,旗纪委已经调查核实过,不再重复。有两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我们。如果回答不实,你要为后果负责任。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阿嘎尔频频点头。

  “那我们就开始吧。第一个问题,你们畜牧系统集资养牛款了吗?”“集资了。”“集资多少?”阿嘎尔转动几下脑袋,“记不起来了,反正按旗政府要求都集资了。”“究竟集资多少?”阿嘎尔不说话。“不说呀?”“我实在记不起来了,回去看看才能知道。”“请你一定要有正确态度,如实交代问题。好,往下进行。集资款在哪儿?”“在养牛上用了,完成了畜牧系统养牛任务。”“给谁了?牛在哪儿?”“给了芒根苏木胡节嘎查其木格书记。牛在她家。”“给谁了?我再问一遍,把养牛集资款给谁了?”阿嘎尔再重复一次刚才说的话。

  “第二个问题,你给过别人钱吗?”阿嘎尔懵了,一时不知所措。给别人钱了?给钱的可多了,问的是哪个呢?这个事可不能乱说,可是掌握了真凭实据?先搪塞看看。“没给谁呀。”“刚才我们说过,要主动配合好组织调查。你这是配合吗?”“配合,配合。但我确实没给过别人钱。”“没给过?如果查出来,你这是欺骗和隐瞒,问题可就严重了。”“没给过,没给过,真的没给过。”“好好想想。”接下来双方不说话,空气开始凝固,让人窒气。

  “说吧,说了就没事了,就结束了,保证啥事也没有。不说,问题就严重,比如,立案调查,交给检察院,到时候就不一样了。”闷好长时间,纪委同志说。

  阿嘎尔态度仍不见端正,仍没有主动配合的意思。

  于是,另开房间,将阿嘎尔请进去,纪委同志轮流进来,施与阿嘎尔最耐心的教育。这一教育可真教育到家,教育到中午,又教育一下午一晚上,直至第二天中午。阿嘎尔吃盒饭,喝矿泉水,其余时间都坐在一个地方,不让站,不让躺,不让睡。如果在平时,这算什么?相对于挤火车去区府,相对于坐破车昼夜奔波轻松多了。甚至相对于纷繁杂乱的工作,简直是享受。一天一夜打麻将,一天一夜跟相好厮混,不是多了吗,不在话下,就是心理上的恐惧和不安让人难以忍受。另外阿嘎尔刚刚跟其木格云游几天,身体好像被掏空了似的,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他好想好想睡个大觉。

  可是,这不是让你来轻松,也不是来享受,更不是来睡觉!

  阿嘎尔坐在那里,脑袋已经耷拉到极限,还要往下低头。低、低、低,突然“呼一一”“嘘一一”五音杂响,好像来自地狱,在这个万籁俱静的深夜让人毛骨悚然。“干什么呢?不许睡啊。”纪委同志早推了一把。“不是我睡觉,就是这眼睛老想自己闭呢。”阿嘎尔挺胸抬头,抖擞精神,用充血的眼睛紧盯纪委同志。他几近崩溃,想招供几个人,但转念想起电视上的情景,马上又坚定起来。他使劲掐自己身上各个最软最薄的部位,狠狠想:“他奶奶的,不许闭眼睛,再要闭就拿钢钉支上!”

  第二天临近中午,纪委同志说:“好,这次先到这里。你还有没有需要向组织说明的问题?”阿嘎尔扒拉脑袋,没说话。“那就在这儿签字。”

  签字画押完,快到中午。阿嘎尔提出请两位,两位表示同意。这样阿嘎尔找一家特色高档饭店,安排了一桌。阿嘎尔给纪委李书记打电话请吃饭,李书记说:“刚才我去旗宾馆了,我以为早没事了,这俩犊子……好了,回头再说。我有事不能去,安排德书记和宝书记去吧。”

  德书记是阿嘎尔的前任畜牧局长,现在的旗纪委副书记兼监察局长。宝书记就是宝来,芒根原任苏木达,现在的旗纪委副书记。

  大家喝了不少。有句话不是说不打不成交吗?阿嘎尔想通过这次事件,通过这顿饭跟纪委的同志们,尤其跟市纪委的两位成为好朋友,所以他喝得更多。

  喝差不多了,该安排的也安排好了,阿嘎尔托词来事先离开,以留时间和空间让他们自由自由,还让他们交流交流自己的事情。临走时,德书记和宝书记用蒙语再三跟阿嘎尔说:“没事,没事,我们给你好好说说,放心好了。”

  如果就这两个事,阿嘎尔还真没事,真可以放心,高枕无忧。养牛款悉数集资了,但这是职工血汗钱,不能滥用,所以他把钱存起来了,等风头过后,想消消退回去。他还想过,如果旗里检查集资和养牛任务完成情况怎么办?他做好了充分准备。他串通其木格,与其木格做假账,早已成立攻守同盟。只要其木格不说,这个事简直是天衣无缝。而凭与其木格的关系,我们之间都可以用生命相袒。

  从饭店出来,阿嘎尔给其木格打电话,第一报平安,第二向其木格交代,可能有人找你问事,你就如何如何应对。

  关于第二个事,说我给人送钱了,有什么证据?是给过,而且给的还不少。大家,乃至整个社会不都是这样吗?不给钱,不送钱,难道好使吗?我老阿性本善,那种歪门邪道还真不愿意干,可是不送不给,包括公事正事都寸步难行。再说了,送了给了那些,哪个是我老阿个人事?

  再公家事也不能授人把柄,阿嘎尔凭自己财务管理本事,早把账目处理妥妥的,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你看,经历多次劫难和洗礼,毫发未损。

  人类的知识和才干可以用来行善,也可以用来行恶。在行善和行恶之间应该有千里之遥,可实际上往往只有一步之差。

  有人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可是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谁能按自己的意愿去为或不为呢?

  没过几天,市纪委两位同志又来了。阿嘎尔的问题不是没事,而是更加严重一一市纪委要对阿嘎尔立案调查!

  调查组的同志沿着当初旗纪委走过的足迹前进,到畜牧业局及下属二级单位查账,翻抽屉,抄笔记,找线索。他们办案特别老道,不仅看帐内帐,还要看账外账。

  上次旗纪委办案时,一个二级单位会计笔记本被翻出。该会计工作认真细致,哪天哪日,谁拿走多少钱,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并不是为了留证据,记黑账,就是记了流水账。旗纪委一个个找拿钱的人谈话,多数是正常开支,而且当时都报了账。有几笔钱,站长支支吾吾,最后供出阿嘎尔。阿嘎尔揽是揽过来了,但啥时候拿的,花在什么地方,记不清楚,一方面推在跑项目上,另一方面找领导求情。念阿嘎尔跑项目贡献大,这几笔钱算拉倒,让二级单位交罚金了事。

  有了这次教训,会计、出纳、办公室主任等相关人员早把有关东西拿家或销毁,所以这次市纪委来搜查时,畜牧业局及所有二级单位更加干净。其实,畜牧系统本是穷部门,也没多少资金流动量吗。

  调查组同志找人谈话,其中还找了郑杰。郑杰是所找人物中级别最低一个。关于郑杰,阿嘎尔原本不想理会,与她彻底断绝关系。市纪委来人后,尤其找她谈话以后,阿嘎尔改变了注意。毕竟跟人家好过一场,而且人家已经知错认错,想继续跟自己好,你却不要人家,未免太绝情了吧。不是“爱之深,恨之切”吗,人家恨上你,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呢。阿嘎尔跟人家好的时候,就是亲密无间,爱死爱活的时候,也没让她知道不该知道的诸多单位事,就是郑杰翻脸不认人,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把柄。尽管这样,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少一个敌人少一个麻烦,阿嘎尔恢复了与郑杰的关系,而且从精神上,物质上,尤其在生理上给予了最充分的弥补。

  郑杰给阿嘎尔来电话,点名道姓骂举报人一大堆。后来才知道,举报信举报曰:阿嘎尔拿畜牧系统养牛集资款给情人郑杰,两个人私下做买卖了。

  阿嘎尔逗郑杰:“你们不是亲戚吗?亲戚这玩意儿,听起来挺神圣的,可是这亲戚就是建立在男人和女人睡觉的关系上。你不跟他睡觉了,还是亲戚吗?”

  “你说什么呢,谁跟他睡觉了?”郑杰要打阿嘎尔。

  “不是说你,说咱二姨。”

  “也是啊,二姨没了,就不是亲戚了。”

  调查组的同志去胡节核实。由于阿嘎尔与其木格早已沟通,两个人说的一致,畜牧业局账上也有反映,所以养牛集资款的事情算调查结束。

  调查组的同志最后去了旗政协。政协刘主席给阿嘎尔打电话,训:“咋搞的,拿点钱,让人举报了?”阿嘎尔也十分委屈:“畜牧这块,除了我没有二一个人知道拿钱的事。”阿嘎尔属实也没跟任何人说过此事,其他人没有一个知道的。这笔钱是市畜牧业局给的,是改良上的专项资金。钱拨到改良站后,从站长手里接过来,阿嘎尔亲自送的人大和政协。就连改良站站长也不知道用在什么地方。

  人大政协养牛款没搞职工集资,是用这种方式完成集资任务的。政协的一位副职响应号召,带薪养牛去了。他划拉两个大单位的这两笔资金,还有五个单位的集资款,替七个单位完成养牛任务。

  后来才知道,该副职与苟站长是同学,在一次席间,该副职说出此事。他不知道人大也从畜牧业局要了钱,所以没说出来人大。人大在这次举报风波中幸免于难。

  调查组的同志第二次找阿嘎尔,问:“到底给没给过别人钱?”此时阿嘎尔心里明镜,说:“个人没给过,单位给过。”“给哪个单位了?”“政协。”“给几次,多少?”“一次,两万。”“用什么钱给的?”“用畜牧局经费给的。”“咋给的?有没有账?”“直接写政协,不让,所以开了燃油费收据条,一共开了三张。”

  市纪委同志翻复印的一沓收据,“三张?都多少?”阿嘎尔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三张收据的数额。

  当时,阿嘎尔实行定点加油制度,先加油后结账,所以油收据条都是大数额。

  后来,刘主席找市畜牧业局局长,局长找了市纪委领导。这样结束了对阿嘎尔的立案调查,叫阿嘎尔去市纪委诫勉谈话,写一份检讨书完事。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