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鹤顶红啊鹤顶红完
“孙老先生，不好了，世子爷世子爷失踪了。”被孙晓派去探听消息的小士兵气喘吁吁地闯进营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自己听到的消息。
湛露一把捏碎了手心里的药草，心口砰砰砰地跳起来，知道小士兵不会了解更多，便没为难他，一路穿行到主账，心存侥幸地拦住邵子毅的亲卫询问。
正负责守帐的邵雨辰见状，请了湛露进帐。
帐中一地繁乱，铜壶铜杯摔了一地，邵子毅摊靠在木椅上，冷峻的气息覆盖满地，他目光幽幽，不再是那种带着揶揄的温和，而是寒气渗人的冰凉，湛露忽略那目光落在身上的不适，询问地看着他。
半晌，坐在那里的人才叙事一般开口：“魔教少主苍翼突然现身长崎，在阵前偷袭了右军主将。”
镇南军右军主将，就是邵子毅的亲子，镇南王府唯一的世子。
邵子毅平静的语气下掩藏着汹涌的怒火，他是主帅，明知亲子遇难，却仍要保持冷静，在那种情况下，力挽狂澜攻下长崎，可他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
“我军右翼被破，世子为保战势不变，以身作饵引走驻守长崎东部的赵家军。”邵雨辰低沉地补充当时的情况，不含情绪的声音让湛露生生打了个寒颤，“我军险胜拿下长崎，赵家军主帅赵才逃脱，他已经把世子爷失踪的消息带回琅山，朝廷派了天子卫去搜寻世子爷的下落。”
“那我们的人呢？”
“也在找，但赵家军一直派兵骚扰，搜救未有进展。”
“世子走时只带走亲卫二百”
亲卫二百，这点人在战场上能抵什么用，要不是邵淇奥身份特殊，赵家军碰到这点人连瞧都不会瞧的。
黑漆漆的营帐里静寂无声，架在外面的火盆里柴火噼噼啪啪地爆裂，湛露看着邵子毅映着一丝火光，暗沉如地狱鬼般的脸，一字一句：“给我一匹马，我去找他。”
朝廷的人会注意镇南王府的军队，却不会太在意她这只小蚂蚁，湛露接了邵雨辰递上来装着干粮和水的包裹，一人一骑消失在夜色中。
邵子毅站在城墙上，夜风吹着的衣摆张牙舞爪，极目远眺，凉薄的细语在被风彻底吹散之前传入邵雨辰耳中。
“若淇奥身死，那把她也杀了！带回来葬在一起。”往日里野心勃勃的鹰目之下，尽是死灰和恶鬼。
“是。”
风倒灌入衣袖里，手指被冻得僵硬，还是牢牢抓住缰绳驱马向北，她不知道邵淇奥那家伙到底跑哪里躲起来了，只能一寸寸找过去。
风太大了，吹得人眼生疼，迎风落下泪来，湛露抹去模糊视角的水汽，呆愣楞地想，你看，不让我跟着去，结果你就倒霉了吧！
湛露牵着马脚步沉沉，衣物上散发着恶臭，手中剑滴落着血珠，杀的人太多了，剑刃上满是或大或小的缺口。
最近遇到的天子卫越来越多，邵淇奥那家伙大概就藏在附近，只是还没被搜出来。
她骑过来的那匹马早就死了，现在这匹是她杀人越货抢过来，避过天子卫的探查，湛露摸摸马鬃，放走骑了好几日的马儿，孤身进入幽秘的山谷。
天子卫人多，但他们不像邵淇奥和湛露从小就常在山林中穿梭，茂盛的山林和各种不知名的毒物阻碍了他们的脚步。
湛露仗着自己对山林的熟识，在天子卫眼皮子底下翻找到一处栖息的虎穴，一番遮掩，倒头就睡。
夜里，怕冷的肥虫子硬生生被冻醒，借着月光，她看到挂在洞顶的蛛丝被风扬起，蛛网的主人颤颤巍巍地爬行在蛛丝上。
夜里风大，这本来没什么不对，但是这风向有问题啊！它不是从洞外吹出来的，而是从洞穴深处飘过来的。
从小就会用各种鬼故事荼毒邵淇奥的湛露顺着风，一直走到风口，发现一个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狭窄穴口，吸着肚子硬挤过去，感受着拂面的清风，脚步越来越快。
奇怪的洞穴很长很长，而且黑漆漆一片，扶着岩壁的手经常会摸到奇怪的东西，比如蝙蝠，蜈蚣这让湛露整个人都毛毛的。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望见泛着白光的洞口，还没走进就听到外面剑戈相击的声音，湛露心急如焚，脚下生风。
邵淇奥一剑订死寒潭中的鳄鱼，剑锋穿过鳄鱼的身体，插在石缝中，那只张着大嘴的肉食者挣扎几下，才渐渐失去气机。
困着鱼尾的邵林风送了力气，气喘吁吁地翻滚一圈，从鳄鱼身上滚下来，余光注意到一抹残影，顿时警惕起来，一个鲤鱼打挺跃起。
邵淇奥握紧手中的剑，转向那边
戎甲上血迹斑驳的少年，早没有那副俊秀的模样，糊满血丝的眼睛又红又肿，眼下青黑一片，下巴处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如剑的目光落在湛露身上已经变成柔柔的情意。
少年冲着肥虫子露出那排象牙白的牙齿，浑身的气势散去，懒懒地站在那里，道：“我就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屁，你这明明是祸害遗千年。”肥虫子又被风吹得要流眼泪了，眨眨眼清明了视线，同过去做过无数遍的那样拆台。
可不管她怎样嫌弃邵淇奥，她都怕极了他死去，毕竟他说，就是生不能同衾也得死同穴，她才不想陪葬，肯定是这样，没错了。
邵淇奥所在的地方已经不在原来的山谷里了，就是没有湛露找过来他们也能安全逃出去，肥虫子撕了自己的里衣给某世子包扎伤口时，他还不忘自卖自夸一番，努力让肥虫子忽视他现在的形象。
“我带着人一直往北，在石林伏击了追赶的赵家军，几近全歼。本来我们已经要回去了，谁知道突然被天子卫盯上，一路逃到这里，弃了马徒步入林”
“那帮天子卫简直就是一群秃鹫，只要闻着一点味就飞过来。”
“我们一共二百人，就剩我和邵林风了。”邵淇奥头埋在肥虫子肩上，低沉沉地说。
“邵言邵言也死了，他替我挨了一刀，没能撑下来，我连他的尸骨都没法收敛”沉甸甸的泪珠砸在地上，还有邵淇奥的呜咽声。
他向来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会儿却在湛露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我跟他说，出去就给他立冢，立在昭阳，他才闭了眼。”邵言是邵子毅在邵阳捡回来的，邵淇奥和他一起长大，最是亲近，如今邵言身死，没人比他更难过了。
“天子卫皇帝”邵淇奥齿间用力，像是要把他们挫骨扬灰。
“湛露，下次如果是你，别替我挡刀。”大脑袋依偎在湛露颈间，湿漉漉的眼睫擦过她的皮肤，“不用替我挡刀，我可以。”已经失去过一次的邵淇奥，不想再尝试个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