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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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梦回,阿破总会在这个时辰惊醒,醒来后他也总会想起米城的时光。
“兰兰妹妹,你可曾打过弹弓?”
“从前小时,我央求刘叔给我做过一个,后来因为不小心打到了先生,被爹爹骂了,就不曾再玩了。”
“那就好办了,你随我来,我们偷偷地去趟米城。”
月光下,两人共乘一马,兰兰在马上,拿着阿破的弹弓把散碎银子射进百姓人家。
二人所过之处,人们纷纷掌灯,看着从院子、窗户掷进来的散碎银两,捂嘴发痴。
“哎呀,谁啊,大半夜的”
“唔怎么了?当家的?”
“肯定是前街的小鬼,半夜往我家扔石子,媳妇,快快掌灯,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婆姨将烛火点亮,火苗在暗夜里颤动。
“天哪这是?”
“银子”
“肯定是土地老爷显灵了。”
“你这婆姨又在胡说,我们上月十五刚去拜的观音娘娘,怎会是土地爷?”
两人下马时不时躲在窗根下,偷听人们面对天降财富的窃喜,兰兰捂着嘴,眼睛眯成一道弯。
“兰兰,跟我来。”
阿丑载着二人飞奔出城,沿着城外小路疾驰,很快就到了米城外的山坡上。
“兰兰,你看”阿破指着小城方向。
于高处,米城尽收眼底,此时半个城已经被点亮,灯光温暖,烛火摇曳。
“哇”阿兰背着手,笑容亦如被点亮的小城。
“还是大盗的日子过得洒脱,阿破哥哥,我们下次还什么时候再来冒充观音娘娘和土地公公啊?”
“恐怕不行了,白天已经把所有钱都换了散碎银两,刚才都已散尽了。”
“哈哈,大盗也会没钱啊,干脆,我也入了入绺子算了。”兰兰挽起被风吹散的鬓角,“这样的日子真是快活。”
“那是最好,你我一起浪迹江湖,人生何求?”阿破望着兰兰的背影,“何况兰兰妹妹的弹弓打的真是不错。”
“那是自然。”兰兰扬头说道。
“我看依兰妹妹的准头,打伤先生是故意的吧?”
“嘘。”兰兰认真的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这话可不敢让爹爹知道。”
“哈哈,兰妹妹果然还是最怕陈老爷。”
“阿破哥哥,你有所不知。”兰兰转身望向米城。“我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难产去世了,自小我和父亲相依为命,小时候我经常冲撞父亲,看街上的孩子都有妈妈嘘寒问暖,可我唯一的父亲却公务繁忙。之后随着我一天天长大,偶尔会看见父亲在房间,拿着母亲的遗物默默垂泪。母亲已故19年有余,父亲发誓不再续弦,就是怕我受后娘的气。更多时候,我并不是怕他,而是心疼他,不想让他再为我劳心。”
阿破突然很想抱抱兰兰,但是他不敢。
“阿破哥哥,你怕你爹爹么?我爹爹说,他可是统一了三江六岸的水匪头子。”
“他啊,在别人眼里他可能是一个盖世的大哥,是十恶不赦的水匪头子,是老奸巨猾的行贿者。但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搞怪的老头儿,一个父亲。他经常吼我,还打我,但我从不怕他。”阿破回忆起水匪生活。
“你真的没有怕的东西么?”兰兰怀疑道。
“害怕的东西”阿破思索着,“我小时候,老爹总拿大虫唬我,说陆上有种猛兽极为凶猛,专吃不听话的小孩。可水上生活,又从未见过大虫,于是就央求老爹画给我。”
“小时带我的乳娘也这么说过。”兰兰眼光一亮,“这么说,你怕大虫?”
“兰妹妹,你听我说完。”阿破接着说道,“我第一次上了陆地,去唐府第一次劫盗之时,每隔几条街道都会遇见一只大虫,吓得我魂飞魄散,血液倒流。”
“怎么会?”阿兰瞪大眼睛。
“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什么大虫,是土狗。只怪老爹的画技太差。”
“哈哈,蜀中十城通缉的大盗竟怕狗。”阿兰捧着肚子大笑。
阿破有点不好意思。
“爹爹说,比起他,你更听我的话”兰兰收敛笑容,往阿破面前走来,“那比起土狗,你是怕我多些,还是怕狗多些?”
“啊?”本就不好意思的阿破,看见走到近前的兰兰,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险些坐到地上。
“看来你还是怕我比怕狗多些。”等阿破缓过神,兰兰早已飞身上马,捂嘴笑道,“阿破哥哥,我刚才是与你逗闷子呢,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吧。”
这往事如丝,紧紧束缚在心头,阿破再一睁眼时,天还未亮,只看见床帏外的战甲散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