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折兰
“因为你唱歌和舞蹈都很棒，关键时刻也能稳得住场。”叶笙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墨遥时的场景，彼时皎皎如清辉出岫的气质并没有被偶像世界的光鲜靓丽所掩盖，反而令更多的人认识了这位帅气沉静的钢琴王子，“虽然很不甘心，不过你会是个好组长吧。”
“没兴趣。”墨遥搓搓手臂，十分不适应来自叶笙的夸奖，“不甘心你来当。”
言璃笑道：“我看可以。”
“啊？”
在言璃最艰难，甚至一度想要退出的时刻，正是叶笙的陪伴让他第一次知道了世上不只有利益的利用关系，还有朋友在身边投来温柔的守望。他相信所有人都看得出叶笙的乐观开朗和不服输对整个兰组起到了多大的作用，甚至说是他将兰组从解散的边缘拉回来的也不为过。
叶笙的经验不像他们三人丰富，同样的，他也有着无限的可能。
巧的是魏云深和言璃想到了同一点上。他们三人或多或少都背负着不为人道的黑历史，唯有叶笙，单纯得像一颗冉冉的太阳，一想到他将要在风谲云诡的偶像界接受苛刻的洗礼，魏云深就忍不住起了兴致。
“我也同意。”
“为什么云深哥也——”
墨遥幸灾乐祸，凉凉道：“3v1，放弃吧。”
沈乔瞥了眼经纪人，经纪人只是含笑旁观。
叶笙下意识想去揉头发，想到头上戴着头冠才悻悻放下：“行……那个……”
“你这么扭捏干嘛。”
“烦死了，我还在整理心情！”满心都是上台都未曾有过的紧张感，叶笙轻咳一声，有模有样道，“感谢大家的信任。说实话就算当上了队长，之后也没什么不同，能走到这里，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全都是靠事务所，前辈们，粉丝，还有我们自己的共同努力，不用谦虚，这是我们值得骄傲一生的荣耀。”
“我们每个人心中一定都有想要将歌声传递出去的对象，那就把现在台下的观众当成那个人，为他们全心全意地献上一场不会后悔的表演！”
走出休息室，走廊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这世上很多人还在徘徊着寻找一个为之奋斗的目标，而他们只需要笔直向前，就能走到梦寐已久的舞台。
沈乔装得滴水不漏，只有在临走之前对魏云深的背影沉声说了一句加油。
魏云深笑笑，心想，真是一场令人头晕目眩的美梦。
也许音乐剧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言璃捏紧了袖口，但无论以怎样的形式，他都会全力将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出来，因为身边的同伴值得。
“上一次你和云深哥也是这样走去舞台吗。”
墨遥垂眸道：“不。”
失去暖风和晖光，还怎么叫完整的春天。
“音乐剧结束之后，和我说说你想找的那个人吧，说不定……”
墨遥猛地抬起头，却见叶笙在入口处停下脚步，组员们伸出手。
“我们是o2o，我们——”
“为你而歌！”
手掌交错，留下一丝潮湿的温度。
他们在舞台入口处分开。
·
“……如今新帝登基，求贤若渴，云深此番前来便是请公子出谷，共同辅佐圣上。”
幽谷七七四十九连环阵，大阵套小阵绝非魏云深一个文臣所能硬闯。见他揣着手好整以暇地等待幽谷主人的回音，以声音出镜的校尉长可是急了：“这拜贴也递了，话也传到了，还让我们等在外面，什么不世出的言公子，简直欺人太甚！”
魏云深面无表情地盯着心急火燎的统领，忽然一笑：“是。大人和云深此番前来代表的是圣意，言璃未免太不知好歹。我们一同进去，谅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说罢便举步进谷。
统领带着身后一队只有影子的官兵进退维谷，最后一咬牙跟上魏云深。谁料进谷之后雾气越来越浓，而魏大人自顾自走得飞快，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一群人只能在干冰做的阵法中没头苍蝇似的，左突右撞好不狼狈。
群演下场后，魏云深独自一人从雾气中走出。
“初相见衣袂翻眼中尽枉然
笑阿谀行不羁真言为谁展……”
灯光在纪岁的指挥下由明转暗。
保险起见，沈乔修改剧本后并没有让言璃上第一幕。
接着是经历数次暗杀，从边境回到国都的墨遥，他在路上听闻魏云深入朝之后拜入奸臣门下，甚至还来逼言璃入仕，心中满是愤懑。
“这便是你清晨扰人清梦的道理？”
叶笙迈着步子款款走上布景里的假亭台，居高临下道：“东北收狼群，西南灭魔教，江湖上可是传遍了，难为墨大侠心里还记挂着我们呢。”
“怎么是你？”墨遥一夜未睡，对这个传言中处于权贵攀附中心的竹马也没有好脸色，“言璃呢？”
叶笙却跳下来，眼眸中一片澄澈的促狭，并非善于玩弄手段之人的样子：“仲春之约，你可来晚了。”
“该，罚！”
话音刚落，天光乍晓，暖光洒了二人满身。清晨幽谷的宅院前，墨遥遇见的依旧是那个逍遥快活不攻心计的风流小王爷。
这里的唱段因为叶笙的病临时做了改动，减少了舞蹈动作，由单人变成了双人曲。舞台表演本来就要求底气要足，经纪人在后台听得揪心，然而这是为兰组量身打造的音乐剧，粉丝为了宣传里的主演而来，根本没有人能替代。
“放心，你看台下。”
经纪人愣了一下，后台的转播看不到台下的反应，但直播间有时会切出去。沈乔手上拿着pad，屏幕上观众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剧情中，有的蹙眉有的捂嘴，显然是为了叶笙和墨遥歌词中所表现未表明的对立而揪心。
吱呀一声似是轩窗打开，叶笙身后，舞台另一侧的灯光亮起，书案上铺开一纸未完的画卷，言璃执笔，一株幽兰缱绻地生在他的腕边。
言璃一开口，果真温润如春风拂面。商既明起初满心不服，十分不理解搞砸了出道live的人怎么还能厚着脸皮待下去，现在看他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他——”商既明刚要和季贤吐槽两句，惊讶地发现自家队长正在默默地跟唱言璃的唱段。
夏荧捧着脸注视着舞台上的一举一动，笑吟吟道：“音乐剧的唱法和普通歌曲还是有区别的。”
四人终于在院中见面，言璃沏茶代酒，与三位远道而来的好友共饮此杯。
谈起言璃的处境，三人各执己见。
墨遥横刀冷声道：“江湖之远非庙堂所能及，只消全身走出幽谷，天高海阔总有容身之地，何必委曲求全，再卷入那些阴谋诡计之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璃自言府倾覆躲了多年，不是一样被找出来了。”魏云深心中打着另外的算盘，话对着墨遥却看向言璃，“现在王都内有多少人想要杀小璃就有多少人想护他，留在众人视线中反倒安全。”
叶笙把玩着言璃拿出来招待众人的杯盏，左看看，右看看，忽然道：“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幽谷中花开的正好呢。”
“你可别再掐了花就往嘴里塞。”虽说事情因他而起，言璃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翻叶笙幼时的旧账。
“我才不做那种焚琴煮鹤的事。”叶笙声音一高明显就有变化，他悄悄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头，稍一停顿，笑道，“最近宴会的时候新学会了种玩法，叫丹青令，要求画好，题的诗也要符合主题。不如我们来玩这个吧。”
墨遥叱责道：“现在哪有功夫玩闹。”
言璃依旧淡然自若，将三人请入舞台另一侧的书房。第一幕完，第二幕时书房里便换成了提前录制的剪影。
四人的剪影或坐或立，时而挥毫泼墨。古时讲究隐喻，这段情节说的就是以诗画明志，同时演出四人不为人知的过往。
魏云深不能让言璃离开王都，但他无法明说，因为自己也是一个庞大计划中的一环，每次他想要探究更深的隐秘时总有一股力量将他推回。他想尽力保全言璃，又不得不借助奸臣的势力在家宅中有立足之地，令他两相胶着。
先帝时言家圣宠不衰，到最后却落得灭族的下场。言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而是利用幽谷主人之名拉拢江湖帮派，在京中世族间埋伏眼线，一腔治世之才全放在为家族平反上，甚至于幽谷的传言就是他自己为引君入瓮放出来的。
墨遥远离王都依旧，只因他找到了另一条线索——传闻中言家伯父毒害先帝，那种毒药来自边疆的江湖门派之手。
三人唱罢，细心的观众也能发现，他们的词中都出现了同一个人的影子。
叶小王爷的剪影还在夸赞自己的诗词，另一侧，叶笙神色肃穆。
雾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
台下，社长腿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怎么样，记起来了吗？】
他缓缓抬头，正对上侧方观众席里任登蛇蝎一般毒辣的目光。
【pris也好，o2o也好，你珍惜的，都留不住】
这时的台上，叶笙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后背的戏袍刷的被冷汗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