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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明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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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十年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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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空婉转流连,废沉新谢,百年如朝,千年如暮。

  曾经的青山楼阙,早已荒芜枯腐,任由野草生花,藓苔爬遍,蔷丝触角编织着青兽毓色,岁季荣辱是神鬼匠心的躁弄。

  天虞山,那座饱经岁月变迁,浴血洗礼,充斥着神秘面纱的天堑之境。在漫长的静寂过后,再一次迎来一颗回归之心,承载者一双炽热足迹点点叩问。

  朱雀展开宽大的双翼,火色的身影像流火一样划过晴空,在天虞山上空惊掠而过。有一个红衣女子从朱雀翼背上飞落而下,落入天虞山之巅。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年之前,在这座山上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杀戮。是魔族中人出其不意,从山下攻上山巅。

  一场大火,一场血光,一场悲怆,一场黑夜。次日拂晓时,早已不见了刀光剑影,火光不复存在,剩下残檐断埂和余热灰烬。朱雀门主璴瑢身死山巅,他是死于婴灵剑的剑锋之下。其女朴浛被魔族中人掳掠而去。

  当晨旦平地时,龙族中人从北边急匆匆赶来,目睹天虞山上的景象,于是向西追杀。时至日中正午时分,传来一则讯息,说是灵鹫门中人截救了朱雀门主之女朴浛,从此再无音讯。

  此时此地,朴浛行走在天虞山的荒草台阶中,她的手指触摸高高的蒿草,内心云涛波海,翻涌难宁。那一日的景象犹如昨日回响耳边,重现眼前。

  走过满山荒凉,在山巅的最高处的残埂上,朴浛举目环顾,天边群山叠嶂,无边无垠。最后,她将目光片刻停顿在西边的山野中。

  她还记得,在很远很远的群山中,修阳在流箭刀光中拼杀冲突,前来挽救自己的情景,那同样是一次激烈的杀戮。

  那一天,朴浛在囚笼中昏昏如死,囚车在路途中晃荡颠簸,魔族中人在狭长深暗的山谷中绵延而行。朴浛素面仰天沉默的躺着,一缕一缕的头发和着血污粘贴在她脸上,红色的衣裳浸满鲜血早已分不清楚,是血液的色彩还是红衣的色彩。

  昏昏迷迷不知过了多久,朴浛睁开双眼,一道强烈的阳光照射在她脸上,瞬间穿透她的瞳孔,将她从沉迷的虚无中彻底惊觉。在自我封闭的世界中沉浸太久,她的双眼无法忍受这样强烈的阳光,眼睑迷离成一道窄缝,使她可以洞见身外的一切。

  她仰面看见的不是天空,好像是在黑色的天空被撕开一道裂痕,使阳光强势的钻进来,将漆黑分开两边。望着这一线光亮,昨夜里血光狰狞的画面开始浮现她的眼前,父亲倒在烈火中的一幕刺痛着她,她想要翻身起来再次面对,但却发现手脚沉重无比。

  朴浛触目之际,看见自己身上交缠着铁索,手脚束缚着栓捆禁锢,她就像是一只被猎人捕获的孤单绝望的兽鸟,独自面对着哀鸣刺痛的路,面对着一夜之间被打破重改的命运。她抗拒被束缚,她用力想要抬起双手,收回双腿,到最后力尽徒劳,她带着嘶哑低沉的声音呐喊,呐喊着抗争。

  车马粼粼,步履隆隆,旗幡潇沉着,穿行在峡谷之底,朴浛的声音淹没其中,或许谁也不曾听得见,无人为她而驻足停留。

  终于,她冷却了心中燎燃的火焰,沉默灰冷不再抗争,洞张着眼眸痴呆的看着一线天空,惝望着天外的无限自由。惝望着高空中那只红色的大鸟盘旋翱飞。

  那只大鸟,就像是她渴望自由的心,可以将整个天空任性的占据。它成了朴浛心中仅有的一点感动,让她还相信这天地间还有自由骄傲的存在着。

  那红色的大鸟一只停留在朴浛的视线中,渐渐的降落。

  朴浛的脸上渐渐显现出笑容,她看见那只大鸟慢慢的在飞近自己,像是寒冬中有一抹温暖眷恋着自己,未曾将她舍弃。使她还相信命运之神不小心将她遗落,却在无声的寻找着她。让她相信,生命还有别样的意义,还有别样的色彩。

  朴浛静静仰望,他脸上的笑容,是最纯真无暇的感动。直到那只大红鸟飞临逼近,从它的脊背上飞落一道赤色的流光,在她的注视中落入峡谷中。

  顷刻间,伴着那道赤色流光降落后的一声惊爆,整个沉寂萧条的峡谷为之震动,朴浛从沈醉中惊觉。绵延峡谷中的魔族中人如遭雷殛,停顿下来无法再前行。这一刻,刀光乍现,杀阵萧肃,一阵阵魔族徒众从前后两边杀向中间来。

  朴浛挣扎着将后脑抬起,她看见有一位长发俊面,身穿甲衣的少年在人群中纵横捭阖,来去冲杀。在狭窄的谷道中,大批魔族徒众潮涌一样从头顶上飞跃,正在围杀那位少年。

  他手中的长剑闪烁着异样的光华,横竖劈斩,疾利穿梭,所过之处人翻马仰,刀斧尽毁,惨叫声连连不绝于耳。

  朴浛一直注视着他,在万般阻难,血色狂狰的谷底,那位少年独自一人向她走近。这一刻,他的身影,在她目光中凝结。

  越是接近,魔族中人阻挠的越加强劲。又有一阵人群阻挡在他们之间。朴浛的视线中,一道又一道的黑色身影重重叠叠,直到最后,他的身影淹没在了黑压的人群中,在也看不见了。

  狂怒的喊杀声再次传来,刀剑声如野兽的吼吟,令人胆战心惊。

  片刻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层层黑色的身影背后,声音沉寂下来,死寂灰冷,再也听不到一点响动。

  朴浛的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刺痛,有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她的双目饱含红热。她在为他感到不值,他不该来到这里孤身犯险。此时,她忍不住想要流泪。

  正当朴浛暗自中伤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人仰天长啸,这声音,犹如埋藏地狱中的魔煞在咆哮。当着长啸落幕,场中爆发出一道明亮的光柱,冲天而起,一阵一阵光波像浪涛似的波散开来。阻挡在他们二人之间的重重黑影,顷刻之中被冲散飞远,七零八落。

  朴浛再次将目光投向前方,波浪渐渐消散,那位少年从光华中走出来,他冷目剑眉,提携着长剑,缓缓的走来。

  他的目光是那样坚定,昂扬着胸廓,步履从容踏地声响。这一刻,他是无往而不利的骄子,无数刀锋所指他视而不见。这一刻,他是她心中无上豪情的英雄。

  他所过之处,带血的剑锋还在滴沥,无数的魔徒相踏退避。眼看着他举起手中的剑把囚车劈斩一个粉碎。承剡剑削铁如泥,捆绑在朴浛身上的铁索悉数脱落。

  他伸出一只手,看着朴浛,不说一句话,沉默深邃。

  他是她的英雄,他伸出一只手,挽起了她的命运。

  在天虞山上,朴浛思绪正浓,有人在她的身后走来。

  朴浛回头看到修阳,她转过身来,迎接修阳走近。

  “朴浛…………,我知你心中所想,你忧我忧,你喜我喜。”说话的恰当里,修阳挽起朴浛的双手,对其十分顾惜。

  “我不愿你为我而担忧,所以我会不再怀旧过去,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朴浛说到。

  “我知道,你本来如此,今天能够来到这里,也算了却你的一点心事。”修阳说到。

  “是啊,难免会有的,我要感谢你。”朴浛说到。

  “感谢我吗…………?”修阳清淡的说到。

  “是啊,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拥有你,就拥有所有。”朴浛说到。

  “哦…………,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修阳说到。

  “呵呵呵………………。”

  龙族一行四人来到天虞山上,他们行走在废墟中,四下环顾,倍感苍凉。

  在天虞山的毁落的祭坛之前,焦山老君停下脚步,伫立观望。上恭,泰丰,和苧三人排列在身后。

  这个祭坛虽然残破不堪,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它的始貌。

  拾阶而上,这个祭坛有上下两层,每一层都有七道台阶,直通到祭坛的顶端。而在祭坛顶端之上,又修筑起一处七角的石台。

  七角的石台上,则是一只大鸟的铜铸塑像。

  眼前,这个铜铸的大鸟双翼被斩断,鸟冠残破,尾羽尽毁。纵然如此,还是依旧可以看的出,这是凤凰鸟朱雀的塑像。

  上恭上前一步,站在焦山老君的身后来,问到:“师叔,这个祭坛如此修建,似乎有些奇特之处。”

  “是吗,你看出什么不同之处了吗?”焦山老君这样说道。

  “弟子试着说一说,请师叔指教…………。”上恭言道。

  “嗯,那你说来听一听…………。”焦山老君乐意的应答说道。

  “依弟子看来,这个祭坛暗含有阴阳数理之学。南方属火,二为火之生数,七为火之成数。二为阴数,七为阳数,所以这祭坛上下两层,应为地阴。每层又分七阶,应为天阳。如此正好取法阴阳相容之理,可谓暗含深意。…………。”上恭这样说道。

  不料,焦山老君听闻之后,不禁爽朗地出声一番和笑。

  “师傅,您在笑什么…………,难道上恭师兄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说话的人是和苧。

  “呃,非也,他说的很对…………。”焦山老君回答说道。

  “那…………,师傅为何发笑…………?”和苧再次问到。

  “为师是在笑我们自己啊。”焦山老君迟迟的道来。

  三位弟子对此都颇为不解,不知道焦山老君为何会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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