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福祸相依
华尔区，弥敦道口纽特兰街28号。
一栋浅灰色建筑坐落于此，楼房低矮，只有两层，墙皮出现了显而易见的老化，处处显得房子年代久远。
一个着黑色风衣、叼着一根烟斗的灰眸男人从街头走来，在28号楼房前停下，拾级而上。
“探长……”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在楼梯间，看到灰眸男人，急忙跑过来：“你总算来了，安托万警司找你。”
“安托万？”
莱特探长停下脚步，顺手放下烟斗。
戴眼镜的青年低声道：“听说安托万长官在警署等了你几天，一直不见你回去，他今天特意找上门了。”
两人一边说着，登上二楼。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茶几，几张板凳，中央放置着两张办公桌，桌上堆满了一坨坨散乱的文件。一个短发女孩在角落里操作一台老旧的打字机，看到探长，指了指最里间的小屋，小声道：
“在里面。”
莱特探长径自往里屋走，走到一半顿了一下，回头吩咐戴眼镜的青年：“路德，你去找一趟肯特，让他把克拉滕伯格并案调查的文件通通拿来给我。还有，去联合公会看看特蕾莎在不在，把她拎回来。”
“啊……”
戴眼镜青年一脸苦相，短发女生在角落里掩嘴直笑。
哐当！
莱特探长推门入内。
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约莫三十岁，面容冷峻，他坐在桌子后面，手上翻阅一本书籍。
“来了。”
见到莱特开门，他伸伸手，示意坐下。
“不敢。”
莱特探长微微鞠躬。
“你的眼光不错，这个办事处环境挺好。”警服男人颔首，环顾房间，赞许道：“当初西里尔长官任命你当这个特殊调查组的组长，是个正确的选择。也难得联合公会的那群自命不凡的超凡者愿意配合协助你。”
“一切为了市民，一切为了荆棘警部。”莱特再度鞠躬。
“呵……”警服男人微微一笑，指尖扣在桌面，轻轻敲动，话锋陡转：
“莱特，最近的荆棘市，不太平啊。”
莱特探长沉默。
“今天我在警部大楼出入，猜猜看，我遇见了什么？”警服男人站起来，转向窗外，两手按在窗沿，缓缓摩挲。
“一群平民堵在警部门口，赶也赶不走。他们说，这个月荆棘市连续发生了九起命案，他们害怕。他们说是警部的责任，是我们让荆棘市沦为罪犯的乐园。他们还说，如果警部不尽快捉住凶手，他们就要到市政厅去抗议，如果市政厅不管，他们就到王都、到皇帝陛下面前抗议。”
啪！
他转身，一封信件扔在桌上，冷厉的眸子盯着莱特：“上一任的内阁大臣，已经卸职回到荆棘市隐居的史密斯伯爵。他最近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的一位朋友是第五起案件受害人，他感到无比愤怒、悲伤，要求警部立即抓捕凶手。”
莱特探长皱眉道：“我会尽快破案。”
“我只给你十天时间。”
安托万警司一幅不可置否的口吻：“我不管凶手是单独犯罪，还是团伙行为，是普通人，还是超凡者……抓出来！用你的警枪，把杀人犯毙了。”
十天……
莱特探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报纸杂志没完没了的报道，警部名誉扫地，那些黑帮蠢蠢欲动，打架闹事、抢劫放火……整个市区混乱不堪，我收到消息，市政厅的官员们都准备拟定戒严法令了。”
安托万警司毫不掩饰怒色，冷着脸庞：“我们的首席执政官，克劳斯大人此刻就在王都参加与世界政府谈判的会议。如果那群平民真的把荆棘市的混乱局面捅到王都，捅到皇帝陛下面前。不如我们来猜一猜，克劳斯大人会怎么想？到时候，警部要完，我要完，你也要完。”
“莱特……”
安托万警司扯了扯警服上的纽扣，续道：
“你从两年前一个只会酗酒闹事的警员，短短两年当上了华尔区探长，我一直欣赏你。我们的警务处长，西里尔长官是那么的看重你，重病休养的这段时间里，也常常说起你曾经破获的数起大案。”
安托万警司的声音有些深沉，目光幽深地看着莱特，随之又瞬间敛去意味不明的眼神。
他拾起桌上的信件，塞进口袋，走到莱特探长面前，伸手理了理莱特的衣襟：
“不要让我，让西里尔长官失望。”
啪！
红棕色的木门紧紧闭上，莱特探长舒出口气，脸色难以捉摸。
……
阿德勒斯山脉。
比尔敦克人从晕迷中苏醒。
嘶……意志回归的瞬间，剧烈的疼痛从浑身各处传来。
他睫毛轻颤，不由发出一声痛呼。
缓过神后，费格挣扎爬起，低头检查身体。
左臂擦伤、膝盖破皮、胸口也有一道伤痕，血迹斑斑……他松了口气，还好……都是些皮肤擦伤，不算严重。
摸摸裤子口袋，耳语器还在，但随身携带的匕首弄丢了。
转头看去，身边的唐顿还在晕迷当中。
真是狼狈……费格摇头，缓走出隐秘的山石堆，探头观察四周，高山流水，幽静清冷，看不见任何踪影。他的心彻底放下了，一瘸一拐地走到河边，掬起河水，慢慢清洗伤口。
上一次的贝克街凶杀案，这一次的阿德勒斯山脉遇险，难道我自带死神眷顾的属性……他自嘲了一句。
正洗拭伤口时，一股熟悉的刺激性气味随着空气流动吸入鼻间，费格神情一动，循着气味来源望去。
十米外的河畔，一个破碎的木箱散落在地上。
他走过去查看，碎石滩上流淌着一滩滩绿色的液体，缓缓流动进了河里，把附近清澈的河水都染成了绿色。
是……禁药。
应该是昨晚坠崖时，在车厢里不慎抛落的……
翻开木箱，他发现里面装着西莫格玛的药剂瓶子破碎了许多，数了数，将近一半都毁掉了。
“贝莱恩特……”
那边，唐顿也醒了过来，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我们……得救了？”
“应该是吧。”
费格点头，示意他去清洗伤口。
“诸神保佑……”唐顿露出一幅庆幸的表情，有气无力地蹲在河边掬水擦拭伤口。他低头看着裸着的上身，咬牙骂道：“这幅鬼样子，怎么回去见人……出来一趟，酬金没捞着，还差点命都没了。麦凯那个老头居然给我介绍了这么一个破任务，老子要宰了他！”
费格在一旁整理破木箱，把那些碎掉的药剂瓶子都扔掉，说：“也不是什么都没捞着……”
他执起一支药剂瓶子，晃了晃。
“至少，我们捡了一箱西莫格玛。”
“这玩意有什么用……”唐顿哀叹，随即他醒悟过来，眼睛放光：“你的意思是……”
“西莫格玛的价值，可不比黄金要低……”他想起弗兰森教授对这种药剂的介绍。
西莫格玛是大多数国家明令禁止的禁药，但因为它的特殊作用，拥有极高的利用价值，所以一直在市场上暗地流通，政府屡禁不绝。
也因此，市面上，西莫格玛的价格，也是超乎寻常的昂贵。
“诺弗尔德下雨，格勒高原下钱。”
这句俗语在诺弗尔德流传了几百年，正是因为北大陆格勒高原产出的西莫格玛原料，以及深受社会各界人士喜爱的高原咖啡的风靡，让北大陆的格勒人赚足了钱财，那块地方富得流油。
费格大致换算一下。
按照教授的说法，这一箱西莫格玛，统共五十余支瓶子，估计价钱不下二十万。
“二十万？”唐顿被这个数字惊得一愣一愣，说话都掺杂着几分颤抖。
“可惜坏了将近一半了，不过这半箱估计也得有十来万昂索……”
“哈哈……”
唐顿突然狂笑起来，兴冲冲道：“意思是，我们不仅没死，还要发财了？”
“能卖出去的宝物，才算是宝物。”
费格也是十分欣喜，但他还算冷静。
如果没有贩卖的渠道，这半箱西莫格玛毫无用处，只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这还不简单……”唐顿拍拍手掌，提议：“我们可以放在地下黑市出售，找麦凯老头代理。黑市里什么东西都能交易，这么高价值的东西，肯定有不少人想买。”
“这个老王八蛋坑了我们，一定要让他减除服务费……”他咬牙切齿地嘟囔着。
麦凯……
费格蹙眉，那个黑市中间人，信得过吗？
葛默克公司秘密运输这批禁药，在公司内部应该属于绝对的机密，但他们却还没走出阿德勒斯山脉就遭到了埋伏。毫无疑问，必然有人出卖了葛默克公司，把行动路线、时间都透露给了那个控制魔种的神秘团伙。
是谁呢……
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葛默克公司的内部人员泄露机密，要么……
麦凯·尼格玛！
除了葛默克公司和他们这批被蒙在鼓里的护送人员，只有这个黑市中间人知道葛默克公司这次运输行动。
那个老头，疑点重重……
看见费格陷入沉思，久久不出声，唐顿顿时醒悟过来：“你觉得麦凯老头是内鬼？但做黑市中间人，最重要的守则就是对交易双方的任何信息保密。麦凯老头干这行干了几十年，一直信誉不错，他不会这么愚蠢吧？这种泄露信息的事被捅出去，是会上黑市仲裁庭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
费格把破木箱抱在怀里，“这件事得好好想想，山里不安全，先回去再说。”
“也是……”
辨认方向后，两个年轻人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地往市区的方向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