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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武林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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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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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转眼过得飞快,就在每日的平淡生活中,五年过去了,林深已从一个孩子长成了一个身材挺拔的十五、六岁少年,他也学着古人的样子留着长发,不过只是简单的将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吊在脑袋后面,倒也十分清爽。

  少年?该怎么去定义?也许要从某天晚上,半夜爬起来偷偷的洗内裤开始。从那天起,他打死不再让花姐帮自己洗内裤。唉!青春期的烦恼。

  林深提葫芦走在街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盘算着一会儿去春风院送完药后给疯道人带点什么吃食回去。这老道越来越不像话了,说什么已经把全部本事教完了,要让林深独挡一面,把炼药、送药等事都甩给了林深,每天不知去哪里快活,到点儿了才回来吃饭,还要每天给他做好吃的,幸福的很。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老道?想到这些让林深没来由的头痛。

  路上时不时有孩子停下来对他打行礼打招呼:“帮主好!”

  他一一礼貌的点头还礼,虽然那两位无法无天的左右护法走了,但这斧头帮的名声早已在城中竖了出来。

  这五年来林生一直坚持给孩子们上课,教他们一些基本的做人做事的道理,同时帮他们找一些活干,补贴家用,斧头帮严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勤工俭学机构,这让林深很是满意。

  昆廷神父能教的东西也教的差不多了,现在每天大部分时间林深都待在疯道人那里,帮他炼丹,顺便学点医术。炼得最多的自然就是在城中青楼界小有名气的龙虎丹,市场需求极大,每十天可以练一葫芦,供不应求。

  说了也奇怪疯道人除了龙虎丹以外,其他丹药并不算长,不过在医术上还好有些造诣,可以指导一下林深,不过也就那样了,毕竟他每天吃喝玩乐不亦乐乎,哪有那么多时间来教。

  来到春风楼,门口的龟奴热情的朝他打着招呼:“哟,林道长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有起得比较早的小姐姐们看见林深来了,热情的围住了他,叽叽喳喳的笑闹个不停。她们觉得这个少年和别人有些不太一样,也许是林深从不带着目的性的与这些苦命的女人来往,也许是林深从不带着鄙夷的眼光看她们,目光干净清澈,言行举止都自然的尊重,让她们感觉到自己也是一个“人”,与其他人大是不同

  总之林深每次一来,这些小姐姐们都热情的围上来叽叽喳喳的和他说着话,笑闹着。

  “都没事干了吗?围在这里做甚?”一阵狮子吼传来,不用看这是春三十娘霸气登场了,她朝林深背后看了看,不满意的扶了扶她壮硕的胸前两块胸肌:“那个死鬼为什么又没来?是不是觉得派你来就够了?老娘有那么吓人吗?”

  “哈…没有,没有。”林深打着哈哈,随手接过银子,逃也似的飞快跑了。

  回到城隍庙林深将一包荷叶鸡和一坛子酒放在院中石桌上,大喊道:“疯道人,我带了荷叶鸡回来,还有你最爱的果子酒。疯道人?”

  林深叉着腰左右看看,没人。奇怪了,这疯道士好像有狗鼻子似的,换作平日里老远就闻到了,早早在院中等着,而今天却半天不见人影。

  如此良机…莫不如…林深慢慢把头转向最里面那间屋子,按捺不住好奇的心,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这几年林深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林深懒,疯道人更懒,终有他看不下去的时候。所以林深不得不经常帮忙收拾下屋子,疯道人也乐得有这么个免费佣人。

  几年下来林深对这城隍庙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有一个地方,却是疯道人打死不让进的,让林深有时不免有些好奇。没错,就是里面那个屋子。

  今天这么好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嘿嘿,疯道人你可别怪我哦,我只是进去瞧瞧你在不在罢了。

  再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林深小心翼翼的挪到里面那屋子门前,轻轻伸手一推。

  “吱呀”门居然没锁,运气太好了,林深一闪身便钻了进去。

  借着窗外的阳光林深看见这略微宽敞的屋子很是简单,中间只放有一方长案和一把逍遥椅。

  四周空无一物的墙上挂满了红红绿绿的什么东西,林深定睛一瞧,不由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喵了个咪的,那些全都是女人穿的肚兜!红的、绿的、粉的、白的…五颜六色什么都有。

  形形色色的飞飞禽走兽跃然其上,鸳鸯、蝴蝶、蝙蝠、荷花、牡丹…

  款式也大不相同,长的短的,宽的窄的,露肩收腰的,林林种种挂满了整个屋子,甚至连长案上都放着不少。

  而疯道人正躺在逍遥椅上,抓着一件新崭崭的肚兜,将整个脸都埋了进去,死死的睡着了还一脸的陶醉,晶莹的口水如丝,流了三尺长。

  “咳…咳咳!吃饭了。”

  疯道人被惊醒,立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吃惊的盯着林深结巴道:“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出去,出去!”说着就去推林深。

  “别急嘛,别推我。还别说,你这收藏品口味真独特。你不是练童子功吗?这样真的好么?”

  “你懂个屁,贫道早已达到了万念归一的境界,这只是…这是贫道炼神的一种方便法门而已…对,贫道这是在修行!”

  “额…那个…今天我看见三十娘就穿的这件,就是你手上这件。”林深见疯道人听罢好像被电了一样,甩着手跳起来把手上的肚兜扔在地上,心中窃笑不已。

  一天忙下来终于把琐事搞完了。回到教堂,昆庭唤林深过去有事。今天他穿着一身黑色神父长袍,特别的正式,见林深来了,画了一个十字道:“主说:我虽然行过死亡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我的孩子,我要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不必害怕,因为主会时刻保佑着你。”

  “主说:你们不可丢弃勇敢的心,存这样的心必得大赏赐。我尊敬的老师,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主为什么召唤我?”经过这几年的训练,林深的言行举止愈发的神棍了,从之前的不习惯,到现在的有模有样,环境真能改变一个人。

  这个学生无可挑剔,昆庭赞赏的点点头,拿出一个用火漆封印好的羊皮卷轴,装在一个细长的金属信桶中拧紧,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刻印在上面,这是教会的标志:“把这个交给大都主教马里诺神父,三天后你就可以出发,正好那时候有一个半官方的商队要去北方,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好好准备下,愿主的荣光永远照耀你。”

  “这是你的度碟,上面刻着你的身份信息:罗马天主教廷派驻远东初级执事。凭这个东西,你可以在任何一个教堂得到庇护和帮助。”昆庭递过来一个铜牌,林深点点头接了过来。

  “我给你准备了一百两银子,你自己还有一些存款也尽都可以带上。在外行走,一切皆要小心,如果盘缠用完了,可以找其他教堂借取,我们都是兄弟,理应互相帮助。”昆庭絮絮叨叨嘱咐个不停,看得出来他有些不放心。

  “完成任务后,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在大元朝境内游历一番,不必急着回来。如果可以的话,多记录一点东方的风土人情,教会想对神秘的东方多一些了解。”

  “去吧,孩子,去吧。主说:不要惧怕!因为我与你同在。”

  林深看着昆廷像一个老太婆一样念叨个不停,觉得有些好笑,忽而感到鼻子一酸,这个大熊一样的家伙救了他,没有任何条件的教导他,说昆庭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也不为过,而邕州是他第二个家乡。

  林深湿润了眼睛,上前去给这只大熊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会尽快回来的,老师。”

  接下来的两天林深就开始准备了。他把斧头帮里几个管事的大孩子叫到一起,好生交代了一番,特别嘱咐有什么问题就去找昆庭寻求帮助。

  然后去了一趟城隍庙,找封道人。封道人听说林深要去大都,万般的舍不得,这两年在林深的伺候下他可是过得逍遥无比。

  不过他还是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玉鱼,用红绳绑好,挂在林深脖子上:“这是我门信物,你带着它去大都找三清道人,他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大都云游,帮我带句话给他。你告诉他,就说:赔你一个,我们两清。”

  看着林深一脸怀疑的样子,他补充了一句:“他明白什么意思的,少不了有你的好处。”封道人贼兮兮的笑着,林深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林生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裹,衣物、银两、还有他的宝贝弹弓全都一一装好,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远门,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不过终于可以去真正看看这原生态的世界,还是有点小小的期待。

  第三天一大早林深就在北门等着了,没过多久一个长长的车队就来到了城门口。

  这个车队人还不少,五六辆拉货的马车算是主车,每辆车上都有好几大口箱子,困得严严实实,上面还插着大红狮子镖旗,有十来个镖师护持,让人觉得心安不少。后面跟着七八辆马车,车里大多是城中富贵人家的家眷,或是要去北边办事,或是外出做生意。还有一个小官要回京复命,带着两个差人,也是跟着一起,神色之间仿佛自己高人一等,不屑与众人说话。这一车队总共大约四、五十人。

  这年头各地过不下去的农民太多了,揭竿而起的,扯起大旗来造反的,到山头落草的比比皆是,路上不太平,所以大家都尽量结队而行,算是相互有个照应。

  车队的头头是镖局一位老镖师,经验丰富,可以独当一面,才敢带这个镖。而管理一路生活起居的则是另外一位货主的管家,冯管事。林深以前见做法事时见过几次,算是个脸熟。

  那冯管事老远就看到了林深,热情的招呼他过来,把他安排到后面一个马车上。这车上坐着的都是几个年轻人,都是商户人家的子弟,有上大都去考功名的,也有跟着家中长辈出来见世面的,很多是第一次出门,都很兴奋,热情地招呼林深过来共乘一车。

  出门在外要入乡随俗,林深也不可能穿着修士袍在外面跑,于是和其他年轻人穿得差不多,一套青色文士服足矣。

  冯管事带他过来给一车人介绍下:“这位是教堂的林执事,出门在外不易,大家一路上要相互照顾,和睦相处。”

  几个年轻人纷纷上来拱手打招呼:“见过林兄。”“林兄好。”

  也有一个年轻人态度冷傲,只从鼻孔里挤了一个“哼”出来。林深也不太在意,你不想理我,大家不接触就可以了,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影响心情。

  这次车队的路线是从南宁出发至衡州,再过洞庭湖至襄阳,再到河南府,过了保定就离大都没多远了。

  整个路程30多天,每日都是天亮出发,擦黑就要找地方住下,走夜路是万万不敢的。

  不过还好的是几乎每家都配了马车,一路走下来,倒也不太累。

  城门的官兵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下车队,挥挥手放行。出得城来,车上几个年轻人活沃起来,开始兴奋地攀谈。

  一位姓张的年轻人拉着林深的手热情的说:“林小兄弟,这车里众人,怕是数你最小。有什么困难处尽管找我。来来,我再给你仔细介绍一下。”

  “这位乌子昂,他家是做木材生意的,这次是跟着家中长辈去北方谈生意。”

  “旁边这一位一个人占了两个位置的是赵启平,赵兄,他就是一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这次就是出来见识下这花花世界的。”那姓赵的年轻人是有点胖,一个人坐在角落,占了那车两个人的位置。听了赵姓年轻人的介绍,嬉笑怒骂的给了他一巴掌:“去你娘的,我是去大都参加求学的,谁他娘的不学无术?”

  “最后这一位是罗承文,罗兄,他家是从广东举家迁过来的,家中适逢巨变,性子不免有点偏激,如有冒犯之处,多多担待。”

  那罗承文是一副瘦瘦弱弱的文弱书生的样子。但却是个属驴脾气的,拉着不走,打着倒退,还是那副死倔死倔的样子,他不知从哪里听来林深的度牒上注明他是色目人,言语之间很是不客气:“哼,尔等元蒙色目蛮夷,窃我汉室江山,侮我妻女,总有一天我要叫你们血债血偿。”说着双目赤红,竟是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

  吓得那姓张的年轻人一把捂住他的嘴:“我的哥哥唉,说过多少遍了,这话可不能乱说,让别人听去了,可是要掉脑袋的。”说着转头对林生解释道:“林兄弟莫怪,这罗兄一家确实惨,勿怪,勿怪。”

  罗承文一把拍掉了赵公子的手,双目赤红,大吼起来:“我爷爷那辈,一大家子,几乎被元蒙鞑子杀得干净。而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妹妹,被当街掳走,生死未知,官府却查了几年,最后不了了之,为了追查这个事情,上下打典花光了家里面所有积蓄,最后得到的仅仅是一个消息,她们被关在一个色目商人府中,生不如死。你叫我不说,我如何不说?”说着说着他却低声的抽泣起来。

  车里几个人默然,有人低低的骂道:“这狗日的世道。”

  气氛一度很尴尬,几个人都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赶路。

  就这样一路北去,赶了几天的路。这一路上,多亏冯管事调度有方,吃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一路还不算辛苦。而几个年轻人心也宽敞,除了那个姓罗的还是不太愿意和林深讲话以外,其他几个人倒是相处融洽。

  岭南的气候多湿热,虽然现在还没入夏,也有几分酷热难耐了。在一片湿热的树林小路上,车队正在缓缓前行着。走了几天,他们已经来到了广西与湖南的交界处附近,这里虽是有道路,但却是荒山野岭行人不多。

  冯管事焦急的前后催促着:“快些走,快些走。今天我们要抓紧点,这里荒山野岭的,强人出没,很不安全,天黑前一定要赶到县城。”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戴着斗篷的骑士骑着快马,飞快的越过车队,消失在前方的树林中。

  冯管事来到老镖师的马车上悄声说:“情况不对啊,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天黑前一定要到县城。”老镖师眯着眼睛,狠狠的吐出了嘴里嚼着的茅草根。

  山路崎岖难行,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看到了山下县城的影子。

  终于快到了,每个人都放轻松下来。这时车队中间传来哐当一声响,一辆镖车前轮全部陷进了路中的一个坑里,车轴都折断了。

  车队停下来了,老镖师下来仔细查看了一翻。这明显是一个人工挖掘的坑洞,不大,但设计的却很巧妙。它上面覆盖着一些树枝和泥土,普通的马车走过,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像镖车这样的重物经过时,就会陷入坑中。这是一个陷阱!

  老镖师看着慢慢黑下来的天色,皱起了眉头,他从怀中拿起一个茅草根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起来,然后招了招手,叫过来两个年轻的镖师:“你们马上下山,去县城求援,让他们连夜带人上山来接应,告诉他们,来者必有重金酬谢。”

  老镖师看着那两个年轻人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这两个人多半是回不来了。”接着恶狠狠地吐出了嘴里的茅草根,对所有人大喊道:“结阵!”

  镖师和护卫们立即忙碌起来,他们把所有的马车围成一圈,让女眷在中间,所有的年轻人不管会不会武艺的都发了一根棍子,严阵以待。

  出什么事了?林深也跳下了马车,看着这架势情况好像有些不妙。人们慌作一团,抓着包裹惊慌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挤作一堆,不少人也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因为紧张,他们的手紧紧抓着棍子,以至于关节都发白了。相对来讲他稍微好点,但却也是紧张的不行,第一次出门就遇到这样的事,上帝你老人家这几天肯定没上班。

  还是老镖师有经验,安排了几个人把人们聚拢,维持好秩序,人们慢慢才镇定下来。

  “女眷、老人去中间躲好,其他所有男子不想死的都过来领武器。看这架势,今天不会善了。都过来拿武器,跟着护卫们一起防守,能不能活得过今晚就看咱们的了。”随着天色越来越黑,老镖师眉头皱得像个川字。

  林深也被发了一根棍子,安排在一个护卫的旁边,一起防守一辆车。

  那护卫是一个30多岁的中年人,见过些场面,见林深抓着棍子手太用力都白了,安慰他道:“别怕,有人上来你就只管一棒打去,守到天亮就没事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几个火把被点上插在车顶,提供着有限的光源。树林间一片寂静,每个人都伏在车后,紧张地向外望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终究没有任何动静,一个青年人站起来大大咧咧地转身对众人说:“哪有什么强人?我看是自己吓自己。”话音刚落,嗖的一下,一只箭从黑暗中破空而来,狠狠的插入那人的胸膛,穿胸而过,把他钉在了马车上。

  好像得到了信号一样,接着无数的箭矢,夹杂着火箭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飞出来,钉在马车上,咚咚作响。每个人都蜷缩着身体,抱着头,惊恐地躲避着箭雨。

  也有几个运气不好的,不知被射中哪里,在那里哭嚎不止,惨叫的声音穿透了黑暗,传得老远,让人渗得慌,恐惧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行侠仗义,诛杀靼子,复我河山!”

  好像有无数的声音在黑暗中附和的喊道:“诛杀靼子,复我河山!杀!”

  无数的人影随着这喊杀声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扑向车队,他们的衣着不一,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但普遍刀剑等铁器不多,多是以木质的棍棒为主。

  而反观车队的镖师们,因为元朝禁止汉人持铁器,所以全都拿的是木棍,在兵器上就要吃亏不少。

  这些劫匪好像还不是一拨人,有的是奔着那个去大都复命的官差来的,在车阵外大呼小叫:“千万不要让那狗官走脱了,抓住他。”吓得那官差直往女眷堆里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还有一拨人是奔着镖车去的,在那里大喊:“杀光他们!今天发财了!哈哈哈!”

  那些劫匪想要冲进车阵来,却被镖师和护卫们带着那些男性旅客一阵乱棒打了出去,一时奈何不得。

  双方隔着马车,用棍棒相互敲来敲去,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呐喊声,兵器碰撞的声音混合着血液肆意挥洒,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这样一个血腥厮杀的场面林深只在电影里见过。而现在他正亲身经历着这一切,就如同一个初上战场的新兵,他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被人最本能的恐惧情绪所彻底支配,一脸惶恐的趴在地上望着四周不知道要干嘛,棍子也被丢到了一边。

  突然一个人踉踉跄跄的扑倒过来,一下倒在林深身边,原来是车队的冯管事。可怜的冯管事背上插着两支箭,鲜血透过衣衫不住汩汩而出,不知怎么的扑倒过来。他拼尽最后一口气,使劲的抓住了林深的手,用力的从口中挤出了两个字:“救我…”然后就此气绝身亡。

  死亡,离他如此之近,如当头棒喝一下唤醒了林深。我不能死,一定要做些什么,不然就会死,我该怎么做?他如梦初醒般四处打量周围,脑袋飞速转动起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现在虽说整个场面暂时僵持下来,但车队是属于相对的弱势方,仅仅凭着人们的一时勇气在做竭力的抵抗,不知还能顶多久。我应该怎么办?突然他摸到了胸中的一个硬物,是他最经常把玩的弹弓。

  林深一个翻身钻进了马车底,飞快的掏出弹弓,左右看了看,仔细瞄准了一个叫得最凶的家伙,深呼吸两口平静下心神,再用力拉弓射出。

  那块小石头咻的一下飞出,神准无比的狠狠地打在了那人的额头上。打得那家伙头晕目眩,当时就摔倒在地,半天起不来,趴在地上捂着流血的额头大声喊:“小心!小心!有飞蝗石。对面有暗器高手。”

  林深一击得手精神大振,当即开弓拉弦一发接着一发不住射向那些绿林匪徒,打得他们哇哇直叫,却又找不到偷袭者。

  这夜黑风高的,仅凭现场几支火把,几根火箭的微弱光源,很难看到偷袭者在哪里。一时间众劫匪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左右张望着,进攻欲望大减。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劫匪中有一个家伙尤为勇猛,他赤裸着上身,双手各持一根盘龙短棍,上下翻飞,攻上车来舞得虎虎生风。

  这种明显的靶子,不打他打谁?林深又摸出一块石头,躲在车下黑暗处,用力拉开弓,半眯着眼睛仔细瞄准,啪的一下,正中那人太阳穴,那家伙当场昏死过去。

  车队众人大受鼓舞,欢呼起来,场面好像暂时倒向了防守一方。

  眼看攻势受阻,黑暗中又冲出几个手持明晃晃的钢刀的蒙面匪徒,他们武艺高强,兵器犀利,没用几下就把几个镖师砍倒在地,把防守圈打开了一个缺口。

  其余的匪徒顺着那个缺口冲了过来,这时一直居中不动的老镖师终于动了起来,他手拖着一根七尺长两头包着镔铁的坚硬木棍在身后,向前加速跑去,眼看距离差不多了,他向前小跳了一步,用尽全身力气,一招跳劈棍由上至下狠狠击中最前那匪徒的脑袋。这一棍蓄势而发,刚猛无匹,直接把那人的脑袋开了瓢,血液混合着脑浆飞溅出来,让后面几个匪徒心中一窒,失了气势,脚下不免缓了一缓。

  接着一个单手抡劈,把棍子平平舞了一个大圈,狠狠地抽在了第二个家伙的脸上,那人被抽得凌空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牙齿与鲜血齐飞。

  棍术的优势在于接敌距离较远,打击范围大,而在近身之后相对来讲,就要略微吃亏一点。

  前面两招干掉了两个匪徒,干净利落,但是第三个匪徒却趁着这个机会冲到近前,那人手持一把锈迹斑斑的破朴刀,不管不顾的狠狠一刀当中劈下,虽然看得出来他不会什么武功,全凭一个狠字,但这一刀挨实了,那也是要人命的。

  老镖师收招不及,眼看一刀要劈到身上了,他前冲不止,只是身体一侧,险险躲过了这一刀,但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侧着身体向前跌去,在跌向空中的同时,棍子借力反身狠狠一扫,使一回扫落叶将那匪徒的小腿打断。

  也就是在眨眼之间,这位老镖师一棍一个,凭一己之力收拾掉了三个匪徒,将那个缺口暂时堵住。他的眼光之老辣,棍术之凶狠,难怪会委以重任来押这个镖。

  那老镖师络腮胡铜铃眼,一言不发,狠狠将棍子往地上一驻,横眉怒目,须发皆张,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对面的群匪尽皆胆寒,互相推搡着不敢上前。

  林深在心中也大声叫好,老镖师威武!

  正待众人以为胜利有望时,却不知从哪里黑暗处射来几支箭矢,噗噗几下尽数射在他的身上,那老镖师的身体晃了晃,看似要倒下,却勉强撑住了。

  车队众人就吃亏在没有远程武器上。匪徒们趁着这个机会又冲了上来,这一次老镖师只能堪堪挡住,亦是苦苦支撑。虽然有林深时不时的暗中用飞石偷袭支援,但滴水车薪终究没有大用,改变不了整个局势。劫匪们慢慢的压了上来。

  带着伤势再战,老镖师如一头发怒的老狮子,始终强撑着不肯倒下。几个回合下来,老镖师一个横扫千军逼退了劫匪,趁着这个空当,他转头对众人大喊:“你们快走,分开走,走脱几个算几个。”随即又掉头过来,扑上前去,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怒吼:“哇啊啊,你们这些龌龊小贼,给我死来!”

  他身负重伤,加上年岁已高,终究无法再继续支撑。左右鏖战之下一个突然力竭,被人从后面一刀戮穿,明晃晃的尖刀透胸而出,老镖师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被抽干,只得不甘心的缓缓跪下,再无力抵抗。其余众匪趁这个机会一拥而上,各种武器不停的招呼上去,一时间血肉横飞,老镖师双目睁圆,他死了。

  随着老镖师的陨落,整个车阵的防御圈已经被突破。场面混乱起来。人们各自为战,时不时有匪徒从黑暗中冲出,越过车墙突袭后方。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林深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场面就已经失控了。

  林深抓着车轮,把身体紧紧地蜷缩在车下,他看到老镖师已经扑倒在地,还紧紧的抓着他的棍子,一动不动,几个匪徒围着他发泄似的疯狂攻击,各种兵器都往身上招呼,让人不忍直视。

  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蒙着脸的匪首模样的人,带着几个手下从林深旁边冲过去,边跑边呼喊着:“不要走脱了那个狗官,那封信肯定在他身上。”

  远处一个大胡子头目正在指挥众匪把箱子卸下来打开检查,兴奋的声音传得老远:“老子发财了,哈哈哈!”

  还有一些匪徒则去追逐女眷去了。那些夫人丫鬟们尖叫着跑来跑去,而那些穿得跟乞丐差不多的劫匪们则淫笑着追了上去,把她们扑倒在地。一个不知是谁家的夫人眼看走投无路,双手抱在胸前瑟瑟发抖,她大声叫喊着:“这跟我们没关系,官差往那边去了,请各位大侠高抬贵手,我们只是普通百姓,跟我们没关系。”

  “你们跟那狗官狼狈为奸,行了这一路,谁知道是不是好人。再说了,大爷我为杀元蒙鞑子,一路行侠仗义,流血不少,服侍下大爷又怎么了?”面对女子的哀求,劫匪小头目毫不在意,还是恶狠狠的扑了上去。

  “噗通。”那个热情的张姓年轻人双目睁圆的扑倒在林深的面前,他伸出一只手堪堪的向车下的林深抓去,好像要对他说些什么。

  “噗嗤。”一把雪亮的朴刀从年轻人的背上狠狠插下,将他钉在那里,动脉血管喷出的鲜血染红了那柄刀,刀的主人将一只脚踩在尸体上,用力的把刀拔了出来,毫不在意的轻轻一抖,将刀上的血液甩落地面,横刀转身向另一堆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旅客们走去,熊熊的火光在雪亮的刀身上跳动不已。

  马车在熊熊燃烧,鲜血染红了地面,妇孺在尖叫,血腥的气味弥漫在山林间,这根本就是一场屠杀。林深的手死命的抓着地上的泥土,他想不通。

  这些人不是说要行侠仗义吗?不是说诛杀鞑子吗?车队这些人大多是一些平民百姓,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不通。

  一直躲在车底的林深不忍再看这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人们死亡前嘶哑力竭的叫喊响彻夜空,让他的心中也恐惧不已。

  林深勉力控制着自己因为恐惧不住颤抖的身体,咬着牙一言不发的从车底慢慢向外爬去,借着阴影一个翻滚,消失在了黑暗的灌木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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