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忆昔旧时情仇爱恨,红颜铁断能言善判
“收到,收到……”
林媛的耳际传来了‘最后一页’的声音,它的声音中充满了钦佩。
“士别三日,当真让人刮目相看,仅仅凭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得出这番结论,只可惜你就算告诉我也没用,推测虽是一方面,但你好歹得有人证、物证来证明吧,所以说这丝推理可不能激发天龙解密,而且天龙解密要仅凭你的大胆猜想就能一一证实的话,那你也不用困在这里了。”
‘最后一页’还是这么唠叨,林媛听了它的言语皱了皱眉,看来这得让谭婆心悦诚服,亲口承认才行,这就麻烦了,换言之,若是最大难度的话,必须是她接管灵鹫山后,让谭婆不得不服从自己才行,且有必要保证谭婆在天龙混乱的武林中不被牺牲才行。
这就令林媛头大了,对于天龙八部的故事发展,主要的熟知剧情,她大多是通过其相应单机游戏才了解到的,金庸写的枯燥小说,她可是分毫未看,这些曲直偏差她哪里能完全掌握?
林媛面对着这样一些难题,她忍不住露出来一丝邪笑,“这样的进展才会越来越有意思啊……”
看到林媛嘴角的邪笑,那位马夫人心头耸动,她有着不好的预感,但她看到旁边暗暗窥视自己的全冠清,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他们的图谋。
“想不到,再次相见,我们之间好像越来越陌生了。”欧阳克怔了怔神,他的脑海里忽地想起一个多月前的林媛,涉世未深,虽爱耍些小聪明,但她纯洁的像一张白纸,可是如今呢?锋利的棱角、语言中步步算计的节奏;令人看不透的神情……她变了。
马夫人恨恨的看着林媛,咬了咬牙,只得继续她的表演,不过这回她未敢托大,只得将包裹中的书信揣到怀里,一想到刚才所受的委屈,竟真的啼哭起来。
听得这位马夫人啼哭,众人的视线又再度凝聚到这位未亡人身上。
“小女子在葬殓先夫之后,清点他的遗物时,在他的拳经中,见到一封火漆密密封固的遗信,只见这封皮上写道,‘余若寿终正寝,此信立即火葬,拆视者即为毁余之遗体,令余九泉不安;余若死于非命,方交此信于本帮诸长老会同拆阅,不得有误。’”
说到这里,杏子林中无人言语,马夫人只觉自己成功的掌握了众人的变动,心里有些小得意,她从衣襟里急忙掏出这封书信,连道。
“这便是先夫遗书,我自发现这封遗书之后,见先夫写的郑重,便贴身保管,知道事关重大,当即便去求见帮主,呈上遗书。幸好帮主同诸位长老到江南为夫报仇来了,亏得是如此,才没能见到。”这番语气中,有一个“幸好”,又有一个“亏得”,惹得众人觉得有些异样,下意识朝洪七和乔峰看去。
“咦,夫人,你的衣襟我若是没看错,怎会有些红印和黑漆?”林媛忽地一指她穿着的衣服。
“不可能啊,明明漆得完好如初,怎能还会沾上……”马夫人忙看向她衣襟哪里染色,口中下意识说道。
一个“完好如初”,让群观的众人不禁恍然大悟,看向这位马夫人的眼神有些复杂,见衣服上没有分毫染色,这位马夫人又羞又愧,不管怎么说事迹已然败露,在她看来只不过这有些不尊重丐帮各位长老罢了,“小女子有些好奇,自酌夫人之妻,一时忍不住偷看……”
“恐怕不止偷看,还告人了吧。全长老你说是也不是?刚刚语无伦次,句句隐约透露乔峰身世,说什么以后必要背叛帮众,做甚么对不起本帮之事?莫非你能未卜先知,说你不知这封信的内容,我都不信。”
林媛冷冷的看向一直默默关注着这里的全冠清,这位全长老被说中心思,神情分明有些紧张,“胡言乱语,你可有证据吗?你这女子分明信口开河,这位夫人都未曾言语和我有半分相识,你竟随口诬陷我,不知对我丐帮是否有什么图谋!”
“全长老好大的一顶帽子,本姑娘不过一弱女子,做事全凭口舌之利,独身行走江湖全靠一个理字,有道是‘有理行便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莫非仅凭我一人空口白话,就能控制得了整个丐帮?我只不过是想替这位年迈的‘铁面判官’寻求一个公道,是非曲直单老前辈都看在眼里,单老前辈可得为自己‘铁面判官’的身份三思啊……”
纵使这盘大局以然设好,但一盘棋局仍是有势可借,林媛可不会将这种事全往自己身上揽,既然‘铁面判官’在江湖上传言公正严明,她得要把这老爷子拉下水,从大局中破开一个豁口,尽量将对乔峰自身的不利,缩短到最小的程度。
‘铁面判官’单正思量片刻,也只得为他的江湖名号保值,若是这杏子林之事被丐帮传出武林,他的这个‘铁面判官’只怕会沦为江湖中的笑柄,想到这一行的始作俑者,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他竟是成为了被人利用的棋子。
“全长老所言甚重,倒不如且听听看这小姑娘铁断,她这般断言分析倒也无不可,我看不若诸位丐帮长老自行判断,另外,马夫人不知还有何交代!”
单老前辈这一言算是默许了林媛现今插手丐帮的尴尬地位,他有几分赞许的打量着表现出色的林媛,再看看身前五个榆木疙瘩般不出色的儿子,还真有些恨铁不成钢,好在这五个孩子对林媛表现都有些爱慕,也不知这五个儿子能不能争口气,把这丫头追到手,要是再能亲上加亲,单家江湖中的地位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林媛可不知道这老头盘算着什么,若是知道了,一定不怎么高兴,毕竟她可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没什么盼头,谁让她一袭女儿身都只不过是被迫的状态,她现在的思维运转速度越来越快。
看着林媛在杏子林大出风头的样子,马夫人恨不得上前动手打她几个巴掌,可恨她从一出场就被林媛完全掌控住了,到现在还处于低劣的局势,她哪里能扳回这么庞大的局面,偏偏全长老还靠不住,对此大局压迫,她只能继续战战兢兢的演下去。
丐帮众位长老眼色皆复杂的看着这位马夫人,他们中以最年长的徐长老为主,接过这封遗信,再度拆开信封,细细观来,瞧得几人面色间剧变。
徐长老更是连忙道,“单老侠,写这封信之人你也识得,不知你可知他的笔迹,我们急需你验明真伪。”
‘铁面判官’单正接过此信,看了看,连忙沉吟道,“前些时日,我正拜访过他,身上正巧还留着此人交由我的旧信,凑巧现在正带在身上,你们尽可以拿去比对。”
“谭公、谭婆,这人估计你们二位也是识得,且你们二位也是由他叫来作证的吧!”‘铁面判官’单正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这同样忽然造访的二位,他将旧信信封交予二人,这两位老前辈一观连忙点头。
谭婆还道,“此人还让我唤知道此事的赵师哥来此。”
谭公“哼”了一声,“难怪事先不跟我说此事,竟是瞒着我偷偷摸摸送信,背夫行事,不守妇道,那就是不该!”
“就知道喝干醋,唠叨哆嗦的……”谭婆瞪了谭公一眼,旋即一个巴掌向他照脸扇去。
谭公被一个巴掌扇的瞬间没了脾气,但他也不以轻功躲避,实实挨了一巴掌后,飞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盒,手上沾了点药膏往脸上一抹,登时消肿退青,恢复如初,这两人一个打的快,一个治的快,二人同时都消尽了心头怒火,看得令人无不好笑。
赵钱孙看在眼里,不禁发出长叹,声音不禁悲怨哀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初我要是多受她打几掌,又有何难?”语音中尽是悔恨的情绪交加。
谭婆幽幽的道,“从前我若是伸手打了你一掌,你总是非要追着我打还不可,从不肯相让半分。”
赵钱孙呆若木鸡,站在那里怔怔出神,回忆起往昔之事,这位小师妹脾性暴躁,一直爱使一些小性子,动不动便出手打人,他每每无缘无故受打,心有不甘,当即在师门便和她争吵起来,经常和她大打出手,闹得门内鸡犬不宁。此刻看到谭公现在逆来顺受、挨打不还手的情景,方是恍然大悟,数十年来的自怨自艾,总道小师妹移情别恋必有重大原因,岂不知谭公还有一门“挨打不还手”的好处。
“这时我若是要她在我脸上多打几掌,只怕她现在也是多半不肯的了,唉……”赵钱孙苦笑起来。
徐长老听得这赵钱孙是重要知情人,当下连忙立马问道,“赵钱孙先生,你且一观此封书信,辨明真伪,当年之事,是否不假?”
赵钱孙接过信来,已是无心阅读,他面色惨然,喃喃的道,“我这个大蠢才!大傻瓜!当初怎么却一时想不到?我这习武是为了打敌人、打坏人、打卑鄙小人,怎么反而去打自己的心上人?闹了半天,反而我是最该打的,我该打!我该打!”
看着赵钱孙自己打自己的样子,众人皆是觉得可笑至极,又觉得他情痴可怜,丐帮面临大事待决,此人反而颠三倒四,有人请他千里迢迢来此验证一件大事,眼见此人痴痴迷迷,不知说出话来又有几分可信。
徐长老忙再问一声,“赵钱孙先生,我们让你说一说这信中之事……”
“不错不错,嗯?你若问我这信中之事,当时她写得那信极短,却是余意不尽,‘四十年前同窗共砚,切磋拳剑……’”徐长老问得他马大元遗信,他拿着遗信反而却念成了谭婆给他写得书信,想来那封书信他已是背的滚瓜烂熟。
“这……”徐长老无计可施,听得赵钱孙的言语,周遭众人听得倒是不由笑语出声,议论纷纷,唯独谭婆一人心下感动,这不过是她平平淡淡写的一封书信,却不知师兄私下里翻来覆去读了几遍,以至于出口就来。
只不过当下的确不适合读这私信,谭婆连忙走到赵钱孙身边,赶紧催促道,“师哥,你说说当时的情景吧。”
“当时的情景,我现如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时你梳了两个马尾辫,辫子上扎着两个红头绳,太行山前,云海绵绵……”赵钱孙正要叙述当时情景,谭婆臊的一手忙扯过他手前遗信,撇了几眼。
“师哥,错了,不是从前的太行山,而是当年的雁门关,你想想,雁门关外,乱石谷前的那一场血战!你可还记得?”谭婆忍不住用手戳了戳赵钱孙脑袋。
“雁门关外,乱石堆前……”赵钱孙猛地打了个哆嗦,声音都忍不住打颤,脸色更是变得青白相接,一转身,向西南角上无人之处做功飞奔,速度之快,身法无人能及。
要看他就要跑到杏子林中不见身影,杏子林中忽然传出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赵施主何苦奔逃?可不正所谓‘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这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赵施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只见杏子林中窜出一位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挡在赵钱孙面前,“赵施主,人可以躲,可以藏,藏不住的终究是你的心,若是始终不肯直面往昔,凭你的性子,一直逃避,你的心当真痛快么?”
赵钱孙兀的停住脚步,若有所悟。
“原来是天台山智光大师!”
闻得天台山智光大师的法名,丐帮的洪帮主、以及各位长老,甚至连带乔峰,都不禁肃然起敬,这位智光大师当年为了闽浙一带的染了瘴毒的平民百姓,甘愿独自一人飘过大洋,到了蛮夷之地采集异种树皮,治愈惠嘉的平民百姓,还因此深受惠嘉百姓的爱戴。
赵钱孙深深的看了智光大师一眼,连忙平静了心思,冲他道,“当年雁门关外,乱石堆前,智光大师你也有份,既然如此,你来说吧!”
当智光听到这一句话,他的脸色忽地甚是奇异,忽喜忽忧,半恐半惊,到最后脸上竟是一片慈悲怜悯,“惭愧,惭愧,说起此事,真当是杀孽太重!众为施主,乱石堆前一役已是三十年前旧事,何以今日再度重提?”
徐长老连忙道:“只因此刻本帮已有重大变故,那一封书信正涉及此事,还望智光大师解惑。”
赵钱孙把手中的书信塞给了智光,智光拿着书信,从头到尾尽看了一遍,摇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旧事重提,不如就依老衲所见,将此信毁去,泯灭痕迹,也就是了。”
“可是若不追究,本帮马副帮主惨死,恐怕是难辞其咎啊!”徐长老连忙道。
林媛打了个哈哈,忙插嘴道,“也许马副帮主和这件书信没半分联系,可曾想过?”
“怎能没半分关系?这其中可藏着乔峰不为人知的身世……”林媛这话,可把某长老气坏了,当即忍不住吐出一言。
“全长老,你可算是承认你看过这封书信了,试想,从刚才开始,徐长老一直拿着这封书信,你未曾靠近,这封书信又经过赵前辈的手,智光大师的手,你从未移动过身子,你哪里来的第三只眼睛?”林媛冷冷的说道。
“所谓抓贼拿脏,便是以物证证明此人罪证,你却一而再,再而三,那乔峰出身身世说事,你这反而有些不对吧,难道说,假若乔峰出身异域偏邦,你就带有色眼光这层身份瞧不起人么?大家都是人,都有血有肉有皮囊,全长老你却从一开始就瞧不起人,你这不是瞧不起你自己吗?”
林媛字字句句有若刀锋,全冠清就算是被称为“十全秀才”,这一时失足,可是被她句句言语戳了脊梁,令他一时不知怎么作答。
现在林媛可没性子再等智光大师一一详尽介绍乔峰身份了,要知道乔峰本人的身份牵扯众多,就连阿朱都是因此命丧黄泉,此外还牵扯到一些命不该绝的无辜平民,最后搞得乔峰里外不是人。
“是啊,英雄不论出身,感觉全长老你这人是对乔峰大哥的出身耿耿于怀,真怀疑你这种人是怎么做上长老的,你们身边的丐帮同胞们皆是出身贫寒,难道他们出身你有一点看不上眼,你就忍不住要排除异己,然后独揽大权吗?”
欧阳克冷不丁的突然说出一袭话,这话更是直指全冠清的本心了,被欧阳克这顶高帽的打压,顿时丐帮帮众似是都被煽动起来,忽地都跟明白事理似的,全都一齐的看向了这位脊背尽是冷汗的全长老。
“慢着,妾身有一物,能证实究竟是谁人害死亡夫,诸位请看!”眼见全长老如今的局势不利,马夫人也沉不住气了,只见她的手上拿出了一个折扇,她不紧不慢的将此扇展开。
扇上写着一首诗:“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
徐长老拿过这扇子,眼睛瞪得浑圆,“果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呀……”
“徐长老先勿断言,我怎生在扇子上听到了一声冤言?这扇子其中必有隐情,不若先介绍一下此扇是何来历?”林媛有些好奇的看向徐长老手中的这把折扇。
这把折扇,背面还绘着一幅壮士出塞杀敌图,正待林媛等徐长老回话,乔峰忍不住先开口说话,“这扇子是我所有之物。”
“乔大哥到真爱说笑话,这扇子岂能是你的,依我所见,你身上到有可能带一个大酒葫芦!”欧阳克闻言不由一笑。
乔峰旋即捧了捧手,“没错,知我者,三弟也,这扇子虽是乔某之物,不过却是恩师汪帮主赠予之物,这诗乃汪帮主所题,画乃徐长老所作,乔某甚为珍重,我生怕自己这一介粗人若将此物带在身上,容易损毁,便置于家中小心保管,也是奇怪这物怎会落入马夫人的手中。”
不管怎么说,乔峰都是一心想要感谢欧阳克的,他空有一腔疑虑,就算自己说出口也被人当作他想辩白,这欧阳克显然是看出他心中的疑虑,这才将他心中所想引出。
马夫人闻言忙哭哭啼啼的道,“在我接到家夫噩耗的前一日晚间,忽然有人到我家中偷盗。”
“请问夫人,不知是当晚几时呀?”林媛又忽地插话问道。
马夫人当下忙减轻泣音,小心谨慎的回答起来,“是当晚三更两点。贼子用了下三滥的手段,将我及两名婢仆薰倒了,翻箱倒箧的大搜一轮,偷去了十来两银子。次日我便接到先夫不幸遭难的噩耗,哪有心思理会那贼子盗银子之事?幸亏先地人将这封遗书藏在极其隐秘之处,才没有被贼子搜去毁灭。
“后来,后来便在那贼子进屋出屋的窗口墙角之下,便拾到了此封折扇,恳请各位前辈替小女子做主!”马夫人说到此处,又掩面长泣起来。
林媛看着她,不禁笑出声来,“马夫人,你这故事编的倒不错,只可惜‘红颜铁断’今日可要大破此案喽!
“这故事有三大疑点,其一:这小偷使用薰香这等下作手段,夫人应当是被薰得沉沉睡去才是,偏偏你能准确的说出半夜三更两点这一丝不差的准确时辰,简直就好像你是在床边看着这人偷盗一般,这不合理!
“其二,从始至终,这贼子的目的你就好似清清楚楚一般,他的目的若要是为了书信而来,又何必要拿你家里的十两银子?他既拿了十两银子,也就是为了财而来,你又为何说他为了书信而来,这更不合理!
“其三,这便是最大的疑点,若真有贼子来作奸犯科,而且此事跟你夫君惨案息息相关的话,你夫君都因此惨死,作为夫人的你怎能不遭毒手呢,再说了,贼子真是为书信而来的话,找不到的话,最简单的方法不过是付之一炬,又怎会还留着马夫人的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