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 1
宋尧给了秦浅3分钟。
他们到达的时候，离约定的最后期限还有半小时。
而宋尧说，他只需要一个笑容，3分钟绰绰有余。
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开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无处遁形。
秦浅站在中央，平静的目光落在某一个方向。
在没有得到指令的时候，她只是静静地待在那儿，双臂绷紧垂在两侧，暗暗支撑起身体的重量。
“开始吧。”宋尧靠上把杆，话说得不冷不热，也没有抬头。
他看着手中板夹上的资料页，低声念上面的名字，“秦浅。”
情浅，有些凉薄的名字。
旁边素颜的证件照，并不惊艳，相貌只能称得上端正，履历也是寥寥几行，作品屈指可数，宋尧的手指在板夹上点两下，脸色暗了暗。
空气有些安静，仿佛没有了活物。
秦浅脱掉脚上的皮鞋，鞋是乔歆染给她换上的，跟不算高，有点大，脱下来没有费太大的力气。
宋尧这时候抬起了头，看到她赤脚踩在塑胶地板上，冷淡的目光几不可见地紧了紧。
她又不动声色地脱掉身上的大衣，直直丢在地上，露出皱巴巴的衬衫和黑色休闲裤，上面还有明显的泥土和灰尘，甚至类似脚印的污渍。
在宋尧越来越沉滞的神情中，她抬起左手，用掌心将脸上的妆抹得斑驳不堪，嘴角和脸颊现出显而易见的伤口和血痂。
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秦浅没有羞愧，没有尴尬，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然后，在他格外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她笑了。
一塌糊涂的脸上，微微泛着青紫色的嘴唇，勾出浅浅的弧线，形似桃花瓣的眼睛眯起来，像弯弯的月牙。
标准的女神笑容，多少有些勉强，隐隐有些抗拒，透着表演的痕迹，并不算真挚。
宋尧最近看了很多，早有些腻味了。
可是这次竟然没有，他没有表现出恨不得将她轰出去的恼火样子，没有声色俱厉叫“下一个”，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个宽敞明亮的空间里，此刻的秦浅，分明是真实的状态。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足以毁掉她的劫难。
劫后重生，她独自站在新世界的中心，对着透明的空气微笑。
那双苍凉的眸却好似悬崖边上枯萎的野草，孤独，遥远，没有生气。
“时间到了。”
宋尧微微怔忡的目光中，秦浅沙哑开口，声音很轻，落在宁静的气氛里，荡开一圈涟漪。
一切回到了最初，那个悬崖边上的笑容，如过眼云烟，杳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云淡风轻的神情。
秦浅弯下腰去取地上的鞋子和衣服，脊柱传来一阵阵刺痛，她弯得有些吃力，脸色白了白。
伸直的手臂在空中缓缓下坠，宋尧突然的问话传进她的耳朵里。
“你怎么进来的？”
这声音不同于方才一般的清冷，听上去很平淡，隐约带着些诧异，不过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和忽视。
宋尧追随的视线里，顾锦年一言不发，大步流星地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