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朵灵

  火光渐渐暗淡下去，在我们彼此沉默不语的时候，天空也试探性地微微放出了一些光亮。直到我的思绪完全从梦境中抽离出来时，清晨已然在寒冷和薄雾中悄然降临。绝境森林随后又回复到它那一贯半明半暗，暧昧不清的状态。这时，众人也都开始一个接着一个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那天早上我们按照惯例收拾好行李，然后围坐在火堆旁吃着烤净果。在吃早餐的时候大家都沉默不语，一副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样子。吃完早餐后我们便继续启程北上，去寻找传说中槃木洞穴。

  那天找到槃木洞穴的过程并不算曲折，几乎和戈戎料想的一样。在进入绝境森林的第四天上午，当我们远离那犹如雷鸣般轰隆作响的天河时，脚下的薄雾便开始变得越发厚重，有种走在云端的错觉。

  “听！有水声，好像是溪流。”当浓雾逐渐将我们团团包围，我们随之迷失方向时，一阵微弱的流水声从远处传来，西戎最先开口说道。

  “跟着水流或许我们能找到些线索。”戈戎当机立断，决定去这看不见的溪流边查看一番。于是，我们追随戈戎在浓雾中摸索着继续前行。

  “前面好像有一片树林！”当我们跟着渐渐清晰响亮的流水声走了大概有一刻钟之后，塔卡戎突然指着前面雾气中一片朦朦胧胧好似巨大树干模样的东西说。

  “不会错了，一定是槃木神树！”札喀戎见到这些好似树干的东西眼睛发直，仿佛见到了什么传说中的宝藏，他神情激动地说。

  事实证明札喀戎的判断是正确的，当我们走进这片‘树林’的时候才看清这些在雾气笼罩下像巨大树干一样的东西。那是一束束像胡须一样密密匝匝裹在一起的气根，它们之中最粗的一束足有三四米宽。这些气根从不知尽头的空中垂落下来，与大地融为一体。而那些潺潺的流水声也正是从气根上发出来的。我们看见水流从这些气根的表面汩汩流淌下来，然后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条朝东北方向流淌的小溪。

  “瞧瞧这些树根，可真结实！我敢肯定它上面绝对比山还要大。”札喀戎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一束气根说。

  我冲他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观点。

  “这水味道可真不赖，就是冷了点儿，要是能稍微暖和一点就更妙了。”就在札喀戎说话之际，塔卡戎走到小溪旁用手掬起一捧清澈的溪水喝了一口说。

  “传说中眠城就在夜河之滨，依我看这条小溪极有可能会汇集到夜河中去。”一旁的西戎忽然提出自己的观点，他对戈戎说。

  “嗯，你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戈戎说着从背上的兽皮包裹中取出他的那只水袋，然后走到小溪边将其灌满。

  “大家继续往前走，沿着这条小溪。槃木洞应该就在附近。”戈戎将灌满溪水的水袋重新收回兽皮袋中然后带头沿着蜿蜒曲折的小溪往前走去。

  我们随后在戈戎的带领下，沿着汩汩流淌的溪流在大雾弥漫的气根‘树林’里又行进了半日。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小溪逐渐随着地势越淌越急，不久便陡然转向西北侧流去。此时一堵横亘在天地间的巨大城墙从浓雾中悄然探出身来。

  “快看！是槃木洞穴！”当我们跟着溪流一路走到底的时候，札喀戎不禁又惊又喜地叫喊道。只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巨大洞穴渐渐现出形来；我们瞧见溪流顺着地势流入一座数丈宽，十余丈高的巨大洞穴中。这座洞穴斜生在槃木神树树墙之上，并且在它周围还生长着一种状如橡皮树树叶的植物，初见这种植物时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因为这些叶子每一片都足有一条船那么大。

  “首领，这儿有条路通往洞底底下还有三座巨大的石像！”札喀戎用力推开最后一片挡路的叶子，他走到洞口，手扶着生满鳞片状树皮的坚硬树墙朝洞内嚷嚷道。

  “这是三王圣像，没想到王座厅就在槃木洞穴入口处。”戈戎穿过巨叶丛来到他身旁。

  “嘿！你们瞧，那座圣像好像没有头！”就在我们跟着戈戎穿过拥挤的巨叶丛，围着洞口一齐朝下看的时候，塔卡戎指着洞底诧异道。只见微弱的光线下，一条足够容纳七八位半人马并肩齐行的宽敞大道环绕洞壁四周盘旋而下，直达洞底，就在这条大道的末端隐约浮现出三个巨大的身影，它们好似三头栩栩如生的巨兽般，潜伏在水声轰鸣的阴影里。

  “嗯想必那就是鲛人王泉先的圣像。”戈戎沉思片刻说道。

  “札喀戎，西戎，塔卡戎，你们准备好弓箭跟我一道下去探路。”他们在洞口找一块平地卸下背上的食物和兽皮包裹，戈戎从包裹中掏出柴刀和一根洞冥草。他接着吩咐道：“瑞兰人凯洛，你在黑暗中视线不及我们肯陶洛斯人敏锐，你留在上面帮我们守住行李。”

  “到了下面要多加小心！”我心领神会地朝他点点头说。

  “嗯。”戈戎此时严肃的脸庞上露出些许宽慰人心的笑意，他说着一手紧握柴刀，一手抓起一根用兽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洞冥草，然后转身走进槃木洞穴中。其余人则准备好弓箭，拈弓搭箭，尾随其后跟了上去。

  “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札喀戎最后一个进入槃木洞穴，他在进入昏暗的洞穴之前，伸手递给我一把柴刀和三支箭矢说。当我默默地从他手上接过这些东西之后，他便转身离去，前往洞穴深处去与戈戎他们会合，并一起探索这座偌大的地下洞穴。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又暗淡了一些。在他们下去之后我就一直静静地守在洞口，手执柴刀焦虑不安地等待着，时不时张望着那条沿着洞壁如长蛇般盘旋而下的宽敞大道。然而洞内除了无休无止的轰鸣水声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叫我如何是好？没有火把照亮道路，他们该怎么上来？我心想。眼瞅着没过多久天就完全黑了下来，我望着已然漆黑一片的槃木洞穴慌了神，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各种可能遭遇的不测，一想到这些可怕的结果，我就焦急万分地来回踱步，搜刮着对策。

  “谁！是谁在那儿？”正当我徘徊在洞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洞内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看到这团黑影从洞内滑出来，且越来越大，我惊慌失措地大喝了一声，下意识双手握紧柴刀做出防御的动作。

  “是我。”那黑影听见我说话似乎愣了一下，方才回复道。一听见这等待许久的熟悉声音从对面传来，我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其他人呢？”

  “都还在后面。”西戎走到我身边说。

  果然，不久之后，一阵阵窃窃私语声从槃木洞内传来，且不断地朝我们这边靠拢过来。

  “怎么样？你们在洞底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晚餐的时候，我对着一声不吭的众人开口询问道。当我们围坐在用胡须般密密麻麻的气根点燃的篝火旁时，气氛显得格外沉闷，仿佛空气彼时都快凝固了一般，在火光的映衬下，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僵硬，透露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怪异的无法比喻。

  “我们在底下北边的洞壁上发现了一条通往里面的路。”戈戎告诉我说，他望着温暖的火焰思绪飘回到阴暗潮湿的洞穴之中。“我们沿着这条道往前继续走，没过多久我们就走到了尽头。”

  “那尽头是什么？”我急切地问。

  “护城河。”戈戎微皱眉头，接着说：“那条护城河就像一条隧道，笔直通向幽暗的前方，夜河应该就在那里。”

  “我们寻遍了洞底所有的犄角旮旯，结果仍是一无所获，显然这条护城河是通往眠城的唯一途径。要知道，这底下的河水可是‘不干净’的很啊！”札喀戎压低嗓音，十分苦恼地说道。

  “唉~”

  塔卡戎在札喀戎说完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众人再次沉默。

  “或者我们可以自己动手造一艘船”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说什么？”戈戎的脸顿时亮了，众人此时都吃惊地望向我。

  “或者我们自己动手造一艘船？”在众人精光逼人的直视下，我语气有些不够坚决地重复道。

  “你会造古代的那种船？”西戎饶有兴味地从对面投来审视的目光。

  “不，我不会造那种东西。我说的是造一艘简易的船只。”我指着洞穴的方向说：“用那儿的巨型树叶和粗壮结实的气根造一艘木筏。”

  “木筏？”戈戎重复着这个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词语，然后直截了当地问道：“该怎么做？”

  “我们需要砍些树叶和粗壮结实的气根，然后再准备一些细小柔软的气根或者树皮”我随后将制作筏子的想法和过程详详细细地向戈戎述说了一遍。

  “大概需要多久能做好？”当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兴趣盎然地听我讲述完制作木筏的过程之后，戈戎又开口问道。

  “我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一两天内就能完成。”我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