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她亲了他
阮清渊没想到,行醉留下的那一半话竟是与自己的娘有关,至于刚刚的一番话,他虽然心无波澜,可是也没有显出不感兴趣的样子。
他索性坐下来,听行醉继续往下说。
“你娘年轻时,是轰动天下的美人,这样的美人却嫁给了你爹。你娘性子很温和,从没有脾气,与人说话也是笑意盈盈,她的才华也经世无双,门第也是天下显赫,奈何因为夜里一场大火,家中烧了个干净,你娘被途径的阮文救下,从此便嫁进了阮府。她与你爹谈不得恩爱,但是相敬如宾,也没红过脸,因此日子很是和睦。城主最看重你娘,因此言语里常有夸赞,加之极度的信任,城主便教你娘打理府中杂事,甚至兵器场的事情也不做隐瞒。谁料,在你娘怀你的时候,出了流言蜚语,说这孩子是城主的孩子,你娘不守妇道,背叛丈夫,不顾伦常。当时传的大街小巷都是,城主因为身份尊贵,又是男人,还好些,你娘是个弱女子,又没有依靠,所以每日以泪洗面。你爹就此冷落了你娘。城主有意斩除这些流言,奈何传播实在太广,如野草烧之又生。你娘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生下了你,没几日,便自尽了。”
这是行醉难得一次,以一种近乎悲恸的语气说话,阮清渊抿了抿唇,开口道:“你和我娘是什么关系?”
如此了解叶知秋的过往,并在他回城第一刻就藏于房中。
“我是你娘的侍卫。”行醉开口,那隐隐的一丝犹疑转瞬消失,并没有进入阮清渊的眼帘——其实,他是阮山河养在江湖的隐卫,不过后来被送给了叶知秋。
“那你告诉我这些,是出于什么?”阮清渊看了看房外,还没听见什么响动,想来明在还没有忙好。
“一来,你娘的死,需要你让她瞑目。二来,你娘的死,应当给你警示。”行醉恢复他惯常的口吻,看着阮清渊斜睨着他,就知道这小子又在等他继续说——这人说话吐字总是奢侈。没法儿,他走近了,正对着阮清渊的眼睛,肃声道:“那些流言,是阮武二夫人马月言所为,所以清渊可以好好想想,该如何让你那在黄泉之下的娘解了心头之恨。另外,你娘死于流言,也许有人觉得她心里有鬼,或者觉得她小题大做,但是当人真真正正处于流言中心的时候,再强大的躯壳也是可以被吞噬的。我说给你警戒,是指你对明在那丫头的感情。上次在水丰县,你疯了似的寻她、杀人,我都看在眼里,你为她做的事又何止这两件?是,她确实不错,聪明伶俐,可爱乖巧,但是说句不中听的,她是捡来的孩子,有多重要的?我就怕你对她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受罪多的是她,不会是你,就像你娘一样。你要知道,明在姓阮,还有一个名字,叫阮清明。”
阮清渊抚扇的手一停,胸腔之中突然聚了一团气,紧跟着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他忽一抬头,死死地盯着行醉,盯了一会儿,明在敲了门。
“四哥,行醉阿伯。”她重新换了套衣服,许是顾及今天爬山方便,穿的是略宽大的裤子,完美衬着她高挑的身材。
这一喊,阮清渊和行醉之间的怪异气氛立马就消失了,阮清渊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温声道:“去你房间吧,我等会儿过去帮你绾发。”
明在自是兴高采烈地先回去了。
阮清渊站起来,将扇子“砰”一声放在大理石桌上,这声音不轻不重,但硬是逼得人心尖一颤。
“我娘的事情,我会拿主张。至于我和明在,我自己有分寸,行醉还是少操心的好。”这番话说得并不客气,阮清渊也有些错愕,只是如此说,他心里好像才好受些。
罢罢罢!他抬腿,往对面的房间走过去,而行醉停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抖了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他呢喃出这几个字,看见明在喜滋滋地坐在铜镜前,撑着自己的下巴,扬着明艳的笑容,而阮清渊,一手执着木梳,一手托着女孩子的长发,嘴角是浅浅淡淡的笑容,眸色里是十几年从未变化的温柔。
行醉便知道,他说对了,说对了一半,至于还有一半对不对,就看这两个人的造化了。
罢罢罢!去取早饭!
寅时的时候,除了行醉,其余的四个人都出发了。天还黑着,有几处点了灯笼,但并不十分明亮,阮清渊和姜纸砚将两个女孩子护在中间,路上少不得说说话,解解乏。
“公子,我们过两日是不是就得回去了?”姜纸砚打了个呵欠,语气里还带着懒倦。
阮清渊应了一声,天色确实黑,他没有跟姜纸砚多说,只是看着脚下的路,另一只手在身后虚虚地护着明在,他还想着刚刚行醉讲的那一席话,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慌张,这是他少有的情感——说来也真巧,来山庄的这几日,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在庄内,他好像滋生了不少久违或者从未有过的情感,并且,还都跟那丫头有关。
他开始怀疑自己了,怀疑自己对明在的真正情感,怀疑自己对往后生活的把控,甚至怀疑自己的全部。
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明在这一路倒是很安静,早上四哥为她绾了发,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四哥的手掌轻轻穿过她的发丝,留下他的温度,那一刻,她几乎要脱口问出四哥为什么会亲她。
可是她忍住了,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有此一问,也不知道四哥会不会回答。如果不问,她的心跟猫抓一样,忐忑而不安;如果问了,她担心所有的欣喜只是一场空梦,甚至会惹得四哥冷脸,再也不管她……
因此,这一路上,阮清渊和阮明在都各有所想,姜纸砚还困着,半眯着眼睛,一边走一边打瞌睡。
认真走路的就剩长命一个人了。
好在山路还算好走,有砌好的石阶,拾级而上便成。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别人也在爬山,估摸也是去看日出的。
总归山是凉州唯一一条山脉中的一座山,山顶也是凉州的最高处。凉州是个盛产神话故事的地方,其中有故事便说到,很久以前,凉州曾有一名男子,他的妻子病逝,他日思夜想,最后成疾,一年四季,朝夕不论,就守在妻子的坟头,希望妻子能够起死回生。这样一守,便守了一辈子,男子最后死在妻子的坟前,竟与妻子的坟土融为一体,那坟越长越高,越长越高,竟长成了一座山。凉州的百姓便认为这山是男子的化身,他将守在这里生生世世,只为了等自己的妻子归来。
于是,此山得名“总归山”。
爬山的路上,正巧遇见当地的一个小老儿,同明在他们讲起这个故事,姜纸砚自然是不相信的,嘟囔着:“人家山就是山,非得琢磨出一大堆有的没的,闲的!”明在和长命虽也没有那么相信,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故事,还是送出些女孩儿家的眼泪的。
山顶有一处大平地,是看日出的好地方,阮清渊四个人到的时候,天色刚亮。
仅仅是亮了天色,原先黑沉的天空渐渐显出青白之色,将不远处的山峰笼上一层浅雾。从总归山的山顶往下看,近的是避暑山庄,高阁楼台,树木河湖,互为掩映。远的是凉州城,清一色白墙黑瓦的房子,一条条河流交错其中,煞是好看。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那么夺人眼球,又安抚内心。
“果真是阮城八百年也见不到的好风景。”姜纸砚的脸上写满赞叹,还不忘自贬一番,惹得明在和长命也笑了。
可惜山顶上的风实在太大,将人的头发吹成一团乱,人的身体仿佛也被吹空,虽是夏日,然而这股子透凉还是忍不住让人缩了缩。
“姜纸砚。”阮清渊开口,已经伸手开始解自己的外袍,“把你的外袍脱了给长命,她的病还没好全,别再加重了。”姜纸砚一想,倒也是,于是二话不说脱了外袍,盖在长命身上。长命低声道了谢,心里想着梅花苑的人就是如此的善良,总是让人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阮清渊的外袍,自然是要给明在穿的,他知道山顶上会凉一些,于是找了件挺厚的外袍,现在盖在明在身上,一下子便有了暖意。
“谢谢四哥。”明在吸了吸鼻子,她的内力没有阮清渊深厚,衣服也没有长命穿得多,幸好阮清渊“救济”。
没等多久,东方的青白便褪去了,整块东面的天空先是一抹浅黄,进而中间的圆球更黄了,外围的一圈则成了粘稠的橙色,此时,太阳的光已经照开了,山头、屋顶、人脸,都是一抹太阳的颜色。明在有些激动,安静地站在平地上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太阳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从天与地的交界慢慢升起来,越过半山腰,挂在天上的。最中心是金灿灿的,又大又圆又亮,不动神色地吸引着视线,而天空的其他地方,也被这种磅礴热切的颜色晕染,红色,橙色,黄色,青灰色,白色,以一种说不出的和谐震撼着夏日里的早晨,这是日出,一天的起始,那么有力量,那么有气势。
阮清渊看着太阳,眼瞳里闪着光,他负着手,在天地之间,在太阳之下,在群山之上,显得孤独又悲壮,他似乎就应该是一个孤独又悲壮的人——七岁以前困于幽台,七岁以后品尝风雨人生,可是……
他偏头,看了一眼被金光照射的阮明在的侧脸,就是这个人,她让自己不那么孤独,不那么悲壮,甚至整个人都拥有了光彩。
阮清渊握了握拳,心底似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他暗了暗神色,想开口,谁料明在也转过头,并先他一步出声——
“四哥。”这一刻,女孩子的声音集尽了温柔,她的月牙眼里除了阳光,就是一个小小的阮清渊,干净而纯粹。
“嗯?”
阮明在挪着小步子靠近阮清渊,长命见了,倒是很有眼力劲的拖着姜纸砚去一边休息。
待两个人靠近了,连一丝细缝都没有了,明在才发觉自己的呼吸有多快,她极力稳了稳心神,一点点侧过脑袋,看向阮清渊,这两束充满了各种情感的眸光交织在一起,竟生生地让二人慢了心跳。
“我可以问……四哥一个问题吗?”良久,明在酝酿好情感,低低开口,她细白的手指头攥着衣角,阮清渊便猜到她在紧张。
真是稀奇,还有这丫头紧张的时候。
阮清渊便笑起来,回道:“问吧。”
彼时,还有很多人停留在山顶上,因此难免有些嘈杂,明在只好将自己正对着阮清渊,看着阮清渊的嘴巴,咽了咽口水,问:“四哥为何亲我?”
本来淡定的阮清渊,闻言立马变了脸色,是指那天晚上的事情吗?他明明点了睡穴,这丫头又是如何得知?
“前日里的晚上,四哥亲了我嘴巴。”仿佛生怕阮清渊赖账,阮明在紧跟着又补了一句——说出来,果然舒服太多了。
阮清渊盯着阮明在,没见她脸上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心里便有些犹疑了。这丫头是笃定自己亲了她了,可这也确实是事实,他当时大抵是疯了,才会控制不住自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怎么回复明在?
这一刻,心乱如麻。
两个人对视着,都拧着眉头,都瞪着眼,都抿着唇,都紧着拳。
阮明在心底也慌,四哥一言不发,她根本摸不清楚心思,那种仿佛在等着宣判的滋味,不太好尝。
“明丫头……”阮清渊张口,语气里有些落魄和无奈。
谁知,他最后一个音节刚刚落下,唇上便一重,眼睛里,是明在那张小脸。
她亲了他!
她亲了他!
如麻乱的那颗心,彻底乱了。
“长命说,碰别人的嘴巴,要么就是调戏,要么就是真心喜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泽明娃》,“或者rdww”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