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明娃

  眼见着这三个人便要吵闹起来，皇后的脸立马绷不住了。

  大公公看着皇后的眼色，随即命两个小太监控制住了小宫女两个，皇后这才稍稍顺了顺气，连皇上也因此睁开眼，阴森森地看着殿内跪着的三个人。

  “四哥你猜猜，她们三个里，谁说的才是真话？”

  明在贴着阮清渊，目光从三个人身上依次打量过去，颇有几分探究的味道。

  而阮清渊只是笑着：“我只说自己肯定的事情，猜猜这种小孩子玩儿的东西，比较适合你。”

  明在哼了哼，转个头继续看，姜纸砚却凑过来道：“依我看呐，这三人里没一个是好的，一个心思精明，两个嘴巴狠毒，窝里斗的常规戏码。”

  明在“噗嗤”一笑，又捂着唇低声回道：“纸砚哥哥怕是不知道，这女人啊，嘴巴毒倒还好，不过是恶心恶心人的把戏，就怕这心思毒！心思毒啊，可才是真真正正的害人害己。”

  她说的声音明明已经压得很低，然因为皇后的一声训斥，偏殿里极为安静，这声音反倒还传了出来。

  三个跪地的宫女闻言，后背都有些僵硬。

  皇上冷哼了一声，道：“朕再问你们最后一次，十六公主的婚服，究竟是谁做的手脚？”

  语毕，他大掌拍在龙椅上，“啪”地一声震响。

  “皇上明鉴，昨晚奴婢确实如之前所言，十六公主和大公主都可以为奴婢作证。”桃叶重重磕了个头，也没起身，伏在地面上，后面，两个小宫女也磕了个头，大呼冤枉。

  “将人都送去大理寺，给朕好好得审一审！”

  各执一词，这还怎么审问？既然如此不安分，便送去大理寺好好磨一磨好了。

  吵吵闹闹的三个人终于被带走，皇上皇后两个显然也有些乏累。阮清渊的茶喝完了，伸手去拿茶杯时才发觉已经是个空杯，明在见此浅浅笑起来，将自己的茶杯递过去。

  “听说明在姑娘受伤了，现在可有何大碍？”

  最先打破这层尴尬的，是魏子来，许是憋了半天没有憋得住，还是问了出来。

  明在颇觉尴尬，说起来，她同魏子来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只是自从见识了阮清渊那股子醋劲儿，还有明明晃晃下的禁令，她是怎么也不敢忤逆的。

  此刻，偏偏魏子来还指名道姓地问话，明在偷偷瞄了一眼阮清渊，见他面色没有什么波澜，于是便准备回话——

  “皇后娘娘，阮四有一事相问。”

  明在已经跑到嗓子口的字硬生生地就被阮清渊的话打进肚子里，而后者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拦了她的话头，嘴角噙着笑，一副温如佳公子的模样。

  小姑娘吞了吞口水，朝着魏子来抱歉地笑笑，小手在腹前摇了摇，意指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这好歹让魏子来有了丝安慰。他同明在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热切，却突然觉得头皮一阵扯疼，他抬手抚了抚，身边的属下忙问道：“太子殿下又犯头痛了吗？”

  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太子殿下几月前突然落下了头疼的毛病，还不敢找太医医治，如果真出了什么好歹，太子的位置恐怕都难保，于是就日日这么耗着，现下只有他们几个亲近的属下知道。

  “无妨。”魏子来摆了摆手，平复好自己后，阮清渊已经同皇后说话了。

  “阮公子但说无妨。”

  “桃叶姑娘向来……如此圆润丰腴么？”说一个姑娘家的身材，难免还有些怪异，阮清渊稍微顿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却未消减。

  这话问的倒是让皇后一怔，这阮四公子光看就是个正人君子，跟她的二儿子完全两极，况还听说已经立了自己的四夫人，宠爱得很，怎么竟也关注女子的身体了？

  然，想是这么想，皇后还是一副仪态大方的样子回道：“桃叶是跟着熠儿从小到大的宫女，本宫对她倒是熟悉，她自小便是高高瘦瘦的，出挑得很，也就在眼前的这些日子，才有些圆润起来，不过也不至于阮公子说的‘丰腴’，只是稍稍养了些肉起来。”

  闻言，阮清渊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并不继续下文，倒是皇上皇后二人因为这话困惑了一阵。

  约莫正午时候，大理寺卿来了，说将巨豺齿兽连同师允熠送过去的里里外外的婚服都查了一遍。

  “那婚服可有什么问题？”皇上问，毕竟阮清渊只是坐在那儿随意一闻，他心里不是很确定，哪儿有人这么神通可以知晓这么多的？

  “回皇上，从目前检查结果来看，十六公主的婚服里外都熏上了落弭香，而巨豺齿兽对落弭香极其敏感，闻其味则极易冲动乃至狂躁。大理寺派人前去巨豺齿兽的栖息地时，发现原本养在那里的十一头巨豺齿兽少了一头，看管的人称，因为今日十六公主大婚，所以他们今日休了假，准备去街上看公主大婚，大集中栖息地只留了少数几个看守，所以没有注意到少了一头巨豺齿兽。”

  “一群废物！”皇上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大理寺卿的鼻子骂道，“给你们这么长时间，就查出来这些？！”

  大理寺卿诚惶诚恐地在地上跪着，闻言立马冷汗频出，急急回道：“还有的，送过来的十六公主的婚服，大理寺初步鉴定是仿制。”

  仿制？！

  又是一道不小的雷炸起来，皇上还没捋顺的气一股脑冲到头顶，看着皇后道：“怎么回事？”

  公主的婚服，可是皇后动用了织造司大半绣娘花了半年时间做出来的，怎么还会出现一个仿制品？

  “皇上息怒，此事蹊跷之处甚多，熠儿的婚服臣妾比谁都熟悉，都是绣娘一针一线一点一点绣出来的，怎么会将一个仿制品拿给熠儿穿上？”皇后又冷眼看向大理寺卿，问，“那婚服，如何看得出来是仿制？”

  “回皇后娘娘的话，十六公主的婚服上，绣有百花百鸟的图样，按照皇后娘娘给的纹样，衣袖上应该是一朵紫色牡丹，然而在公主送去的婚服上，却是一朵墨紫色牡丹，由此可见，这件婚服并不是皇后娘娘经手的婚服。”

  “是了，当时就这牡丹花色还商讨了许久，因熠儿到底只是个公主，不宜用红黄二色，所以想了半天，还是紫色的首案红漂亮，看着大气，也带着点俏皮，适合熠儿那性子，首案红便是用紫线绣的，那墨紫算什么？不是种生黑么？！”

  大理寺卿连连应是，皇上抿着唇，竟觉得事情越发复杂了。

  “送过去的三个宫女怎么说？”

  “照着宫女桃叶的说法，大理寺去找了十六公主，红熹公主称，的确让宫女桃叶去送还大公主贺礼，之后大理寺也去找了大公主，大公主称，宫女桃叶确实是在昨晚将贺礼送还回去的，时间恰是另外两个宫女说的熏香时间，但是那两个宫女抵死不从，称不知落弭香为何物，一口咬定是桃叶做了手脚。”

  这倒是很费神。

  究竟是谁放了巨豺齿兽？究竟是谁换了婚服？又是谁将婚服上熏了落弭香？

  如此恶毒的心思，当真应该是天地诛之！

  “皇上，红熹公主大婚出了这种事，的确荒唐，但是也得循序渐进，慢慢琢磨，您当心身子才是紧要。”魏子来终于将目光从明在身上移开，看向皇上，言语里不乏对皇上的关心。

  皇上稍觉受用，魏子来的来意他也明白几分，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还是乐意同大泽太子绑在一条船上的。

  “魏太子思虑周全，今日横生祸事，也没有招待好阮公子和魏太子，你们被请来也不少时候了，实在抱歉，现在此事关口重重，朕也不想再耽误二位，让人准备雅殿供你们歇下可好？”

  “不用了。”阮清渊突然站起来，确实歇在殿内许久了，纵使以他的性子，也实在坐不住了，还难为明在那丫头一直陪着自己，指望着这群“废物”，怕是十天半个月也破不出个案子。

  “皇上，先前阮四断了红熹公主一条手臂，虽然事出有因，皇上和公主也并未因此追究，然而终究伤害颇大，今日阮四愿意解了这案子，也算是偿了你们的恩情。”

  他挺直地站在殿中央，态度不卑不亢，声音不咸不淡，那副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的架势，姜纸砚在一边看得热血喷张！

  ——他家公子真是太厉害了！

  “此言当真？”

  “今日断不出这案子，阮四自卸一条手臂。”他笑起来，笑容里有抹不开的自信。

  “四哥！”明在赶紧跑下来，抓住阮清渊的手指头，用眼神斥责他鲁莽了，断不出就断不出得了，做什么下这么严重的赌注？

  “姜纸砚，扶着明丫头坐下去养腿。”他给了小姑娘一个浅淡笑容，又板着脸吩咐姜纸砚，姜纸砚当然听话，喜滋滋地请明在坐下。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公子可是这天下的奇才！”

  “烦请皇上宣十六公主、大公主及其婢女、三名资质丰富的太医、绣牡丹花的绣娘，还有刚刚收进大理寺的三名宫女，一起过来。”

  皇上闻言，急急地命大公公去宣，皇后有些怀疑地看着阮清渊，又看了看皇上，实在不是很相信，阮清渊一个局外人会将案子解出来。

  先到的是师允熠，沐了浴换了身衣服的师允熠又变成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一来便坐在椅子上，翘了个二郎腿，啃着苹果，看向阮清渊，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要帮本公主破案啊？”

  “你好歹也是个公主，这是什么仪态？”明在不由低声道，上首的皇上皇帝闻言，面色稍有尴尬，师允熠则不屑，指了指阮明在，轻嗤道：“你敢说在阮城，你还偷偷躲起来放屁？在自己的地方，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的。”

  “熠儿！不得胡言乱语！”皇后旋即出声制止，这十六女儿的性子，真是被她的父王宠坏了。

  谁料，阮清渊却笑着接话道：“明丫头懂事乖巧，就算是在阮城，仪态也极好的。”

  这是姜纸砚今天第二次忍不住笑出声来，公子这点上可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嘛！明在在阮城跟个螃蟹似的混了那么多年，虽然近些年收敛了些，可也跟“懂事乖巧”扯不上关系的。

  不多久，大理寺卿带着三名宫女、李公公带着太医、绣娘来了，后面还跟着大公主。

  “哟，今天还让大姐姐辛苦走了一遭，妹妹我这心里着实自责得很呢。”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大公主师允贤踏步进来的时候适时响起，怪腔怪调的，明在立即起了鸡皮疙瘩。

  “不辛苦，倒是妹妹今日大婚闹出这桩事，可才是遭罪。”

  “大姐姐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虽是姐妹两个，但是一见面就跟仇家似的，阮明在看这两个斗嘴一步不让，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心里想着：这宫里的女人呐，真是可怕。

  “你们两个别吵了，允贤坐下吧。”皇上摆了摆手，在龙椅上重新坐下，示意阮清渊开始。

  “十六公主婚服上的牡丹花是你绣的？”阮清渊踱步到绣娘跟前，压人的气势逼下来，胆子小的绣娘忍不住哆嗦了又哆嗦。

  “是，是奴婢绣的。”

  “什么颜色？”

  “紫色。”

  “织造司内墨紫色线可知有几捆？”

  “墨紫色线少，不过十捆，上次给三王爷织了护膝，用了半捆，现在应是还有九捆半。”

  “大理寺卿，去查，不是九捆半就好好问问是谁动了织造司的绣线。”

  最后一句，阮清渊的语气染上一层寒意，明在有些紧张，盯着阮清渊不敢分神，而魏子来也是盯着这个男子，莫名滋生出一丝妒意。

  步子一点一点，迈到三个宫女跟前，两个小宫女应该已经被折腾过了，十根手指头红肿一片，他淡淡扫了一眼，略过去，停在桃叶面前。

  “桃叶姑娘。”

  他的嗓子真是好听，喊出来的声音酥酥的，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凉薄。

  桃叶陡然冒出一身虚汗，握拳的手热腾腾的。

  “你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第三道惊雷，轰然炸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泽明娃》，“或者rdww”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