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三杀灼情
阮城城主的身份是这天下少有人匹敌的身份,因此,阮清渊刚刚进了宫门,便有太监过来引着坐上了一台八人轿子。
轿子是直接抬到太和殿的,保和殿、中和殿两处都不必去,一些小礼在办着,只需大泽朝堂的官员在便可。
更何况,阮清渊这等尊贵的身份,也没人敢要求他过去的。
太和殿门口还没有官员,阮清渊下了轿子,看见东北角上有一把椅子并一条短几,太监称那是专门布置给阮城城主观礼的。
阮清渊便坐过去,估摸着时辰也该到了,登基之礼结束后,稍稍吃点东西,下午便可结束,说不定他可以连夜赶回阮城。
明在那丫头离不了他,能加紧些便加紧些。
这厢,魏子来已经从中和殿赶来太和殿了,坐着二十八人抬的金銮,金銮离地一尺,高三尺,伞盖如冠,金幔垂垂。
前后共三十二名宫女,三十二名太监,另有掌事太监娄中定在右侧守着,顺便提上一句,原先的掌事太监胡兆海,已经被魏子来赐给先皇了。
金銮左侧行着朱颢澜、巴柯,两人都是魏子来的贴身侍卫。最后方是皇宫禁卫,四列十八行,一条宫道上,乌压压行着这一大批人。
百官臣子已经从另外宫道到了太和殿,放眼望去,太和殿前跪了整整数十排,一片的红、蓝、绿三色,鸦雀无声。
阮清渊只淡淡扫了一眼,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见一声“皇上驾到——”,他眉目微皱。
中间御道上,金銮缓缓行着,宫女太监和皇宫禁卫暂且停下,只有贴身侍卫、掌事太监和宫扇宫女跟着,金銮行至太和殿殿口停下。
午门鸣钟鼓,阶下鸣鞭三,群臣三跪九叩。
魏子来站在殿口,一袭明黄龙腾衮服加身,威严顿显,头戴十二旒冕冠,上贯一百四十四块五彩玉,熠熠生辉,将那人的脸衬得极富尊贵,他年纪还算是小,然而气势还是有的。
紧跟着,大学士捧了诏书交由礼部尚书,接着宣诏,新帝之位便算是成了。
阮清渊所在之地没有人来叨扰,他不用行礼,不用高呼,只是坐在那儿看看,接下来会设有帝宴,他去一会儿便可以离开。
这里或许还存在着危险,他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见群臣已经从左右两侧门离开了,阮清渊便站起来,他也该去保和殿了。
“城主稍等等。”
刚刚起身,便觉身后有一股风袭来,阮清渊微顿,听见一道略有些急切的声音。
阮清渊转身一瞧,来人是跟在魏子来身边的一个侍卫,他微微眯了眯眼,没有开口,只是用目光询问着。
“卑职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巴柯,奉皇上口谕,请城主移步御书房,皇上有一事想与城主相商。”
果然,还是来事了。
“现在?”阮清渊淡淡出声,这魏子来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是的。”
阮清渊抬眼,看向太和殿门口那道不足他高的身影,微微抿了抿唇。
“有劳。”他重新抬起步子,跟着巴柯去御书房,那边,魏子来也走了。
御书房。
因为新帝登基,大批的人都被派去了保和殿,因此御书房附近倒是很少人,阮清渊一路跟着巴柯去到御书房门口,巴柯便停下道:“城主进去稍等片刻,皇上稍后便到。”
阮清渊点了点头,心里的警觉却一刻未松,宋止息应该已经进皇宫了,行醉没有听他的话,应该也在附近,如果魏子来动了什么心思,一时半刻应该不会捞着什么好处。
思及此,阮清渊并没有急着进御书房,而是跟巴柯一道站在门外。
这让巴柯很是紧张,他是魏子来从小到大的随从,人比较呆傻,不似朱颢澜那般胆大心细,魄力非常,所以在阮清渊这种人面前,便有些畏惧。
“城主不进去等吗?”
他记得皇上当时吩咐的是将阮清渊请进御书房。
“不必。”阮清渊冷声拒绝,却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顿觉心口一阵撕裂的疼。
他的手立即捂上自己的心口,平整的衣服立马被他揪出皱褶,那疼痛却更加钻心,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
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热汗,整个身体仿佛被某种力量支配着,自己吞噬自己,自己杀死自己的心都有。
“该死。”阮清渊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咒骂了一声,不理会一边正欲询问的巴柯,他猛地转身,大力推开御书房的门,一眼便看见一边一张老酸枝镂雕镶理石八角桌后面,坐着幽冥。
那人专心地摆弄着自己面前的翠玉杯盏,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阮清渊的进入。
“师父,你在做什么?”阮清渊关上门,手依旧按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疼痛他已经有些习惯了。
额头上、身上依然热汗频出,融成一大颗滚进衣服里,全身散发着热量,可是这热量里又夹杂着阵阵寒凉,他阮清渊极力忍住。
在这种情况下,他跟幽冥讲话,依旧不失风度,不见艰难。
他不是很喜欢在这种人面前低头。
然而,他心里的火,已经疯狂燃烧起来。
“清渊来了?”幽冥这才微微抬了抬眼,不再摆弄翠玉杯盏,而是坐直了身子,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让阮清渊坐下。
阮清渊没有坐。
幽冥便笑了,他缓缓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阮清渊跟前,低声道:“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师父,可是大逆不道的。”
“你在帮魏子来?”
阮清渊不答反问,他那些火就快从胸腔中烧出来了,很快就能烧光他所有的理智。
那眼神是少见的凌厉,仿佛是世间最锋利的剑刃。
那语气里带着肯定,带着窜动的火苗,他现在什么都顾不得!
幽冥在帮魏子来!
阮清渊几乎在刚刚的一瞬间便知道了幽冥的来意,是魏子来将他请到了这里,而这里却只有幽冥等着!
阮清渊陡然意识到事情的危险和可怕,他知道魏子来要的是明在,如果幽冥帮魏子来……
“你为什么要帮魏子来?!你不是向来只考虑自己的吗?!你这样算什么?!你帮他,他又能给你什么好处?!”
说到最后,阮清渊头一次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他那张俊秀的脸青筋暴出,一瞬间被体内的气火烧成赤红,他目光凶恶地看着幽冥,仿佛一头发了狂的猛兽。
幽冥见状暗了暗神色,一双手猛地抓住阮清渊的肩膀,狠声而又轻蔑道:“我帮他?呵——你可真是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亏你还是我最得意的徒弟!”
是啊,幽冥怎么可能会帮魏子来?
只不过,是利用了魏子来,利用了阮清渊,巩固自己在这天下的位置罢了。
这个男人,向来用最狠绝的一面,用最不为人知又残忍的武器,惹天下人忌惮。
这个男人,极度吝啬小气,极度偏执疯狂,他的世界里,是生生不灭的野心,是无尽的阴谋和算计,他的世界里,向来没有他人,只有自己。
不——他的世界里,他人都是奴仆,只有自己才是主人。
阮清渊倏地勾起了冷笑,他竟忘了,这个男人,那么自我自私又残暴,怎么会允许自己高枕无忧的享受尊贵荣华?
“你想做什么?”
阮清渊稳住自己的心神,尽管现在他的全身都在叫嚣着尖锐的疼痛,他却不得不暂时咬牙忍住,他不能让幽冥对明丫头动了心思,那会很糟糕,很糟糕。
“不做什么。我只是听说,你和魏子来都喜欢一个叫阮明在的小丫头。”
阮清渊的瞳孔猛地紧缩,他死死地盯着幽冥,紧闭的牙关响起脆脆的声音,他所有的淡定和沉静立马土崩瓦解。
他要怎么淡定?!他要怎么沉静?!
这个十恶不赦的人,真的把主意打到了明在的身上!
“我警告你,不要动她!”
师父又如何,明在是他的心尖人,师父动了险恶的心思,那便将他的无礼,狂妄,不识好歹,尽数送过去!
“警告?阮清渊,你怕是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王!”
语毕,剑光闪至,竟是阮清渊先动的手,阴阳剑夹着狠戾,对着幽冥劈头盖脸地过去。
阮清渊好似完全丢失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变得尤为狂躁,整个人笼着阴鹜的色彩。
幽冥闪身,一跃跃过八角桌,利索地拿起桌上的翠玉杯盏,他的手心里似有一道不长不短的伤口,他将流出来的血滴进杯盏里,而刚刚戾气非常的阮清渊便陡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只手,倏地覆上自己的胸口。
疼……
那是难以想象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所有皮肉、所有骨骼、所有的一切都凶猛撕裂!撕得片甲不留!
“真没想到,你爱那丫头,竟然已经深到这种地步了。”
幽冥笑起来,看着面前汗滴直流,煎熬万分的徒弟,从心底里生出一种畅快——阮城城主,这四个字,前后两词都是那么令人敬畏,可是还不是都在他的手心里?
一切,只要他想要。
“你在幽台饮过这杯盏里的酒,还记得么?你恐怕不知道,这酒,也是我养了数十年的三杀蛊虫的酒呢。”
幽冥阴森森开口,多余的话他不用说,阮清渊便知晓的。
三杀蛊多么有名啊!
中三杀蛊之人,逢三事生不如死,一是武功用到极致,二是用情用到极致,三是这两种情况出现后,却一直得不到排解。
第一还好,三杀蛊虫居于酒中,只要人在事发时、事发后多饮酒便可慢慢排解,只不过下一次的情况会更加严重。
第二用情用到极致,说起来,这是有条件的,只有所动情之人中了灼情蛊才会触发三杀蛊,这么一想……
“你给明丫头下了灼情蛊?”阮清渊顾不得其他,在幽冥说出这两句话时,他立马意识到了幽冥的意图。
“王八羔子!”阮清渊闷闷地骂了一声,然只听到幽冥的轻笑。
灼情蛊不同其他蛊毒,在携带之人成年以后,每半月就发作一次,发作之时,携带之人先痉挛后昏睡,痉挛时剧烈,模样可怕不能见人,而昏睡则更加严重,也许在某一次昏睡后,人便永远地醒不过来了。
阮清渊如何忍得?!
“清渊应该还记得,你上次来幽台找我要去麻散和合骨膏时,有答应我一个条件。”
幽冥慢慢踱步到阮清渊跟前,此时阮清渊已经疼到睡在地上,初冬的衣衫有好几层,他却已经都已湿透。
三杀蛊是蛊毒里最猛的蛊毒之一,也只有这样的蛊毒才配得上阮清渊这样优秀的人,不是么?
“那这一次,我便让你答应我,将阮明在嫁给魏子来,我甚至会好心,帮你慢慢续着她的命。”
“不……”
阮清渊重重地呼着气,却及时吐出一个字来,他闭着眼,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
他已经没有几分力气了,然而在听见幽冥的话时,他莫名又添了些力气。
将明在嫁给魏子来?
那是他的小姑娘,只能是他的四夫人。
“不?你可没有说不的权利。”幽冥皱了皱眉道。
他用催眠之术控制着魏子来,但是催眠之术存在风险,他必须将明在绑在魏子来身边,魏子来既然喜欢阮明在,必然不愿意看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吃苦的,何况,魏子来没有阮清渊聪明,这是个很好的双保证。
而灼情蛊养成以后,与三杀蛊便是相生相克,各自为营,却又各自牵引,灼情牵制着三杀,他也会控制着阮清渊。
这是多么妙的一个打算,他怎么会允许阮清渊拒绝?
幽冥看着地下正在暗自调息的阮清渊,知道他必定不是这么容易倒下的,于是再次催动了蛊虫,迅速封了阮清渊身上的穴位,将人一把扛在自己的肩上,从御书房的暗道走了。
而御书房外,没有意识的行醉和宋止息却被人扔在了一起,那人站直了身子,一张脸露出嘲弄。
那脸,竟然跟阮清渊的脸一模一样……
“九师兄,你何时启程?”
问话的,一袭明黄,可不就是魏子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泽明娃》,“或者rdww”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