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寒彻透骨
冥界的夜本就极长，寒月十四这日，长街灯火如龙，早早的撑起了繁华街景，热闹许久。
这鬼元台实为临时搭建的恢弘演武台，就位于龙舞大街北端的广场上，内围军兵列队，将大量观礼的人流挡在了边缘。亥时没到，广场几端的街道便已经水泄不通。
二十五以下具有冥将实力的青年武者在哪方江湖都是凤毛麟角，具备越境杀能力的就更少了。也没谁自找没趣的刷存在感，去挑战皇室威严，毕竟守关者是八大带刀护卫统领之一，在皇庭中是地位极特殊的一位，保不齐一个没收住力，这人就没了。所以，实际报名的不过青榜前列的那一部分人而已。而他国远道而来的帝皇之子却是越过第一关直接晋级，并未出席场间。北冥武林的青年俊杰倒也没怨言，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谓公主选婿不过走个形式而已。这鬼元节本来就有一项青武争锋，至于加什么噱头、什么形式自是没所谓，关键是奖励丰厚和名誉的排升。
洛寒带着一张极为普通的铁质面具，坐在不多的内围青武席位上，顶着一双猩红的眼眸，气态安然。这里坐着的大概就是北冥拔尖的青武俊杰，算上他这种充数的也不过二十位，当然也有不屑于名利的狠人空位缺席。只是这中挤进几个女人就有些过分了，洛寒心下哑然，毕竟选婿也没明文规定不可女子参加，反正都是过场，重要的是青武争锋及每一关的奖励才是。
不远处，架起的高台成八字形列出两排桌椅，桌上是美酒佳肴，饕餮盛宴在那里要显得绅士很多，入座其上的都是些地位崇高的皇庭高手及江湖前辈。
而八字居中，一名身材魁梧的轻甲大汉，鬼刀在鞘，饱经沧桑的脸上掩饰不住冥界特有的苍白皮肤，猩红的眼眸杀气森森，威压自生。皇庭八大高手之一，御前统领李继迁。据说曾是征战深渊功勋决绝的名将，早年第三次深渊大战时身受重伤留下了暗疾，失了锋锐之气，便退守朝堂，那浑身的杀气可是实打实用万计生命堆出来的。本身实力虽跌境至冥王伪境，却也不是人间江湖寻常宗师可以比肩的。
洛寒洛宫望气术在猩红的眼中被掩饰的很好，暗自打量着场间，他不敢长久逗留于高位几人，即使有唤通位格隐蔽，也怕魂气敏感之人有所察觉。只是在那位统领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收回目光，心下有些了然。
随着边缘一位官服老者起身，一番鬼元节祝福及对公主恭维的云云废话，便开启了这场公主选婿的第一关。
这边没有具体上场排序，第一个站起来的居然是一位穿着有些寒酸的少女，但那洗得已经泛白的衣衫却丝毫遮不住她眉眼间的清丽。少女神态极其认真，认真的倒有些憨态可掬的感觉。她的武器是一把极长的长枪，暗淡无缨，立在她不算娇小的身侧，仍显得极不和谐。她素手像是有千钧之力，握着它踏出一步，枪身震颤间有怔然之音，朴素的绣鞋便落在台上，似有波纹般的力量荡了起来。来自雪山的少女，有一个同样冷冽的名字，寒彻！这无缨的长枪也同样有个冷冽的名字，透骨！
少女下山前，那个一辈子与枪为伍的老人，只交代了一句，“回来记得带几斤龙城天酿的血郎酒”，既然是天酿的，自然是在皇宫里，所以她要进宫。
台上森然的男人，森然的眼中居然有淡淡的欣赏之意，缓步走入台上。
“那老东西还好吧？”话语肃杀却少见的藏了丝温度。
“老师很好”少女认真的脸上没有寒暄的意思，那朴素的绣鞋就在这辉煌的夜色里平凡的舞了起来。少女枪法刚猛沉稳，自有一股寒梅傲雪的锋芒之气，她脚步并未离地，却是转瞬便逝，破风疾响，缩地成寸。那杆透骨在她手犹如灵蛇，枪尖并不平稳，似是随意的刺了起来，却是如同灵蛇吐信一般在前方一个小圈内形成了枪气组成的真空域，将森然男人照在其中，胸腹肩颈都在范围内。
男人鬼刀在鞘，并无拔出之意，霸烈的气势陡然一升，迎着带有几分枪意的气机撞了进去，金铁交击之声如同炒豆一般疯狂响了起来，背、推、撞、挥、劈，每一式抬手、落掌总能在最佳的时机，最佳的弱位荡碎成型的枪机锋芒，他虽是压境，但毕竟冥王之境的眼界、身体与战斗经验摆在那里，自是不需要暂避锋芒，面对这极为老辣的平枪，也没觉得有必要切断少女由平入叠的不断攀升之势，似乎在欣赏，在打磨。
直到，挥枪少女千钧之手似是把握不住那抹怔然的枪影，而突然放开弯叠的透骨。叠满极限的十八枪式，有红芒于枪身轰然绽放，照的场间犹如白昼，少女与飞枪一闪即逝。李继迁森然的眼中一眯。
“铮”！“砰”！便是两道巨音回荡场间，震彻四方。
少女刹那落于男人身后，握回透骨的右手，血线如蛛网开始蔓延而上，袖口齐齐蹦碎至肩膀，沉重的鲜血缓缓滴落，鬼元台四周变得落针可闻，几息之后才爆发出一片惊艳的叫好之声。
眨眼间完成出刀又入鞘的男人，缓缓转身，他虽赢得轻松，仍有谦让的意思，但他终是拔出了鞘中刀。
“你还不错，有那老家伙几分火候，过关！”
北冥江湖能让男人夸出不错的就没几个年轻武人，单这一句就足够青榜重新考量排位了。但少女只是极其认真的施了一礼，叠步下台，落座席位，眼中一片平静，打算认真观看这难得的比武，冥王压境战，对任何青武之人的武道都是份莫大的参悟机会。
这所谓的过关在男人眼中自然全凭他个人眼缘，输赢肯定不重要，毕竟他真的认真起来，就真没人能过得了这关。
洛寒望气见知之下，通透的看了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对场上的男人，体内少有滞涩的气机探看的愈发精准。既然没有绝对的输赢原则，那他就有八九分的过关把握。
接下来几场战斗偶有惊艳之处，但均没有博得男人口中那句吝啬的“不错”，过关的人数基本在五五的比例间，直到场间剩下他一人未出场。
他平整了下衣摆，感受着那份遥远的气机牵连，体内红能时隐时现、时勃时退，起身跃入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