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挑水
夜幕时分，躺在床上的明嗔脑海中始终飘荡着乡亲们死前一幕幕的场景。辗转反侧不能寐。明嗔索性直坐了起来，拿出今日大师所给之书，开始手捧这本心法自顾自得读了起来，第一篇的内容并不高深，也并未阐述什么佛家真言，只是一套基本的吐气方法，但与慧空大师所教的不同，这一套吐气方法竟是经脉逆行，且练习下来十分漫长，吐气之后使人疲惫不堪，昏昏欲睡，一个周天走下来之后，明嗔便一头倒在了床上，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明嗔起了一个大早，从小天微亮便跟着爷爷打猎让他对早起并没有不适应，枕边放着两套不知何时搁置的素色僧袍，明嗔换上了僧袍便来到了慧空大师禅房的后院，发现大师早已在那等候了。
“你来的尚不算晚，今日是你第一次挑水，为师便带你熟悉一下山路，注意跟随为师。”说罢，丢给了明嗔两个水桶，桶刚一到手明嗔差点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龟龟，这也太重了吧。明嗔吐着舌心里暗暗想到：莫不是那传说中的铅桶吧。“走吧。”虽然慧空大师已然放慢了步伐，走得并不算快，但是明嗔依然跟随的十分吃力，不出一里山路，明嗔的肩膀便压出了水泡，身上更是沾满了晨露和泥土，反观师父鞋不沾泥，衣不带尘。身轻如燕，脚如行龙，且行走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飘然，明嗔看的有些痴了，咬牙努力将师父的每一步的步法身法记入脑海。
一路观察让时间过的并不算慢，二人终于攀上了山顶，来到了一眼清泉旁边，而此刻明嗔几欲瘫倒，若不是从小药浴浸泡出的钢筋铁骨可能真的要在这里就放弃，僧袍肩膀上的那一块早已经磨破，无奈只好换了一边肩膀，师徒二人取水后便按原路返回。明嗔这才感觉到上山取水不易，下山送水更难，要想一滴不洒真是痴人说梦，但一看师父一脸淡然，两个水桶四平八稳。明嗔这才感觉自己之前在深山中那些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山林技巧真是井底之蛙。
“嗔儿，为师问你，你昨日可练习为师给你的那本心法？”
“回师父，弟子不才，只曾看过第一篇便昏睡了过去。”
“嗔儿，练功最重要的是随性，所谓欲速则不达，你切不可急于求成。日后你每天睡前练习一个周天即可，何时练到不困了便开始参悟第二篇。”
“是，弟子明白。”
慧空大师的水缸共需要来回十五趟方可挑满，好在一番吐纳之后便又恢复了些许精力。挑满所有水缸之后明嗔便回去院落，发现院子内仍空无一人，想必师兄们一定是化缘还没回来。想到此，明嗔咬了咬牙便又拿着水桶上山去了。
响午时分，明嗔终于见到了五位化缘回来的师兄，其实说是师兄只是因为明嗔心底自认入门太晚，其实真正按照辈分算下来五人应该唤童力一声师叔，五位师兄一见六个偌大的水缸全部挑满了水，柴也被劈好码的整整齐齐。心里不禁对这位小师叔大有好感。五人之中，按辈分分别是：未怒，未惫，未温，未妄，未虚，其都是少林第三代弟子，分挂三位明字辈大师门下。明嗔的身世，加上同龄人天然存在的默契感让六人很快打成一团。相处了一阵之后，明嗔渐渐的摸清了这几位所谓师侄实为师兄的脾气。大师兄性格乖张暴戾，一言不合便怒目相视；二师兄性格惫懒，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任谁都不想睁开眼；三师兄性格温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四师兄倒是没看出有什么特色，但只要张口说那必然是师父说，师父如何如何；五师兄则是古灵精怪的机敏，甚至才与明嗔交谈片刻便要带他下山去看寡妇洗澡，吓得明嗔噤若寒蝉，暗暗咋舌少林此等净地竟还有如此人物。
交谈了一阵过后，明嗔来到了师父禅房跟随师父修习佛法。慧空大师讲求修法先修心，先是让明嗔读佛经，明佛理，练功则为其次。好在明嗔并没有急功近利，坐了下来潜心礼佛。
再次回到院落之中，五位师兄急忙围了上来，谈话间明嗔这才晓得慧空大师的一些事情：慧空大师乃是前代方丈所救的前任七曜宗掌门之子，七曜宗因为一柄兵器榜上排名十七的赤血剑而得罪恶人谷，随后恶人谷联合聚魔庄先是偷袭，随后屠戮了七曜宗满门，七曜宗宗主临死前将年仅七岁的慧空大师送到少林门下拜托方丈大师照看。慧空大师确实不愧为名门之后，天资之高让上任方丈破格收入内门罗汉院，仇恨与天资的双重作用下，进步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一身武功更是尽得方丈真传，据说十八那年便破了十八罗汉阵独自下山屠戮了聚魔庄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恶人谷的众人因为其居无定所从而逃过了一劫，此役过后，当年天机阁直接将其评为武青第二人，仅次于天道宗圣子楚中天。随后归寺方丈责令让其面壁三年，三年之后出关之时，年仅二十一的慧空大师直接位列武青榜第一人。
出关那天，少林寺的山脚下，恶人谷当年参与灭七曜宗的恶人们跪倒在地，领头的樊大恶人直接在少林寺门口用当年那柄赤血剑自断双臂，其余恶人也纷纷效仿。大师只念一句我佛慈悲便转头进入了藏经阁。之后便再未提及此事，终日佛堂前礼佛。又是三年，再次出关时其功力已是位居少林四大金刚之上，而天机阁则破例直接将其名字从武青榜提到武评榜，成为近百年来未到三十便入武评榜的第二人。
在所有少林弟子中慧空大师都是自己心中的偶像，没有哪一个少林弟子不梦想着成为慧空大师的弟子。只是慧空大师出关后经常行走于江湖，很少在寺，更是从未收过徒弟，明嗔是慧空大师的第一个徒弟。正史说完了以后，老五总算插上了嘴，他偷偷的说道据闻慧空大师和妙月庵的仙子有段不可说的故事，这等抹黑大师的小道传闻立即引来了其他四位师兄的公愤，一顿追闹之后才消停了下来，言归正传后这五个人恨不得将明嗔剥开来看看这个新来的小子究竟何种本事，能让慧空大师亲自收到门下。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说着突然才发现，这要真算起来眼前这个新来的小不点其实是自己这几位哥哥的师叔。明嗔傻然一笑，虽然心里早已知道，不过还是坚持不要五位师兄称自己为师叔。其余五人便约定人前师叔，人后师弟这样称呼。
每天的生活三点一线，天不亮就要开始晨起跟着师父挑水，再经历了痛苦的第一周之后明嗔也已经渐渐适应。肩膀上的补丁从一天一补便成三天一补，再后来是七天一补
另一边，未惫人懒，明嗔空闲时都会帮其挑水劈柴，未法之前还会训斥一番，时间久了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段日子随着不断摸索明嗔的轻身功法是越来越精妙，后来有次挑水时遇到了同为明字辈的大师兄明真，交谈后才得知这是慧空大师年少时自创的空犀步法，也是在挑水时偶然创造的，后来又不断完善才成为了今日的空犀步。
眨眼之间半年过去了。慧空大师除了每日让其继续礼佛之外，也开始真正传授其少林绝学，而其中大半时间都在让明嗔修习少林另一绝学易筋经。而那本“万法不沾身”明嗔也悄然修习到了第三篇，进度之快让慧空大师不禁有些吃惊。
要知道波若功和易筋经此两种功法虽同为内家功法，但皆是逆脉而行，个中的痛楚滋味常人难以想象，这已经远非天资可以解释的范围了。期间慧空也曾旁敲侧击询问明嗔有何不适，明嗔却很是无所谓，第一层练过之后确实是越练越痛苦，越练越疲惫。可是每天闲时能跟老五斗斗嘴，跟几位师兄扳扳腕子，摔摔跤，明嗔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
再苦，总也苦不过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