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欢

  由于四个骷髅长得都差不多，阿离为了区分它们便分别给他们分了四条颜色不一的布条，让他们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以便区分。

  红色的叫阿大，黑色的叫阿二，白色的叫阿三，紫色的叫阿四。

  这样，她就能够分清谁是谁了。

  送走木爷爷和红叶婆婆之后，阿离便盘算着如何打听冥石的消息。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从那些野鬼的身上来打探比较好。

  虽然可能会费力些，但是如此便不容易被人发觉了。

  阿离正考虑着先找谁下手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阿离只得停止自己的思考，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她缓缓地撩开帘子，来到院子里，发现一个精美的轿子正被阿大和阿二挡在门外。

  见她出来，阿大和阿二便发出‘咯咯’的声音。

  “来都来了，为何还待在轿子里，不露面呢？”

  阿离心里疑惑着，到底是谁会没事主动跑来找自己呢。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轿子里传来了一声娇媚的女声。

  阿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等到那人主动撩开轿帘，露出一张娇美的容颜时，阿离这才想起来原来她是万花楼的主人，初袖。

  “阿离，进来可好啊。”

  初袖走下轿子，笑着朝她问好。

  阿离向阿大和阿二挥了挥手，俩人便退了回去，初袖也得以进入院子里。

  “还不错，不知你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初袖掩嘴一笑，她亲切地上前拉住阿离的手。在她靠近的瞬间，阿离便闻到了她身上浓浓的香味，不禁皱了皱眉。

  “这不是听说你爷爷跟婆婆投胎去了，怕你寂寞便来陪你说说话罢了。怎么，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哪敢，里边请。”

  阿离趁机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与初袖的距离。她的举动初袖并不在意，她步履轻盈地来到屋子里，阿离给她倒了杯热茶。

  对于她的突然造访，阿离并不认为她是单纯地来陪自己说话的，但是她并不急着开口，而是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喝着茶。

  初袖轻轻地抿了口茶水，不禁赞叹道。

  “真是好茶啊。”

  阿离不语，她给她沏的是木爷爷平日里爱喝的茶，而木爷爷口味独特，偏爱喝些苦涩的茶，而她偏爱甜食，所以对木爷爷的茶总是敬而远之。

  如今初袖竟夸赞这茶好喝。要不是她故意这样说的，要不就是她跟木爷爷的口味一样独特。

  初袖本想借此与阿离展开谈话，但是阿离却并不接她的话，这不禁让她感到一丝尴尬。

  “阿离，你整日呆在这屋子里，都做些什么呀？”

  “也没什么事，就是做做糕点，浇浇花什么的。”

  阿离无所谓地说道。

  “你一个人，得多无聊啊。”

  “还好吧，有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陪着我呢，还过得去。”

  阿离放下茶杯，拿起了一块糕点便往嘴里送。

  “那怎么一样，他们又不会说话。”

  阿离不语，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你看，我那里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不如你去我那里，大家一起谈谈心什么的，总比你一个人在这里浇花要好的多呀。”

  阿离就知道她没有安好心，正想着拒绝时，她突然又想到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她那里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万花楼里人多又杂，但也正因如此，所以她如果想要套些话的话，也更加的容易。

  想到这，阿离拒绝的话便迟疑了一下，初袖本以为她会一口回绝，没想到她竟然犹豫了一下，心下一喜，便又赶紧乘胜追击。

  “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让你做你不愿做的事的。再说了，我就是想也没那个胆子呀，我要是真那样做了，鬼王还不得直接杀了我呀。”

  “那……好吧。”

  阿离有些为难地答应道，但是她的心里却在偷笑。

  她必须得做出一副勉强答应的样子，这样等她到了万花楼就不至于处于被动的一方。若是她迫不及待地就答应，初袖难免会怀疑她，甚至会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

  如今有了她的保证，阿离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初袖自然是不知道阿离心里在想什么的，她只顾着高兴了，丝毫没有察觉阿离眼中闪过的一丝狡猾的目光。

  阿离与她同坐一顶轿子来到了万花楼，当她现身的那一刻，万花楼门口的那些人们纷纷将目光停留在了她身上。

  早先初袖便跟他们夸下海口，一定要将阿离请到万花楼来，他们还不信，但是眼下阿离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由不得他们不相信了。

  初袖神色得意地望着周围目瞪口呆的人们，她轻轻推了推阿离的肩膀，说道。

  “别愣着了，进去吧。”

  来都来了，总不能临阵脱逃吧。

  阿离深吸了一口气，便朝万花楼内走去。

  之前每次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她都能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奏乐声和男女欢笑的声音。如今，她举步踏入这个地方，曾经隐约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待她走进万花楼内时，她的眼前骤然一亮。

  阿离环视着万花楼的内部，这是一个回型的三层建筑，雕花的围栏处是不是飘过几道窈窕的身影。

  阿离往前走了几步，正对着的是一座嵌玉的瑶台，红纱点缀，微风拂过时，红纱便随风舞动起来，一派妖娆风情。

  阿离正四处观察着，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婉转缠绵、如梦似幻的乐声，随后，瑶台上的红纱慢慢褪去，十几位穿着妖娆的女人从红纱后面走了出来。

  她们个个带着面纱，腰间缀着一串串的玛瑙珠子，随着她们偏偏舞动的身子，相互碰撞间发出清丽的响声。

  周围不断地响起男人的叫好声，女人们扭动着蛇一般柔软的身姿，转身换位间，若隐若现的大腿勾着男人们的心魄。

  真是一片清艳的景色。

  初袖站在阿离身后，朝台上舞动的人们使了使眼色，很快便从瑶台上走下了两名舞姬。她们挥动着衣袖来到阿离身边，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一边架着她的一只胳膊，朝台上走去。

  阿离根本没料到她们竟有如此动作，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瑶台上了。至此，之前没有注意到她的人此时都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

  阿离站在台上有些局促，她不会跳舞，更加做不出像她们这样大胆的动作。

  “快跳呀！”

  “墨迹什么呢？不跳舞上去干嘛？”

  阿离简直想一拳打爆刚刚说话那人的头，他是眼瞎吗，明明就不是她自己要上来的。

  但是阿离知道，下面起哄的这些人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自愿上来的。不管怎样，此时她站在这里，若是灰溜溜地跑下去的话，那她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阿离索性豁出去了，她观察着其他人的动作，正欲跟着她们一起展开双臂的时候，音乐骤然一转，原本带着妩媚的乐声被一阵空灵舒缓的琴音所代替。

  台上的舞姬纷纷停止了动作，朝初袖望去，她们谁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阿离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们设计好的，但是从她们略带慌张的神色来看，似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乐声感到奇怪。

  既然不是对方的人，难道是来帮自己的？

  这琴音与刚刚的乐声截然不同，单一的琴声在这整个万花楼里回荡着，竟给人一种飘渺的感觉。

  阿离不由地闭上了眼睛，她任凭自己的心跟着这琴声飞走，她感觉自己仿佛离开了冥界，回到了忘忧森林里。

  那里绿荫成片，路旁朵朵盛开的野花，不胜娇羞。远处飞了一群斑驳的蝴蝶，色彩斑啦，有绚丽的，有淡雅的。

  阿离在里面看到了一只红色的蝴蝶，她似乎是飞累了，扑棱着翅膀停在了阿离的肩膀上休息。

  阿离不禁笑了起来，她带着这只蝴蝶，张开双臂，原地转了几圈。

  她将自己的身心想象成这只红色的蝴蝶，伴着清香的微风，情不自禁地舞动了起来。从天边飘过来的琴音似乎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忘记自己所处的世界，回到自己梦里的地方。

  随着琴声的渐渐消散，阿离也慢慢地停止了动作。

  待她睁开眼睛时，台下忽地响起了一片掌声。

  阿离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竟情不自禁地跟着那琴声舞动了起来。扫过台下的人群，阿离看到不远处的初袖，眼中闪烁着赞美的光芒。

  阿离不禁心中暗喜，总算是给自己挣了个面子。

  从瑶台上走下来时，阿离远远地看到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男子，白色的丝带束起他乌黑的长发，一身雪缎稠衣，更衬的他的肌肤如千年古玉一般，精致无暇。

  有一个声音莫名地从阿离的脑海中响起，告诉她，刚刚那清丽的琴音便是出自眼前这个男人之手。

  阿离朝他走了过去，近看才发现，这人有着一双淡雅如雾的双眸，清澈地不含一丝杂质。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有一种能够使万物寂静的魔力。

  阿离在他的面前站定，只见男子始终带着浅浅的笑，他开口说道。

  “姑娘好。”

  阿离莫名地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这样干净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谢谢你帮了我。”

  阿离由衷地感谢道，若不是他的话，恐怕自己就要被迫跳那样大胆妖艳的舞蹈了。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与他的气质极为相配，似在冬日的暖阳之下慢慢融化的白雪，带着几分温柔。

  阿离笑了，想着若是在冥界能交几个朋友，那也是极为不错的。

  “我叫阿离，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鄙人姓冰名芜，姑娘直唤我冰芜即可。”

  阿离笑着点点头。

  “你刚刚弹得那首曲子可真好听，让我想起了我的故乡，不知它可有名字？”

  “冰芜即兴而做，并未起名。”

  “即兴？”阿离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那么好听的一首曲子竟然是他即兴做出来。

  “冰芜的琴音清雅流畅，一气呵成，没想到竟是即兴之作。”

  “姑娘谬赞了，冰芜不过是略懂一二而已。刚刚听姑娘说道故乡，不知姑娘的故乡是何处？”

  “我生前的事情已经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在我死后，我一直跟爷爷和婆婆生活在忘忧森林，所以，我便把那里当做我的故乡了。”

  “原来如此。”

  冰芜沉思了片刻后，对阿离说道。

  “既然这首曲子让姑娘想起了故乡，那不如就叫它忘忧曲好了。”

  “忘忧曲。”阿离呢喃着重复着这个名字，随即笑了起来。

  “这名字真好听。”

  “姑娘喜欢就好。”

  冰芜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极其傲慢的声音从他背后响了起来。

  “忘忧曲？”那人斜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嘲讽道。

  “既然想起的是故乡，那为何不叫思乡曲，偏偏叫什么忘忧曲。真是俗气。”

  “苏陌。”

  冰芜佯装生气地看了眼身后的男人，无奈地说道。

  “这位是？”

  阿离问道，听这个叫苏陌的男人的语气还有冰芜的反应，俩人似乎关系匪浅。

  “姑娘莫要见怪，这位是在下的……弟弟。”

  苏陌极其不屑地‘切’了一声，他向来不是个会隐瞒自己情绪的人，所以他脸上的不悦丝毫不落地被阿离看在眼里。

  阿离对比了一下俩人的容貌，并没有半分相似，冰芜硬是将对方说成是弟弟，未免有些牵强吧。

  在她想要深入与冰芜攀谈几句的时候，初袖突然凑了过来，她对着冰芜笑了一下，然后便将阿离拽到了一边。

  “阿离，初袖是真心想跟你交个朋友，日后你若是觉得无聊，就来我万花楼瞧瞧，可好？”

  初袖讨好般地拉着阿离的手，语气亲昵。

  “今日这事，怕不是你提前设计好的吧？”

  阿离故意给她白了脸色，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语气疏离。

  “阿离果然聪明。”

  初袖讪讪笑了几声，她接着讨好阿离道。

  “我不过是见你身段好，觉得你肯定会跳舞，便想着给你一个特殊的出场方式，你可别怪姐姐啊。”

  阿离也是懂得见好就收的人，听了初袖的解释，阿离总算是舒了口气，问道。

  “真的吗？”

  “当然啦，你看看你刚刚跳完之后，那么多的掌声可都是给你的。”

  初袖接着夸赞道。

  “那好吧。”

  见阿离松了口，初袖便接着说道。

  “阿离，若是鬼王大人问起……”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

  “那就好，那就好。”

  有了阿离的保证，初袖总算是放心了。而她的心刚刚落下，便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参见鬼王大人。”

  万花楼的所有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朝门口望去，只见一道修长挺立的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口，众人纷纷弯腰喊道。

  “鬼王大人。”

  “行了。”

  陵安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来到阿离身边。当他听到黑白无常提到好像是看到阿离在万花楼的时候，他顾不得对他怒目而视的四大阎王之首赤焰，放下手中的事务便朝这边赶了过来。

  一进门，他便看到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

  望着他焦急的神色，阿离只觉得心头一暖。虽说她在冥界还不是完全适应，但是陵安对她的照顾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也不禁让她心里越来越矛盾。

  他对她好，她是知道的。可是他越对她好，她心里的愧疚感就越强烈。

  不行，她不能跟墙头草一样两边倒。

  她要让自己的心变得坚定起来。

  当务之急，就是要对陵安冷淡，让他不要在对自己这么好。

  见阿离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陵安总算松了口气。他走到阿离面前问道。

  “阿离，你来这里做什么？”

  陵安望了望周围，这里的女人各个穿着暴露，袒胸露乳，他怎能让她同她们来往，万一把阿离带坏了，那可如何是好呀？

  到时候让顾怀知道了，他的面子往哪搁呀。

  “鬼王大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阿离一个人多无聊啊，来我这万花楼玩玩，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初袖摇晃着手中的蒲扇，垂眸掩袖，声音里带着忧伤，似乎陵安的话说的她伤心了。

  “就是来你这我才不放心。”

  陵安懒得理会初袖，这个女人善变的很，他才不会真的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话而难过。

  “我就是来玩玩而已，你莫要生气。”

  阿离解释道。

  “你要是觉得无聊，等哪天我抽个空，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陵安放软了声音，对她说道。

  现下陵安出来插了一杠子，阿离也没有办法在万花楼待下去了，她便顺着他说道。

  “好，那等你有空再说，我们先回去吧。”

  “嗯。”

  阿离在经过冰芜身边的时候，朝他点了点头作别。冰芜回礼，引来了身后苏陌的再一次鄙视。

  在经过陵安和阿离的这段小插曲之后，万花楼里的人们很快便又纷纷投入到寻欢作乐中。

  来这里的人，图的就是个乐呵。

  冰芜之所以来到这里，不过是因为最近人们老是在说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容貌如何惊艳、如何貌美，今日又听到万花楼的老板娘初袖夸下海口说一定要将她请过来，他这才进来凑了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