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欢

  黑衣人的身影很快便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俩人站在破庙的门口，远处晴空万里，光芒万丈，似乎是为他们昨晚的惊心动魄的事迹的嘉奖。

  “姑娘。”

  “干嘛？”

  傅玉收回目送黑衣人远去的目光，正对着太阳，让他难以睁开眼睛，只得半眯着对阿离说。

  “姑娘，接下来你去哪里？”

  去哪里。

  这个问题倒难住了阿离。

  她该去哪里呢？去找顾怀吗？不，他现在应该在忙着复活小容，自始至终，她都是他的一个包袱，时时刻刻需要他的保护。

  那她还能去哪呢？冥界？更不想去了，本来她去冥界也不过是因为景兮的破提议，那么冥界，她也不需要再继续待下去了。

  至于陵安，虽然很对不起他，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豁达一点，等将来有机会见面的话，再向他请罪好了。

  想来想去，阿离还是决定回到自己一直跟木爷爷和红叶奶奶生活的那片森林，她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道那里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里，阿离巴不得立刻飞回去。

  “你知道无忧森林怎么走吗？”

  “无忧森林？”傅玉想了想，摇摇头“听都没听过。”

  瞧见阿离沮丧的脸，傅玉连忙安慰道。

  “小生寡闻，不知姑娘所说乃何处，不如，我们去城里问问，那里达官贵人众多，或许有人听过呢。”

  也只能这样了。

  “好吧。”

  见阿离同意，傅玉心中大喜。他本是偏僻小村中的孤儿，村长可怜他的身世，又见他长得伶俐可人，便将他收为养子，但前不久，村长因病去世，临终前将他托付给自己的远房亲戚。傅玉此程便是来投奔亲戚的，但无奈，那一家人十分看不起他，将他当成下人一样使唤，于是傅玉不堪受辱，便从家中逃了出来，并在此与阿离相遇。

  他自小就没几个朋友，阿离虽然并未给过他好脸色，但傅玉却十分看重她，认为俩人一起经历过生死，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孤身一人在外地，他心里还是十分渴望有个朋友的。

  听完了傅玉的身世，阿离对他的态度总算是好些了。

  算是同病相怜吧，她对自己生前的事情一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自己一个人在林子里游荡，夜晚的森林阴风阵阵，伴着各种动物的嚎叫，她怕极了，幸好这时，红叶奶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吃的，并将她带回了她和木爷爷的家，并且一直照顾着她，直到不久前去世，仍不忘在临死前为她找好托付之人。

  “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小生还以为姑娘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呢。”傅玉挠了挠头，害羞道。

  “我叫阿离。”

  一直听他姑娘姑娘地叫，阿离便将自己的姓名告知。

  “奥奥。”傅玉受宠若惊，忙点头答道“小生傅玉。”

  阿离不禁笑了起来，“你之前告诉过我。”

  见她笑了，傅玉更加害羞了，忙低下头，回道“小生忘记了。”

  俩人一路上有问有答，也算是蛮和谐的，直到傅玉多嘴问了一句。

  “阿离，小生斗胆问一句，顾怀，是谁呀？”

  他话音刚落，阿离骤然停下，傅玉一边走一边等待对方的回答，等发觉对方早已停下时，连忙后退几步，来到阿离身边，见她一言不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小生多嘴，阿离，是不是触及你的伤心事了？”

  “哪有什么伤心事，我就是累了，想歇一歇。”

  “这样啊。”听她这样说，傅玉便放心了，他向远处望了望，在他们的右前方，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

  “阿离，咱们去树下歇会吧，还凉快些。”

  “不用了，我歇够了，接着走吧。”

  “奥奥，好的。”

  傅玉的眼睛长的蛮漂亮的，白白净净的小书生，倒也配得上温润如玉的玉字，不过他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顾不得被大户人家嫌弃，话太多。

  “这位顾怀公子，莫非是阿离的心上人？”

  “不是。”

  “不是？那为什么阿离在梦里还叫着这个名字呢？”

  “我是做噩梦了。”

  “噩梦？难不成这位顾怀长得凶神恶煞，面目可憎，以至于阿离你都做恶梦了，因为害怕才叫出了这个名字？”

  “你才面目可憎。”

  虽然阿离并不想搭理这个话唠，但是听到他说顾怀凶神恶煞，面目可憎，还是忍不住反驳他。

  拜托，人家长得不知比你好看几百倍好不好。

  “那既不面目可憎，又不是阿离的心上人，你梦他作甚啊？”

  阿离觉得自己如果不解释解释，这人非得揪着这个问题问一路不可。

  “顾怀呢，曾经救过我的命。昨天晚上我吓坏了，梦里又梦见了那个女鬼，所以叫他的名字，希望他来救我。明白了吗？”

  “哦，明白了。不过……”

  “不过什么？！”

  阿离真的想拿针把这人的嘴给缝上。

  “不过，你好像还哭了呢？”

  “被吓的。”

  “阿离。”

  “又干嘛？”

  “以后我保护你。”

  ……

  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对于傅玉这种话唠，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阿离对于他之后的问题都置之不理，拒之耳外。

  俩人在中午的时候进了城，街道上人声鼎沸，店铺林立，各种叫卖声掺杂在一起，热闹极了。

  “卖包子咯，卖包子，香喷喷的包子，猪肉馅的包子。”

  傅玉一边走，一边回头，对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直咽口水。各种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勾起了她的馋虫。

  “喂，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啊，前面有家随心客栈，我们去那里吧。”

  因为正值中午，客栈里的人很多，俩人勉强跟别人凑了个桌。傅玉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钱袋，因为资金有限，俩人便点了些清淡素菜和几个包子。

  吃饭间，旁边的人见阿离美貌非凡，便低声对傅玉说。

  “书生艳福不浅啊，小娘子真如天仙下凡一般美丽动人。”

  “不不，您误会了，我跟这位姑娘只是朋友。”

  “朋友？”旁边的人一脸别骗我老实人的模样，看着傅玉。

  客栈里人多，人声鼎沸，人跟人挨着说话都得大点声才能听见，所以旁边大哥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了压，但对于他们一桌来说，足以听得清清楚楚。

  傅玉有些窘迫，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大哥，你听说过忘忧森林吗？”

  阿离因为刚刚的谈话对这个陌生男人的印象并不好，但是傅玉提醒了她，她还需要打听忘忧森林该怎么走呢，于是，便抬起头等着他回答。

  那位大哥见阿离望着他，一时有些紧张，毕竟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他假装咳嗽了几声，然后语重心长地对傅玉说。

  “说起这个忘忧森林啊……”

  傅玉顺着他的话连忙点头应合他。

  “我还真没听过。”

  傅玉在心里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没听说过就不要装成很懂的样子，害得他白高兴了一场。

  “不过……”

  坐在他对面，也就是阿离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大哥开口道。

  “陈老爷可能会知道。”

  “陈老爷？”

  “是的，像我们这些人，一辈子就在这小城里待着了，别说忘忧森林了，出城都没几次。陈老爷是我们这里的首富，他出远门的次数多，见识广，如果我们这里有人知道的话，也就是陈老爷了，若是连他都不知道的话，那就没人知道了。”

  “这样啊，多谢两位大哥了。”

  虽然傅玉是个话唠，但是话唠也有话唠的好处，那就是到处都能跟人聊上几句，阿离倒也省了事。

  “敢问大哥，这位陈老爷家住何处啊？”

  “陈老爷就住在城南的那座大院里，不过我估计他是不会让你进的。”

  “那怎么办？大哥，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陈老爷见我呢？”

  “见你？你多大的面啊让陈老爷见你。”

  “倒是有个机会，陈老爷家的小女儿明天生辰，陈老爷为她准备了一场比武招亲，到时，你们就可以见到陈老爷了。”

  “好的好的，多谢大哥。”

  傅玉用仅剩的一点资金，开了两间中等房。阿离躺在床上，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忘忧森林，若是真的能忘忧，就好了。

  一夜无梦，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俩人吃了点早饭，便来到了陈老爷为他的女儿开设比武招亲的地点。

  不愧是这里的首富，只是一个比武招亲就布置得如此豪华。仅一个比武的擂台，就有一个随心客栈那么大。

  擂台的正北方，坐着一个富态的老人，在他的左手边，有一个身穿淡粉色衣裙的姑娘，虽着白色面纱，但是看身段和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就知道肯定是个大美人。

  乌黑的墨发挽了个髻，用一支银簪固定，剩下的长发垂直披散开来，温婉大方。

  同身为女人的阿离也不禁赞叹道。

  擂台下方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看热闹的，欣赏陈小姐美貌的，参加比武招亲的，再加上两个为了陈老爷而来的，密密麻麻。

  “你们两个来的挺早啊。”

  昨天的两位大哥见到俩人，便凑过来问好。

  “两位大哥早。”

  傅玉笑着回礼。

  那位爱说话的大哥看了看阿离，又看了眼不远处坐着的陈小姐，啧啧了两声。

  想我冯二竟能在有生之年亲眼见到两位大美人，也算是没白活这一生了。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陈老爷便起身，为比武招亲开场。

  “各位乡亲父老，欢迎大家来参加小女的比武招亲大会。老夫年迈，想在有生之年将爱女托付给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所以在此设下擂台，希望各位英雄可以在此展示自己的身手，并圆老夫一个心愿。各位，比武招亲，现在开始。”

  两边壮汉猛击大鼓，几声鼓鸣之后，便有人走上擂台，展开了搏斗。

  傅玉在台下看着，想找个机会向陈老爷问个路，但是陈老爷身边都有人挡着，估计他还没走到陈老爷面前，便被轰出来了。

  突然，他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方法。

  “还有谁？”

  台上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男人在将对方打趴之后，冲台下吼道。

  阿离见此，不禁替陈小姐惋惜，难不成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要嫁给这么一个粗鲁的男人？

  就在众人皆以为陈小姐非这人莫属的时候，突然，人群中一阵欢呼。

  阿离看着台上出现的人，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他去台上做什么？莫不是也看上陈小姐了？

  “哇，这书生好胆量。”

  “天呐，看他那弱不经风的身子，这可是屠宰场的老牛啊，非把他腿打断不可。”

  “姑娘，原来你跟这书生真没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一对呢？”昨天误会他们两个的大哥不好意思地说道。

  阿离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看着台上，不知道傅玉想做什么。

  “书生，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快下去吧，省的断胳膊缺腿的，下半生可不好过啊。”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阿离皱起了眉头。

  谁知傅玉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向对方鞠了一躬，他手举在胸前，说道。

  “不好意思，大哥，小弟上来并不是想要跟你对战的。”

  “那你上来干嘛？怎么，怕了？”

  “不是，小弟只是想向陈老爷问个路而已，但是苦于无法接近陈老爷，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了。”

  “放屁，你个书生不好好读书，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还打不打呀！”

  “就是，赶紧地，别墨迹。”

  “大哥，你听我说……”

  还没等傅玉把话说完，脸上便生生挨了一拳，虽然没什么招式，但这一拳用的力可不小，傅玉一下子栽在地上。

  “傅玉。”

  阿离在台下喊道。

  “这一拳可不轻啊。”

  “估计这小子起不来了吧。”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

  傅玉嘴里感觉到了血腥味，但是他还是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哥，你能不能先听我说……”

  又是一拳，傅玉再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这一次不等傅玉爬起来，老牛便又拎着拳头打在了他的身上。

  阿离在台下看不下去了，拨开拥挤的人群，就往台上跑去。

  “哎，姑娘别去。”

  冯二想要制止她，但是晚了一步，阿离已经翻身跃上擂台了。

  这个季节，农民多在地上干活，抽个空跑来看看比武招亲，所以旁边零零散散摆放着下田用的农具，阿离上台前顺手拎了一个，对着老牛的后背，狠狠地给了他一击。

  老牛惨叫一声，便倒在傅玉旁边，傅玉见此，连忙躲开，离得老牛远远的。

  台下的人一阵唏嘘，心想这姑娘可真是生猛。不过仔细看看，这姑娘的长相与陈小姐想比，可谓是更胜一筹，这书生怎么贪心到如此地步，有这位天仙般的小娘子竟还不满足。

  老牛挣扎着转过身，在看清偷袭他的人之后，起了大大的疑惑。

  “姑娘，你打我作甚？”

  “我打你，是因为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因为你不听别人把话说完就动手打人。”

  “我来比武招亲，与你何干？我打这书生，与你何干？”

  “哼。”阿离冷哼一声，将农具立在地上，胳膊搭在上面，配上魅惑众生的脸，竟显得风情万种。

  “你自己长什么样子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有，这个书生，是跟我一起来的，我们只是想问个路而已，你不把话听完就动手打人，讲不讲道理啊。”

  “阿离。”

  傅玉捂着脸，一脸的委屈。

  老牛还想说些什么，陈老爷及时出来主持大局。

  “各位，老夫说一句。”陈老爷走到擂台上，对着阿离说“这位姑娘，擂台比武本就是各凭本事，虽然这书生不是为了招亲而来，但是上了这擂台，就得遵守规矩。”

  “老牛。”陈老爷转向趴在地上的老牛，“这事，你也不对，怎么着也得听人讲明来意，人家既不是来招亲的，便可以不动手嘛。”

  “是，陈老爷。”

  “你刚刚说你们是来问路的，你们想去哪啊？”

  “您知道忘忧森林怎么走吗？”

  “忘忧森林？”陈老爷思考片刻，说道“早些年，我好像路过一次那里，不过年纪太大了，具体也想不起来了，只是依稀记得，是在本城的南方。你们从这往南走，然后在问问吧。”

  “多谢陈老爷。”

  傅玉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阿离身边，向陈老爷致谢。陈老爷见他被打成了一个猪头，便说道。

  “是老夫疏忽，不如姑娘和公子先去老夫府上，把伤口包一下，等明天一早在上路也不迟啊。”

  阿离看了眼傅玉，两个眼睛周围都乌青乌青的，简直是惨不忍睹，便答应了下来。

  被他们二人这一搅和，比武招亲便暂时中止了。陈老爷派人请了大夫来给傅玉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又叫下人为俩人收拾出了两间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