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来者即客
（一）失联
“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
立马唰地一下举起双手，面带歉意：
“小的是灵院的外院学徒……今日学院举行选拔……小的在荒蛮之林里不小心踏入这个地道……实在是抱歉！冒犯了！！！”
再来一个九十度标准的深鞠躬，更是满满的诚意和歉意。
“殿下，这人，应当如何处置才好？”
那人收回手里绿色的炼气，转过身，朝着身后的人恭敬行礼。
居然还有人？！
从那人的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地，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声声，却如同踏在她的心口一般，令她紧张得直冒冷汗。
低着头，依然保持着鞠躬的动作。
近了……近了！更近了！！！
当视线里映入一双黑金色长靴时，那人的步伐停住了。
“抬头。”声音浑厚又富有磁性，却充斥着不可抗拒的霸权。
听话，瑟瑟地抬起头。
昏暗的光亮里，却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面前人的五官。
他的面容间尽是一种狂妄的霸气。
“哼！”语出一字，除了轻蔑，却无其他任何情感。
夏雨柒轻皱眉。
他稍稍撇头，棱角分明的侧颜霸道入眼，竟难得清晰地看出他瞳中的戏弄意。
他的一边唇角微微上挑，仿佛挑起了夏雨柒惊恐不安的心跳：
“来者即客！”
……
灵院。
外院的学徒皆被召令召回，聚集在荒蛮之林的南入口。
“各位学徒，可都齐了？”
一名负责清点人数的学徒小跑上台，附在闵长老的耳畔喃喃。
闵长老眉头一皱：
“戊班的全都站出来！”
除了萧听然，戊班的四十八名学徒皆一愣，面面相觑。
萧听然大步向前一跨，带头站出。
随即，四十八名学徒陆陆续续地也跟着往前一站，难得整齐地排成一列。
瞥了一眼戊班的所有学徒：
记得，戊班的负责人是……
“萧听然！”
“到！”
“你说你们戊班少了一人？”
“是的。”
“谁？”
“戚霖。”萧听然站直身子，“是刚来不久的新人。”
闵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戚霖……不简单哪……
初来乍到之际，神殿的人就亲临长老院给他请了几日假，而如今，却又在选拔之日没了踪迹……
真不知他一个赤阶初期的孩子在荒蛮里会不会出事的……
闵长老立即启动还未收回的唯一一个召令，可能是因为冥城地下的信号不太好吧，阻断了炼气感知及瞬间传送的联系……
夏雨柒曾有寄托过一丝希望的那枚召令，却在她兜里始终静静地旁观她的遭遇。
汤圆这怂货也指望不上，葫芦又帮不上忙……她不得不靠自己了。
不知在何处的召令迟迟无应，众人捏汗。
闵长老却沉思：
罢了，既然是与神殿有关系的人，应该无大碍。
萧听然抬首，看着镇定的闵长老，语气里是满溢的焦急：“闵长老，难道就不派人……”
“无妨。”展眉，一个挥袖，“选拔继续！如有学徒取得合格数量的兽核就交上来罢。”
有学徒蠢蠢欲动，萧听然却不服气地大吼：“闵长老！戚霖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萧听然震惊得难以置信，就算戚霖这小子阶级是低了点，但也不至于对他的安危置之身外吧？
“戚霖毕竟还是灵院的学徒！！！灵院有责任……”
“放肆！！！”闵长老的威压一出，惊得全部学徒一片一片跪地。
萧听然咬牙，吃力地撑住自己不受控制的膝盖：“闵长老，只要是灵院的学徒，灵院就必须负责！！！”
甲班。
佩琉璃的脸上竟也是坚硬的不屈：
“萧哥哥说的对！灵院的学徒在选拔之日失联，灵院必须担起责任！”
“笑话！本少爷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师父，除此之外，谁也别想让本少爷跪下！！！”上官云谦满脸的傲气。
“你……你们……一个二个的要造反！！！”闵长老气得只能鼻孔出气，“老夫堂堂绿阶高期，就不信治不了你们！！！”
“哎哟！受不了了！”夏雨柔忍不住跪地，“戚霖公子也真是的，自己无能却还要拖累我们……”
萧听然依旧死死地咬着牙不跪。
佩琉璃小小的身躯也誓死不从。
上官云谦为了面子，绿色的炼气凝成剑，狠狠地插入地面，死撑不肯跪下。
闵长老的眼神变得犀利，愤怒挥手：“除了你们三个，其余的学徒，赶紧滚！！！”
立马，得到解脱的学徒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死犟着的三人受到的威压却又加了一倍。
“你们三个！！！今日的选拔不予通过！！！”
“哼！反正从来也没有通过！”萧听然不屑。
“就是！以后也有的是机会！”佩琉璃也不忘在吃力中附和。
倒是上官云谦愣了愣，捏紧了手中的三枚兽核。
“好！！！”闵长老彻底怒了，“你们三个以后都不再允许通过外院的选拔！！！”
（二）教训
“等等！”上官云谦不爽了，“老头，这明明就不关本少爷的事，凭什么也要取消本少爷的资格？”
“无礼！你当你是谁？！！！”
“本少爷是上官府邸的二嫡子——上官云谦！！！”满脸的骄傲自豪，“上官云祁是本少爷的大哥！”
“哼！”闵长老一脸鄙夷，“这就是差别哪！云祁倒是争气，做了上神弟子；你这当小弟的，本事不大，语气倒是不小啊！”
“说谁小弟呢，老头！识相的话就快把威压解开！本少爷年十七就已经是绿阶初期了！本少爷的大哥也是青阶中……”
“噗！”上官云谦一口鲜血喷地。
“就冲你这不懂礼仪的满嘴污秽，老夫今日就可以废了你！！！”
“老头！你要敢动本少爷，大哥一定会找你……”
“噗！”深绿色的炼气重重打在他的心口，“咚”的一声倒地。
“你看老夫敢不敢！！！”
闵长老被彻底激怒，他最看不惯的就是仗着点关系就敢玩威胁的人。
解开另外俩人的威压，再次摆手：
“你们俩可看到了？这就是冲撞长辈的后果！！！
念在你俩对朋友重情重义的份上，暂时就先放过你们！不过，你们既然是顶撞了老夫，还是得惩戒！
就罚你们三年内不得参与外院选拔！”
“是！谢长老宽恕！”
还好只是三年，萧听然刚好在满十八那年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佩琉璃倒不担心，她还有的是机会呢！
“那你们就赶紧滚吧！老夫今日要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萧听然和佩琉璃对视一眼，抱拳，发话：“闵长老，戚霖他……”
“他不用你们操心！人家的后台硬着呢！怎可能会出事？赶紧滚！！！”
“可……”
萧听然还想再反驳几句，被佩琉璃及时拉住衣角，她稚嫩的小脸此时却成熟得可怕：
“萧哥哥，有些话，必须在对的时机才能说。现在，明显不适合，咱们还是走吧。”
“也罢！”
但愿戚霖可不要出什么事……
“爷爷！”
俩人走后，闵挽妍风风火火地赶来，见地上跪着的人和一滩血迹，花容失色，
“爷爷……您这是……做什么？”
“妍儿啊，爷爷今日要好好教训一个口无遮拦之人！”
“可……他不是上官师兄的……”
“那又如何？”闵长老的眼神一横，“老夫要治人，谁敢拦？”
“是！爷爷您开心就好！”
闵挽妍僵硬地笑笑，谁叫爷爷是长老院的第一号元老呢？尽管阶级不高，但是很受人爱戴的。
“妍儿今日来找爷爷，可有何事？”
“啊……差点忘了……”闵挽妍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放心吧，周围没人，他已经晕过去了。”
“爷爷，冥城的回魂夜就要到了，灵院还是派您去吗？”
闵长老一眼就看穿了自家孙女的心思：“举办回魂宴的时候，爷爷会带上你的！”
“爷爷果然还是最疼妍儿！”一把抱住爷爷，撒娇。
“不过……这次，还要带上你大哥。”
“啊？”闵挽妍瞬间泄了气，“闵永？带他做什么！尽会丢脸的家伙……”
“妍儿！不得无礼！他毕竟是你哥哥！”
“知道了！”娇脸上的情绪立马转变为羞涩，“胤师兄他……会来吧？”
闵长老叹气：“你这丫头！唉……真是不争气！一天就想着……”
“哎呀！爷爷！胤师兄到底去不去嘛！”闵挽妍开始晃起他的手。
“神殿会不会再次派行空上神出席，那爷爷就真不知道了！”
“什么嘛……”
“不去也罢！”
“爷爷别生气！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三）冥城的死帖
神殿，净心轩。
“尊，属下知错！”
领罚后的二人来到槛前，单膝跪地，恭敬抱拳。
轩内无音。
看来，尊是真的生气了。
但二人，还是直挺挺地跪在槛前。
这是规矩。
得不到尊的原谅，是不能起身的。
一炷香左右。
二人动作早已僵硬，却仍然纹丝不动。
n炷香后。
二人的额上开始冒虚汗。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终于，轩门启，白衣凛然。
“继续原来的任务。”
二人一喜：“是！遵命！”
激动，却腿麻得站不起身……
“属下告辞！”应绝颤抖着双腿，满脸激动。
“应风，你怎的还不退下？”
“报告尊……属下……腿麻了……”
无奈，扶额：“罢了，今日你就歇着吧。”
“不用！属下可以！”激动地站起，猛地转身，却见一名神殿的侍卫向净心轩跑来。
跪地，揖手：“参见君上！”
“平身。”
“谢君上！”那侍卫起身，小心翼翼地抬首，“君上，灵院的闵长老传话。”
“但说无妨。”
“长老说，我们神殿的人，在荒蛮失联了。请示神殿，需不需要派人搜查。”
“谁？”郗子墨的语气倒不像是问话，更像是命令。
“长老的原话是，‘戚公子’。”
应风脚步一顿。
郗子墨也一怔。
“君上，此人……可是神殿的人？”
“你先下去吧。”眸中是未知的情绪。
“那闵长老那边……”
思索，话中仍然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多谢他们的好意，不需要。”
“是！在下这就去回话！”
应风不得不再次转身：“应风愿亲自将尊夫人接回！将功赎罪！”
“不必了！本尊提醒过她，她自己当成耳旁风。”郗子墨的眸子变回一如既往的冰冷，“这次，本尊不会再管她！”
“……”应风傻傻的愣在原地。
“你退下吧，好生歇息。”
“是……属下告退……”
待气氛变得清冷，轩前的白衣若雪，更似雪的冰凉。
白日当空，值正午。
上弦月孤寂，高挂亦不胜寒。
只身一人，叹气。
阿柒，你何时才能令人省心？
罢了，罢了。
只是，眼见着，这无心蛊每月发作的满月期也快了……
冥城，地下，三棺陵。
黢黑幽长的地道内，只响着男子的长靴与底板摩擦的沉重声，一步步地扣人心弦。
夏雨柒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男子的下属则无声地尾随。
“怎么称呼？”
“啊……小的姓戚。”
“戚公子。”
“是！”
“你可知，私闯三棺陵该当何罪？”
“小的愚钝！只是无意闯入罢了。”
男子不语，停下步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夏雨柒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斩！”男子的语气斩钉截铁。
身后那人立马就往她脖颈上架了一把绿色的剑。
“殿下，实在是抱歉！小的实属无意，句句属实啊！还望殿下高抬贵手，宽恕小的……”
夏雨柒又一抱拳，恭恭敬敬地道歉。
“你倒还挺机灵的，一口一个‘殿下’叫得还蛮顺口。”
男子摆手，那人也就遵命地撤回。
看到脖颈上架着的剑收回，也深深松了口气。
“殿下过奖了，小的只是见身后的这位大哥也是如此称呼殿下的。”
“好，是个聪明人！本殿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殿下请说。”
“你可知，本殿是何城的人？”男子故意卖关子，戏谑挑眉。
虽然知道他可能看不清楚自己的表情，但也要保持微笑：
“小的也是无意闯入这地室，误打误撞正好碰上殿下亲自来巡视，想来这三棺陵定是不凡之人的陵墓。”
“继续。”
“人的生老病死是难免的。一般来说，逝去的人如若能够轮回转世，那尸体便会自动化灰散去；而逝者的灵魂应该就会来到冥城。
而这里，却不一般地封存着三具并未灰飞烟灭的躯体……”
顿了顿，未发觉男子有任何异常，继续道，
“如果小的没猜错的话……殿下，应当是冥城的王子吧？”
“不错。”
男子背对着她，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异样，
“冥城地底的三棺陵，便是冰封着三位魂魄不齐者的躯壳。死前灵魂碎散，现因其魂魄不完整，躯壳也未化灰散去，所以还不能转世罢。”
“原来如此。”
男子转身：“你可知，你知道的，有些过多了？”
“今日的所见所闻，小的什么也不知。”立马规规矩矩，低首。
“放心吧，只要你答应与本殿做个交易，本殿定会平平安安放你回去。”
男子俯下身，捏住她的下颌，眯眼，
“七日后是冥城的回魂夜，既然你已经惊扰了三位，那么，回魂夜时，就把你的躯壳借他们用用吧。”
心脏猛地一跳：“可有后遗症？”
“有。”
放手，又直起身，男子毫不隐瞒，
“他们其中一人会在那一夜返魂，需借用活人的身躯暂时入驻他们部分的灵魂。待到一炷香后，便会退出你的身躯。”
“……”
见她没有立马反驳，又继续道：
“只是，在待到回魂者真正转世的那日，也就是他们的躯壳灰飞烟灭之际，曾当过借躯者的你，就得死。
因为你的身躯里，有着回魂者一部分的魂魄。而需要魂魄真正聚集归主，就得杀了你。”
“这么说，小的是横竖难逃一死？”夏雨柒苦笑，她命怎么这么苦？
“那就得看你的造化如何了。运气好的话，魂魄一直集不齐，可能回魂者永远都不会转世；
再或者，你能比那回魂之人更有用，千城更需要你，你的命更值，那么你也死不了。”
“……”
“现在死，还是以后死，决定权在你手里。”
可不可以选择不死？
本姑娘还处在大好年纪呢……
“那，殿下可否能够满足小的一个要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