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司命权倾
（一）陪你到黎明
神殿塔。
佩流漓终究还是放不下心里对他疯狂的思念，将手中早已攥得发烫的塔匙插入灵锁，轻轻地一个旋转，便悄悄地潜入了塔内。
她站在古老的旋转石阶前，抬首仰望，十八层的塔楼望不到顶。一圈又一圈的石阶看得人眼花缭乱，在还未踏出第一步时，她就已经感觉到了阵阵晕眩袭来。
“嗒——嗒——嗒——”
她尽量将自己的每一个脚步落得更轻，更快。佩流漓心想，就算神殿塔没有封印她的灵力，自己一定还是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用脚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因为她并不想影响到他的闭关。
她感觉，自己的脚底从疼痛变得麻木；她感觉，这长长的石阶似乎没有尽头；她感觉得到，自己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
为了不再发出声响，她甚至选择脱下了自己的鞋，一手拎鞋，一手扶着同样冰冷的石墙壁，光着一双白嫩的脚踩在接下来的每一步石阶上。
她的脚底早已被咬牙切齿的坚持给磨得红肿，甚至还有些轻微发紫。刺骨的冰凉从她的两只脚心传递至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持续不断的冰凉感扯得她的触觉生疼。但这种饱受折磨的感觉，还是比不上某人的绝情带给她一生的苦痛。
冰冷与疼痛交织而来，她却面带着甜甜的笑容。近了，近了！她几乎都能感觉他微弱的呼吸了！
终于，在她累得就快要奄奄一息的时候，十八层塔楼的最后一级石阶被她的毅力给踩在了脚下。
不远处的男子白衣胜雪，正安静地在冰玉龙座上打坐，他双眸紧合，自闭感官，金色的炼气包裹了他的全身，与世隔绝。
君上！
她想大呼一声，可她硬是忍住了心中的雀跃与激动，身形歪歪扭扭，吃力地挪动着自己那如灌了铅一般的双腿，不动声色地半跪在那人面前。
终于……能和你好好独处了……
她笑，她开心，她欣喜若狂。
她就在他身前的一米左右，静静地观赏他的盛世容颜。
佩流漓伸出手，在离金色炼气罩还有几厘米处适时停下了。她自知自己与他最多也只能到达这个距离，若是再近一点，他们就会两败俱伤。
郗子墨，子墨，墨……
她张了张自己的樱花唇瓣，用唇语无声地喊出他的名。
纵使她的眼里及心里皆是柔情万种，纵使她含情脉脉地呼唤他千遍万遍，纵使她已经倾尽一生为之颠沛流离，她也终究只能是将自己与他的幻象封闭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自导自演罢。
而他的幻象，看不见自己的样貌。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没关系，只要能一直就这么近距离地陪着你，我佩流漓此生亦足矣。如若时间也能在此时永远静止就好了，你就永远只属于我了。我愿一直陪着你，陪你直到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
（二）食言
灵院，外院甲班。
佩琉璃无聊地在桌上用手指画着无形的圈圈，嘴里小声地嘟嚷：“长安哥哥最讨厌了！”
前几日，佩琉璃与胤长安明明许诺好了，他在邀请夏雨柒一齐游街的时候要带上佩琉璃的。可今日一大早，胤长安就托口信传给她，说是要与夏雨柒独处！
“好你个重色轻友的胤长安！我佩琉璃看透你了！”佩琉璃的小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发泄，但又不敢太过用力，以免真把自己的小手手砸痛。
“切！”佩琉璃一声冷哼，“我才不会因为你这种不守信用的重色轻友之人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起身，走出甲班，直奔向最偏僻的戊班。
佩琉璃走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张靠窗的桌前，挥手：“喂！回神了！”
萧听然正望着窗外发呆，转头：“小佩同学？有事？”
“萧哥哥，你今晚有空吗？”佩琉璃的一双大大的眼睛扑灵扑灵地闪烁，“你陪我去游街好不好？”
“额，我……”萧听然被面前突如其来的卖萌给闪瞎了眼，忙撇过头去。
一旁的几个男学徒上前开始搭讪：“哎！这不是甲班的琉璃小妹妹吗？怎地来戊班找咱们大哥呀？”
佩琉璃礼貌地笑笑：“各位哥哥好！”
接着，众人开始起哄：
“哎哟！萧大哥！你还不赶紧答应啊！这么个可爱的小妹妹邀请你，大哥可舍得拒绝？”
“就是啊！还犹豫什么？赶紧答应啊！”
“大哥快啊！要换小弟我，早心花怒放地点头了！”
萧听然面上有些小嘚瑟又带着丝丝腼腆意，点头：“好……好吧……”
佩琉璃的笑容更灿烂了，抛个媚眼：“那好，今日戌时，琅子琊城的北城门口，不见不散。”
“那个，琉璃啊……”
“叫我璃儿就好。”
“啊……好吧……璃儿……”
“哎！萧哥哥还有何事？”佩琉璃的笑容天真无邪。
萧听然有些不敢正视之：“那个，你可知，戚霖这小子，这几日去了哪里？”
“你问柒……戚哥哥么？”佩琉璃面露惊讶，“难道……他这几日皆未到灵院上过课？”
“嗯，从未。你可知他去了哪儿？”
“真遗憾，璃儿也不知道呢。不过，想必今晚，璃儿就知道了。萧哥哥可一定要来哦！璃儿到时一定会告诉你关于戚哥哥的事哒。”
“嗯，好……”
转身离去，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奇怪，坏长安今日不是还要约柒嫂嫂一齐游街的么？柒嫂嫂不在，那坏长安又怎么邀请她呢？嗯……综上所述，那个重色轻友的臭长安肯定知道柒嫂嫂的下落！
正想得出神，佩琉璃迎面就撞上了来人。
“你走路还是从来都不看路吗？”
“坏长安！”佩琉璃扬起小脸，不满地冲着他吼，“明明答应了带上璃儿一起，结果你又反悔，真是见色忘友！”
胤长安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没有精力反驳她，直接问话：“你见着戚霖了吗？”
“说起这事，我还正想问你呢！萧哥哥说她已经好几日没来过灵院了！听你这语气，看来你也不知道戚哥哥去了哪儿？”佩琉璃双手环抱在胸前，动动脖子，头一直仰着看人还真有点累。
胤长安的鹰眸一闪，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不邀请柒……戚哥哥啦？”佩琉璃小跑地追上去，“还是说，你现在就想去找戚哥哥？”
“别跟着我。”语罢，身影消失。
“切！不跟就不跟！不就是嫌我这个电灯泡碍事么？哼！”佩琉璃做了个鬼脸，吐舌，闷闷不乐地返回甲班。
……
冥城，司命轩。
葬一夔领着戚霖在冥城东拐西绕，最终在一座庭轩前停了下来。匾额上刻着有力的三个大字——“司命轩”。
“跟上。”
“是。”
葬一夔前脚刚跨入，戚霖就紧随其后。
汤圆？
空间里却无回应。
夏雨柒心里一颤，神识被禁用了；赶紧试着聚起自己的炼气，连灵力也被禁了！
看来，这轩内肯定是住着什么大人物，不然，怎会让堂堂一位王子殿下来亲自给自己领路呢？
直到走到庭轩的最中央，远远瞧见，一座精致的小阁楼凭空漂浮着，离地面起码有个十多米高吧。那阁楼上有一位身着蓝黑色仙袍的男子正背对他们而立，他的左手还执着一册厚厚的竹简。
“葬一夔，参见司命大人！”葬一夔递给夏雨柒一个眼色，立马，戚霖也跟着他同时跪地叩首。
“殿下请起，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多谢司命大人！”
见着葬一夔起身，夏雨柒也正欲站起，那男子竟又发话了：“我让你平身了吗？”
夏雨柒给那人突如其来的情绪惊得一愣一愣地，葬一夔立马见机行事，低吼：“赶紧跪下！”
无奈，只好继续跪地。
那男子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略显苍白的俊颜上，带着一种男性少有的病态美。
（夏雨柒内心bb：看来她是碰上个病娇了……）
那男子优雅地从天而降，对着葬一夔礼貌性地笑笑：“不嫌弃的话，殿下可愿与我一道品茶？”
葬一夔受宠若惊，连连道谢：“荣幸之至！”
一旁还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的夏雨柒立马挂上歉意满满的笑容：“望司命大人谅解！在下初来乍到，行为举止可能有些鲁莽、登不上台面。恕在下愚钝，这初次见面，在下可能做的还不够好，还请司命大人能够给在下提醒提醒。”
葬一夔暗中赞赏，丢给她一个欣慰的眼神。
可那男子似乎并不接受这谦卑的客套，权威性的眼睛一瞪：“我准许你插话了吗？”
夏雨柒急忙叩首：“抱歉，是在下的错。”
“多跪一个时辰！”那男子的语气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随后对上葬一夔同样一愣一愣的视线，“恕我直言，殿下的眼光可真得好好练练了……”
葬一夔也无可奈何地尴尬笑笑：“是！司命大人教训得是！”
“殿下客气了，一道尝尝我新沏的灵茶罢。”
“好。”
男人熟练地揽上葬一夔的肩，就好似两人如同好兄弟一般。
葬一夔的笑容却心不在焉，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看仍跪在地上的戚霖，难得他的面上浮现了一丝歉意。
夏雨柒趁机博取同情，使劲掐自己的大腿一把，眼里闪烁出晶莹。她比出口型，无声地叫出“殿下，救我”。可葬一夔也只能无奈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望着那两个男人的背影远去，直至两人一齐进入了茶室，门被重重关上。夏雨柒才郁闷地撇撇嘴，嘀咕：“那俩人，该不会是有什么奸情吧？”
“再加一个时辰！”
男子的嗓音隔得老远就从房里传出，夏雨柒欲哭无泪，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罚跪吧，尽管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被罚跪的……
（三）司命冥阎
“司命……”葬一夔紧握在手里的茶盏凉了又凉，他始终也只是浅尝辄止。葬一夔还是有良心的，毕竟戚霖是他选中的人，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被其罚跪，还是有点说不过去。
冥阎自是知道葬一夔想要说什么，偏偏他就是不给其继续开口的机会：“殿下，这新品的灵茶味道如何？”
葬一夔立即又大喝一口，咽下：“嗯，好喝！”
“是吗？可，这热的灵茶才是最佳的品尝时候。”冥阎步步紧逼，为自己又倒了一盏热腾腾的灵茶，“还是说，殿下比较喜欢品凉茶？”
“非也，只是……”
“还有，这品茶的时候，就应细细品味，而非不知其味。”
葬一夔放弃了，他索性不再搭腔，仅点点头，慢慢品。只是感觉，自己有些对不住戚霖罢。
见状，冥阎苍白无力的脸色才有了些喜色：“殿下品完，就请回吧。那人，交给我就好。”
“是！”葬一夔起身，正欲推门而出，冥阎又开腔了：“殿下不如从右边那扇门离开，可以直达冥城宫殿。”
“是……多谢司命大人！”葬一夔不好拒绝，只得连声应下，离去。
出了令人压抑的司命轩，葬一夔第一次觉得与司命大人谈话怎么这么难？以往几次，他都曾一样地领着借躯者前来，但都不曾发生过今日这般尴尬的局面。
“戚霖啊戚霖，此次，是本殿对不住你，你自求多福罢！”叹气，摇头，遗憾离去。
“嘶——”
夏雨柒已经跪到全身都动弹不得，双腿亦已经麻木到无任何知觉了。可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免得那随时都可能出现的男人又会莫名其妙地给她加罚，若是伤及她的小命那可就玩完了。
内心不断给自己鼓舞：夏雨柒，再忍忍，你可以的！当年的军训老娘都咬牙扛过来了，现在也一样可以扛过去的！
“想站起来么？”冥阎突然出现在她的跟前，面无表情。
她痛苦地仰头，拼命点头。
男子竟破天荒地微微一笑：“那就起来吧。”
夏雨柒狠狠一怔，望向冥阎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与生疏。
“怎么？不愿起来？那就跪满两个时辰罢。”
眼见着那人又要拂袖离去，夏雨柒使出全身的劲儿呐喊：“不是！是在下……的腿……跪麻了……”
男子的重新走近，夏雨柒才看清了他脸上的笑容是带着戏谑意的。
“那好，告诉我，你为何要扮作男儿身？”冥阎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带着仿佛是欲将之看穿却又看不穿一般的懊恼。
“司命大人好眼力！”夏雨柒顺势拍拍马屁，“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难免会束手束脚，不方便的。更何况，在下一个弱女子出门，不扮作男子，易遭他人欺负的。”
“那为何我看不到你的前世？”冥阎俯下身，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心虚的眼睛与他忤视。他的那双墨染的眸子似在看她，却又好似在透过她看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