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花开荼靡
（一）白菊倾城
十年前，命花阁杀了锦旌之后，锦绣城上下人心惶惶。神殿还在考虑，究竟下一任的锦绣城城主，派谁出任的好？
“萧家如何？”郗子墨的声音适时响起，众人鸦雀无声。
岚筱竺点头：“墨尊的提议可以。”
行空也随之应允：“嗯，萧家也是多年来在为神殿尽心尽力，算是比较靠谱的。”
凤紫鹓的眼角上扬：“本上神，无异议。”
从此，锦绣城便由萧家掌权，以往锦家的所有人，皆在一夜之间沦为平民。
“什么？萧家上位了？”妃堇气得硬生生地捏碎了手中的瓷杯，“本座好不容易在锦家安了如此之多的眼线，这下全被剔除了！”
栗荷抱拳：“请阁主息怒！据紫栀所说，还是有一位姐姐成功地留下来了。”
妃堇眯眼：“谁？”
“白菊。”栗荷回应道，“白菊姐姐长相倾城，萧家的家主见了，也是经不起此等诱惑，便欲收了白菊姐姐好续弦。”
“老牛还想吃嫩草？哼！真是癞蛤蟆妄吃天鹅肉！”妃堇脸上的不屑一闪而过，总算又浮上了笑意，“很好！不愧是本座悉心教导的得意手下！让紫栀转告白菊，勿轻举妄动，先找到那兽人的下落！”
“是！属下告退！”
对着镜中的人儿，妃堇邪魅一笑：“白菊，你可不能让本座失望啊……对于你而言，这种事情，只许成功，不允失败！”
年轻时的白菊除了长相依然倾国倾城外，还多了几分难得的清纯和甜美。这也是为何，萧家主在见到白菊之时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就连他的孙子，当年也不过才五岁左右的萧听然，在见到如此的绝色美人之后也是目不转睛。
萧家主想要纳白菊续弦，白菊的眼里晶莹四溢：“小女还太过年轻，怕是服侍不好家主。”
城主是萧听然的父亲，他也是普通的男人啊，亦是一眼就相中了白菊。原本，他想要让白菊做小，但又碍着有自己的父亲在上，他亦只能是深深地渴望而不可得罢了。
一日夜里，白菊收到了紫栀的传话。她虽表面点点头，恭敬允下。但在她的内心里，那颗复仇叛变的种子已在悄然发芽。
原本，她是叫百里采菊的。
她和弟弟百里子琊，原是琊城的王子和公主。
不幸的是，父王的突然病逝，琊城的城主一位，便成了琊城的众宦臣的饥渴之物。
她渴望神殿能助他们姐弟俩人一臂之力，恰好当时的郗子墨、岚筱竺和行空三人同时外出，凤紫鹓便临时决定让不闻世事的南城东篱做临时城主。直至百里子琊加冠为止。
同样年轻的南城东篱，亦是一眼就迷上了仅仅小自己两三岁的百里采菊。凤紫鹓嫉妒了，但毕竟是自己亲自下的决定，她亦不能随意改变。
于是，美其名曰为锻炼锻炼他们姐弟俩好继承百里家的重任，凤紫鹓便将其理所当然地给送入了荒蛮之林历练。
同为女人，百里采菊又怎会看不出凤紫鹓的心计呢？但毕竟人家是上神，她也只能憋在心底，暂时妥协罢。
后来，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在荒蛮之林里不幸地遭到高阶灵兽的追杀。千钧一发之际，被正在寻找高阶兽核的妃堇给无意救下。
妃堇动心了，如此绝色的美人，若能够为自己所用，定能事半功倍。
妃堇逼迫姐弟俩服下她炼制的血毒，每个月都必须得有她给予的化毒丹来抑制，否则定会暴毙身亡。
为了自己和弟弟，百里采菊只得认命。这几年来，她兢兢业业地为命花阁效力。但她不知，南城东篱也在拼了命地寻找他们姐弟俩的下落。
直至自家弟弟加冠的这日，白菊自知，反击的时候到了！
正好这日，锦绣城举办城主的生辰宴会，命花阁得到消息，说是君上也会参加。
因其一直未能找到兽人，白菊被妃堇要求使美人计迷惑郗子墨，从他口中再套出锦玥的下落。
而白菊的心里，则是这样打算的。她准备在迷惑了君上以后，再威胁其救出自己的弟弟。不然，她就传出当今君上强迫民女的丑事，让他身败名裂。
终于，这日伴着歌舞艳丽而来。
郗子墨果然早退宴席，在其出宫殿的必经之路上，她亦一身白裙，月光轻柔洒下，给她的倾城容颜添上了别样的迷人色彩。
她的舞步缭乱，水袖似情丝般缠绵；她的歌声悲伤，长发如注，在暧昧的空气里隐约；她的眼神诱人，唇角的情意愈发浓厚，向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
（二）叛变
可是出人意料的，她的计划连第一步都没能成功。
而且，这个先动心的人，居然是她！
妖娆地走近，她立马就感受到了一股凉意袭来：
他如那白月光，衣冠胜雪，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他那玉雕一般的面孔，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走近，成熟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心跳紊乱；但他的眼神却是极度冰冷，连那令她差点就要不由自主覆上的唇瓣，也是冰冷如初。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触碰到他了。
可就在偏偏此时，强大的威压袭来：“滚！！！”
白菊一口鲜血喷出，但其依然目不转睛，她从未见过如此强大而又好看的男人。
白菊怔住了，原来，她刚刚已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自尊头一次遭到那个男人狠狠的踩碎，她最拿手的美人计，从来都是万无一失。可今晚，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居然形同虚设。
男人眼里的怒火似乎已经燃起：“不想死就赶紧滚！！！”
她突然觉得，与如此强大的无情无欲的男人为敌，她们命花阁是愚蠢的，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那颗叛变之心彻底苏醒，她识相地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救救他们姐弟俩。
男人沉默了良久，眼底的愤怒渐渐散去。他让她先回琊城，命花阁那边，他会处理。
百里采菊已经屡次觉得，命花阁太不堪了。妃堇的宗旨是，不顾一切、就算使出任何手段都一定要完成任务。
命花阁内大多都还是刚刚及笄的少女，就算还有未及笄的新人，都为了完成命花阁的任务而早就将自己的身体给折腾得肮脏不堪。
这是妃堇的要求，她们没有选择。但当她每一次碰上这样的任务，都是用自己的美色巧妙地给蒙混了过去。
毕竟，她还是想要守住自己的这一方净土。
对于白菊的小动作，妃堇又怎会不知呢？
只是白菊每一次的任务都是圆满完成，从未失手过，妃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一次，百里采菊使出的手段，就是叛变。多年后的她，一定会感谢现在的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
她焦急地在琊城等着弟弟的消息，南城东篱却只能远远地观望她，心疼她。
南城东篱看出来了，这一次，她虽然终于回来了，但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人抢先住下了。
立即得到紫栀传来的消息，妃堇气急攻心，刀剑无情，直接将百里子琊给送去了冥城。
她不要兽人了。她妃堇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叛徒！
如今，百里采菊有了神殿的强加保护，命花阁若要除了这叛徒，真不是件易事。
妃堇的长指甲在桌上划出长长的刮痕：“白——菊——本座一定要杀了你！！！”
后来，百里子琊逝去的噩耗传入百里采菊的耳里，她绝望。她甚至也可以想象到，子琊在死前对她深深的怨恨之意。
郗子墨下令，令百里采菊坐上琊城的城主一位。
“君上，小女，恐怕难以令琊城的子民信服！”
“这是命令。”
从此，千城的第一位，亦是唯一一位女王，上任了。
或云，这女城主长相倾国倾城，其便有了“倾城女王”的封号。
提亲者踏破了琊城王宫的门槛，但那倾城女王丝毫不为之所动。
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的目标，是找到自己弟弟的转世，将琊城完好无损地还给他；其次，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坐上那君后一位，成为那强大男人唯一的枕边之人。
（三）噬心
“郗子墨！！！既然这辈子，你不能爱上我，那你也休想爱上别人！！！”
梦中惊醒，红祀的诅咒似乎还环绕在他耳边，久久回荡着。
如果他爱上了呢？
嘶！
眉心狠狠紧锁，这一次，他受到的不再只是强行出关的反噬，还有无心蛊彻底复苏的噬心之痛。
他自己也清楚明白，如果这份感情愈深，他所受到的噬心之痛就会愈加严重。千百年没有动过心的他，如今，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这颗心脏了。
门外的天才微微亮，天际的第一抹晨曦刚刚掀起夜幕的一角。
他转头，枕边之人睡得正香。
他想要伸出手抚摸，却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令人绝望的噬心之痛。猛地缩回，他的心，跳得愈来愈快；他强忍住的痛苦亦是愈来愈严重。
不行！郗子墨，你不能再耽搁她了！
他可以预想，若她能如他愿，成功地留在了他的身边。但他对她的情感一定会日益升温，噬心带来的苦痛亦会令他痛不欲生。尽管他阶级高得令人望而生畏，可也只有他自己清楚，阶级越高，反噬越强，噬心越痛。
终有一日，他会受不了这日益严重的反噬和噬心。直至最后，他很可能走火入魔。这不仅是对她，对神殿，甚至是对整座千城，都会造成巨大的威胁。
他无法，红祀的诅咒太过恶毒，他这辈子是注定要孤独终老。
所以，他又有何理由一直耽误着阿柒，不还她自由呢？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竟已经溢出了血丝。
阿柒，对不起。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为她重新盖紧被子，最后静静地凝望起她的容颜。
郗子墨，别看了，越看越不舍。
他想要自己不忘记她的模样。但他自知，如若成功地逼迫她走后，他对她的思念照样会日益增加。
所以，还是忘了吧，忘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忘了，对他们彼此而言，皆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悲痛。
他艰难地作出了决定，选择将她的容颜忘掉；将自己的这段记忆封存；将这段感情尘封；将这颗心，重新冰封。
他想，这样的话，他以后亦是不会再动心了。
那封他亲笔写下的休书，轻轻地给压在了枕头之下。
他走了，走得那样决绝，走得那样必然，又走得那样无可奈何。
他不会再回来了。
当他将忘尘丹毫不犹豫地服下之际，她那最撩人的近颜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是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而他要忘却的，也就是此生里，所有关于她的一切记忆。
阿柒，这辈子，我们就相忘于江湖罢；若你我皆有来生，我们一定还要重逢。
这天，终于不舍地亮了。
床上仅留的人儿睁眼，像只小猫一样打了个哈欠。揉揉惺忪的眼睛，只注意到枕边人不见了，却未曾注意到方枕下的异样。
“他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夏雨柒麻利下床，站在栏杆前伸懒腰，“郗子墨人呢？”
夏雨柒一醒，神识空间里的汤圆和葫芦也才随之醒来。
“喂！郗——子——墨——”
夏雨柒朝着楼下大喊，却只听得见她的回音在墨香如沐里幽怨地飘荡。
“奇了怪了，怎么不吭不响地就走了？真是的——”话音未落，夏雨柒刚转过身，视力五点零的她总算是发现了那枕头底下压着的纸张。
心里的不安与惶恐在急剧上升。
夏雨柒抽出那纸张，匆匆瞥了一眼，瘫坐在床上，用难以置信的神情发愣，久久未能回过神。
“主人？”汤圆闪现在她面前，昨晚的它和葫芦可是很乖呢，早早地就入睡了。正是因为它们要为自家的小主人的到来给腾点空间嘛……
可这一夜，却始终不如人意，变化无常。
夏雨柒无力地将休书递给它，汤圆也仔细一看，面上是同样的难以置信。
“主人……”葫芦也出来了，它小小的触手抚摸起夏雨柒的脸蛋，一脸疼惜。
“主人没事……”明显听得出，她声音里的轻度哽咽，强忍住一涌而上的情绪，起身。
汤圆看着她的背影：“主人要去哪儿？”
“休书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们走吧。”夏雨柒停下了脚步，但却始终未回头。
葫芦怯怯地问道：“那主人，我们，现在去哪？”
“离他越远越好。”
汤圆与葫芦面面相觑：“……”
夏雨柒的眼神也是受伤中带着坚定的决绝：“戚霖已死，沐杉亦死。我，夏雨柒，与郗子墨，从此天涯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