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云抚烟殇
（一）戒婪，情未断
神殿。
“君上下凡了？为何？他为何要瞒着我？”佩流漓紧皱眉头，提起裙边愤愤离去。
郗子墨，别妄想丢下我，只要我佩流漓还活着，就一定会找到你！
面对不知多久都未曾踏入过的凡尘，佩流漓也能从神殿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为了追随那个人的脚步，她甚至能够不顾一切。但她却装作糊涂不知，自己的身后也有这般执着的一个人，为了自己能够奋不顾身。
风起云涌，曾几何时，那抹艳红的妖冶已经于悲伤的空气里张扬放肆了许久。
眉间霜雪，朱砂为血。
当初，他选择戒婪只为不断情。
至此，他却戒不了对她的贪婪。
岚筱竺忆起他与佩流漓的第一次见面，迷人的幽蓝瞳孔澄清无杂质，她就这样腼腆地望着他，紧张得语无伦次，红着脸问他能不能收自己为徒。
他是并无收徒之意的，应是同郗子墨一样果断拒绝她才是。可他却因为对鲛族的好奇与兴趣，一时打破了收神徒的规则。
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奇与兴趣的驱使，仅是他多年来孤独寂寞已久，收个徒儿，好消遣消遣时间的罢。
郗子墨当然有提醒过他，佩流漓本为鲛族公主，不可能于人类世界生存过久。而且，佩流漓也实话实说得非常清楚，她想要做上神弟子的理由仅是想要一直待在神殿，待在君上的身边而已。
如此无理取闹的理由，可岚筱竺却鬼使神差地同意了收她为徒，可能，是不想让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吧。
她只是个孩子，我只是怜悯她。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徒儿，好好教导她，更不会让她以后再纠缠于你。
这是岚筱竺给郗子墨的回话，也是他的保证。
郗子墨是早有预见的，佩流漓的今生情缘，必定会与自己有些许瓜葛。可郗子墨也无法，该发生的事，终归会来临。他自始至终所能做的，只不过是从来都不曾给过佩流漓丝毫的希望。
其实，于岚筱竺而言，能够让佩流漓留在自己的身边，他已经很满意了。尽管郗子墨日复一日地减少与佩流漓的见面，但岚筱竺还是无法制止她心中对郗子墨的思念日益倍增。
看着佩流漓决绝的背影随风而逝，岚筱竺心痛如刀绞，他这命中注定的桃花劫，他已经放不下，过不了了。
自初见那时起，就已由上天注定了今生，她必定是他永远的情殇。
……
易宝司。
“各位，接下来要拍卖的宝物，是迄今为止，于本司拍卖的宝贝里品阶最高的一件女式灵衣！”
炫目的光圈一转，一件轻柔的烟纱霓裳翩翩而起，旋转而舞，又吸引了多少女子火热的目光。
（二）无缘物，勿强求
“这件高品质的灵衣，由五星初级的雪蚕丝与四星高级的冰蝉翼制作而成，完全足以空手抵挡一次青阶初期炼气者的全力攻击。”
“好美的灵衣！一定要拍下！”
“青阶初期？！我没听错吧？”
“真的是物美质高！”
“……”
隐在人群中的女子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尽管她自视清高，可这件灵衣着实深得她心。不论是从样式、色调来说，还是对于花纹、风格而言，清新脱俗，典雅利落，她甚是喜爱。
攥紧手心：这完全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何况十年罕见的封神大典也即将到来，自己更应该抓住此次机会，在长安师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才是！这件灵衣，我御瑶要定了！
“这件烟纱霓裳的起拍价是——三千万灵珠！”
御瑶的表情瞬间僵了，愤愤咬牙：作为神徒，就算不吃不喝，积攒一年的俸禄都最多不过一千万呢……
众人的热情骤减，瞬间失落：“三千万？！”
绝大多数人开始掏腰包，掂量掂量下自家的家产能买下个衣角不……
“五千万！”清丽的女声从遮着帷幔的二楼一号包厢传出，众目聚焦之处，也只见得一个身形姣好的女子的阴影于帘后轻晃。
“五千万？好久没听人喊过这般高价了！”
“易宝司可不是百草司，能够随便喊喊闹着玩啊！”
“就是啊！这一喊就得生效！三思啊！”
“……”
“六千万！”宁可自抬高价打众人脸，也不作任何辩解，那道清脆如铃的女声再次传入众人耳里。
这下，四周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唏嘘声了。
如此有钱任性，没人再敢说话挑衅这等贵族人士，只剩一片眼神，有惋惜，有哀怨，也有羡慕嫉妒恨。
六千万，这笔大数目已经足以高高碾压在场的所有人了吧……
此等宝物出现在易宝司当然会引起众人的哄然，但真正有能力拍得下的，也不过仅限于各个城邦的王室成员，或寥寥可数的家产财力雄厚的世家贵族而已。
例如琅子琊城的上官氏族，拍下六亿高价的流火，将近耗费了上官家三分之一的财力。上官氏族能成为梵家的王室近亲，也是全靠大把地砸灵珠的得来回报。梵姓当家做主琅城的时候，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
梵家这个填不平的无底洞，除了上官一族，别的亦欲亲近琅城王室的贵族世家，财力耗尽也未必能换得来丁点回响。若不是因为上官氏族特有的经济手段，这王室近亲的头衔，上官氏族也是没有能力戴到现在的。
什么经济手段？准确的来说，是一种特有的灵技：鉴宝。只要是上官氏族的嫡系后代，皆有此灵技。
游走于形形色色的市场，从不识货的小商贩手里低价购入物超所值的宝贝，再高价供给黑市或交与易宝司拍卖。中间巨额的差价，正是上官氏族厚实家底的来源。
当初花大价钱拍下那枚流火，正是因为上官云谦一眼就看出此物非神殿一般的流火。托上官云祁的福，上官云谦得以有幸见过神殿的流火，一般都仅有两条金纹，而那次拍卖的流火更是翻了一番，足足有四条。
所有，一个念头告诉他，不论多大代价，必须拍下！！！
悲催的是，他不知道，当时正碰上神殿的人在场，明明起始价为六千万，硬生生地被抬杠成了六个亿！！！
当郗子墨得知对方是上官氏族的人后，就制止了应风的再次喊价：“罢了，既然是上官家的，识得此等宝物是他们祖上修来的运气。”
“流火毕竟是神殿的专属，尊就甘心任其落入他人囊中？”
“四纹的流火，仅两个亿，足矣。”甩袖，离去。
“……”
上官氏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神殿也曾结过一枚四纹流火，炼出的聚气丹的效果着实比一纹、两纹的流火要高得多。但用六个亿换一枚四纹流火，也算是有过之无不及了。
上官氏族被郗子墨暗中助力的易宝司给多宰了四亿灵珠，上官家主肉疼却无法。但此事已成定局，找不了高阶炼丹师来驾驭四纹的流火，也只能献给急需比赛夺冠的梵城主之女，做个顺水人情罢。
在四纹流火的助力之下，梵纤虽不负众望连夺丹会擂主的桂冠，但突如其来的城主之死和琅、琊二城合并的消息，却给了上官家一个措不及手的大打击。
听说爱财的上官家主为此吐血数日，大伤元气，自此，上官氏族的土豪行踪也算是消停了一时。
对面的二号包厢里。
“二哥！”身旁的上官云烟摇头，示意他不要加价。
“烟儿不要拒绝，这件灵衣，就当二哥送你的生辰贺礼。”上官云谦毫不犹豫地大喊，“七千万！”
“哇……”众人齐齐惊叹。不得了了，这次的来宾，都大有来头啊！
“八千万！”一号厢房里，那清丽的嗓音再次开口，丝毫不松懈。
众人齐刷刷地又看向上官家的包厢：有钱人过招，坐等围观就好。
上官云烟的眼一瞪：“二哥莫不是忘了上次的教训了？六个亿用来打水漂，祖父都气得吐血了！”
脸色微尬，上官云谦扶额：“那……是个意外！”
“一号厢房八千万一次！”
“二哥就歇歇吧，我们上官家因之前的流火一事损失如此惨重，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一号厢房八千万两次！”
众人都期待着点什么，二号包厢却不如人意地没了动静。
“一号厢房八千万三次！成交！恭喜一号厢房的客人拍得这件烟纱霓裳！”
华丽的灵衣被恭恭敬敬地送往一号厢房，看得出，上官云烟的眼里也是满满的艳羡意。论女人，谁会不喜欢漂亮的衣裳呢？
“烟儿若真喜欢，二哥待会就派人去寻那拍下之人，上官氏族的名号，我就不信……”
“罢了，此物与我无缘，勿强求。”
“可……”
（三）无缘人，勿相忘
“就如无缘人一般，强求不来，却也忘不了。”
……
每一年，冥城的回魂宴，她都会随代表上官氏族的父亲一同出席，只为，能多看那人一眼。
自从第一次不情不愿参加了回魂宴，在宴上与那冥城王子无意间的一个四目相对，他礼貌性的微微一笑，却让她深深铭记。
打那以后，她平素里就盼着那一年一度的回魂之夜，一睹他的容颜，再与他对视一秒，便可心满意足。
可偏偏天意弄人，她爱的他，却早已对其他女子情根深种。
“裳棠，今生今世，你只能我的。”
他的语气，霸道，强硬，又是那么令人心碎。
他可以为白裳棠付出一切，就像她也可以为他付出所有一样。
冥城的王子妃，那是她做梦都遥不可及的高度。如今，却是他苦苦相逼，强迫别的女子坐上这个位置。
当她在冥城王宫内暗中目睹了这一切，她总算认清现实，自知自己终究只能是那个在一旁默默祝福鼓掌的人。
“烟儿，那你的生辰贺礼……”
她笑着，凄婉，令人心疼：“二哥，冥城的王子婚宴，我可以参加吗？”
“如果这亦是烟儿今年的愿望，无妨。”
……
尘归城，街市，“好又来”包子铺。
正值用早膳的高峰期，店铺生意兴隆，人声嘈杂。唯独角落里的一位女子正专心致志地啃着手里的肉馅包子。
“哎哎哎！听说了吗？千城百事通最新出炉的关于冥城的独家消息！”
听到邻桌的八卦，女子啃包子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耳朵高高竖起。
“冥城？真是那个轮回转世、以神秘著称的冥城？”店小二是个动作麻利的小姑娘，刚把手里上菜的五六个盘子放下，立马把头伸过来凑热闹。
邻桌的几位客人毫不掩饰，继续大大咧咧地津津乐道：“对呀！听说那冥城的王子殿下就快要成亲啦！”
“什么？这冥城的王子妃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这联姻的王子妃是哪个城邦的公主啊？”
“不是公主！好像是白梓城王室的一个千金……”
那小姑娘立马眼冒桃心，一脸憧憬意：“哇……王室的婚宴，一定很梦幻很豪奢！要是我有一日能够嫁入王室的话……”
掌柜远远地大斥一声：“少做白日梦了！还不快来干活！客人要是投诉，我就立马开除你！”
“是是是！掌柜息怒！掌柜息怒！我这就来！”
女子终于依依不舍地啃完了手里的最后一个包子，似乎还意犹未尽。
神识传话。
“喂！汤圆，葬一夔那家伙这么快就要娶媳妇啦？”
“与主人何干？”
“没啥，就单纯地同情一下白姑娘，可惜咯！王室联姻的牺牲品，唉！”夏雨柒轻叹一声。
“小二，结账！”
出了包子铺，夏雨柒如无头苍蝇一般，不知该往哪里走。茫茫人海，她要怎么才能找得到那个人？
“主人，我说了，玄魍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只是再次见面，就可能是最后一面了。这些话，汤圆当然没有说出口。
“汤圆，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葫芦插话道：“主人，汤圆大哥说，它可以预见别人的未来。”
夏雨柒一脸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汤圆不屑冷哼：“不信拉倒。”
“汤圆，难不成……你的灵技就是预见未来？怪不得没有攻击力呢……”
“胡说！我有攻击性的灵技，只是阶级太低，还未开启而已。”
夏雨柒作自责状：“对对对，都怪我，怪我现在的炼气阶级太低了。”
“主人明白就好。我现在的唯一灵技就是‘预见’，只不过会耗费大量的灵力，不能常启。”
“怪不得，那次偶遇上官云烟，她的私事，你居然都会知道。但，她也不过一个上官家的千金，可值得你耗费大量灵力去预见？”
汤圆：“主人可知为何上官云烟见到主人，会觉得似曾相识？”
夏雨柒一个翻白眼：“和上官云祁一样，上官家遗传的毛病呗！”
“不。上官云祁是因为见过原来的雨柒姑娘，所以尽管主人变成了戚霖，他因为高阶级，也能对面前之人有无熟悉感略知一二，但无法完全辨认。”汤圆顿了顿，“按理说，雨柒姑娘走了，上官云烟应如上官云谦一样与主人是第一次见面。可她为何对现在的主人依然感到似曾相识，那就得问主人你自己了。”
夏雨柒一脸懵：“我？拜托，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啊！我怎么知道！咱们为什么要纠结于这种问题？说不定只是人家搭讪的新方式而已。”
汤圆的语气难得格外深沉：“可我在她的未来里频繁地预见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