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君子交
霜月刃从空中斩向黑衣男子的左肩，男子却不躲闪，任由霜月刃刺入他的肩头，殷红的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而其他灵霄派弟子的剑都在他身前一尺处停住了，仿佛被一道屏障阻隔，无论众弟子如何运功用力都无法将剑刺入黑衣男子的身体。
黑衣男子目光如炬看着李婉月，嘴角微微上扬现出一丝笑意，声音却如寒冬季节的冷风，缓缓道：“在下圣教左护法，歩……孤……城。”他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一字一顿，极为缓慢，似乎是要将这三个字刻入李婉月的心中。
歩孤城抬手握住插在他左肩上的霜月刃，奋力拔出，大量鲜血从伤口溢出，他点了伤口周围的穴道止住流血。李婉月惊愕地看着他，他缓缓道：“我们还会见面的。”声音不大，却可以让他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他将霜月刃轻轻掷向李婉月，然后飞身而起，一道黑影冲上天际，如闪电一般顷刻没了踪迹，仿佛不曾来过，只是李婉月接住飞来的霜月刃，刀刃上还沾着殷红的鲜血。
玄尘真人与莫岚风的激斗仍在进行，双方打得难解难分。猛然间，莫岚风向后跃起，掌中运气，将内力注入掌风打出，这一掌中内力雄厚，掌风猎猎作响，甚至莫岚风额头渗出汗珠，显然消耗了大量的内力。玄尘真人感到此掌威力惊人，同样运气，将内力注入剑身之上，挥剑抵挡在面前，掌力之大令他握剑的手略感酥麻，身体微微一震，同时脚下向后撤了一步，硬生生还是挡住了这一掌。莫岚风见状，脸上现出惊愕神色，也顺势后撤一步，两人算是停了下来，灵霄派众人与魔教众人都是聚精会神看着他们两人，只见莫岚风眉头皱起，高声道：“玄尘老头，我以为自己在幽冥离魂掌上的修为可以纵横天下了，没想到灵霄派有你这样的高人，幸会、幸会……今日便放你们一马，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必铲除你灵霄派，把你们全部抓回去祭祀冥王！我们走！”
“哼，口出狂言！速速离去，若再敢来灵霄山，我玄尘定当叫你有来无回！”
莫岚风转身下山，魔教众人抬起死伤的同伴也都随着他离去。广场上灵霄派众人聚到玄尘真人身边，大家多半以为是玄尘真人战胜了莫岚风，所以魔教退去。
待魔教众人都已离去，过了半晌，却见玄尘真人一动不动仍然站在原地，也不说话。
“掌门，您这是怎么了？”众弟子纷纷低语询问，诸位长老也很疑惑，向着玄尘真人叫了几声“掌门、掌门”，玄尘真人虽不答话，眼珠却是扫过众人，李婉月向玄尘真人道：“师父，您没事吧？”
只见玄尘真人手中宝剑滑落，插入他身旁地面，从他嘴角有一道鲜血流出，接着喷出一团血雾，旁边有几位长老正指挥着众人救治受伤的弟子，这时见掌门口吐鲜血，急忙过来扶住玄尘真人向后倒下的身体，李婉月也惊慌失措，上前叫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怎么了，师父怎么了？”一个雄浑刚毅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李婉月循声看去，从人缝之中挤过来一个青年男子，身后跟着八字胡的贾仁义。李婉月轻呼了一声“大师兄”，正是沈慕云，他步履轻盈，显然身体已经恢复，来到玄尘真人身边，此时玄尘真人面容苍白，嘴角微动，似乎用了很大的气力，缓缓才说道：“先扶我去后山幻极洞闭关。”接着看向沈慕云，道：“由大弟子沈慕云暂代掌门之位！”
沈慕云听到此话，先是一怔，忙道：“师父，弟子不才，从小到大，自在惯了，要我做代掌门，恐怕难堪重任，您还是另选贤才吧！”
玄尘真人深吸一口气，略一思索，道：“也罢，我身受内伤，自行恢复需要数年时间，要尽快恢复真元，只有找到医仙居的主人徐回春，我与他是故交，你携带我的佩剑前往妙云山，医仙居就藏在山中，你找到后，对那里的主人说我深受内伤，给他看我的佩剑，他自然会来。至于代掌门，仁义，就由你来胜任吧。”
贾仁义听到由他代理掌门，嘴角现出微微笑意，忙应声道：“是，师父，弟子定当在师父闭关期间打理好派中事务。”
沈慕云接过师父佩剑，也应声道：“弟子一定找到徐回春，请师父放心！”
一旁的李婉月看了一眼沈慕云，忙道：“大师兄，我和你一起下山去找。”
沈慕云没有应声，看着玄尘真人，玄尘真人点点头，道：“婉月去也好，可以帮到你，你们即刻出发，为师在幻极洞等你们的消息。”
安排妥当，数名弟子扶着玄尘真人去了幻极洞。
灵霄山下，一片树林中。
魔教众人跟在教主莫岚风身后，忽然莫岚风停住脚步，手捂胸口，教众看他，只见他嘴角流出血迹，教众惊愕，莫岚风缓缓道：“好一个玄尘真人啊，你们不必诧异，我是被他剑气所伤，不然今天一定铲除灵霄派。”
一道黑色身影不知从何处闪到莫岚风身边，俊俏脸庞异于魔教众人凶神恶煞般的面容，正是步孤城，神情冷峻，冷冷道：“我观教主内伤不浅，需速回圣教修养。”
莫岚风看着步孤城，眼神发亮，纵然是有内伤在身，仍笑道：“孤城，身为圣教两大护法之一，你行事作风太过随意，我自执掌本教以来，也一向不曾约束过你，这次灵霄山之战，不知你在不在，有没有注意到那把剑？”
“教主是指可以打开圣教至宝‘星罗魔盒’的神剑？”
“不错，玄尘真人的佩剑，正是戾龙伏魔剑！”
“夺剑于我并无兴趣，只是教主既然说了，我就留在这里伺机而动。”步孤城言罢，化为一道黑影离去。
魔教众人又有许多站了出来，为首两人身形修长，一个全身紫色服饰，另一个全身青色，众人齐声道：“属下等愿留在这里，配合左护法！”
灵霄山上，山门前。
沈慕云向贾仁义告辞道：“这段时间二师弟你要多加费心了，我和师妹这就下山了。”
贾仁义道：“大师兄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等你回来。”他身旁一位个子不高，一袭青色衣衫的少年也高声道：“大师兄，我也会听话二师兄话的。”
沈慕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青峰小师弟，你可要好好习武练功，大师兄回来就测试你有没有进步。”少年笑道：“一定会进步的，不然我就不姓宋。”宋青峰这句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伴着笑声，沈慕云转身下山而去，李婉月戴上面纱跟在他的身后，远远看去，“灵霄双璧”倒不是最令人惊叹的。令人惊叹的反倒是沈慕云手中的玄尘真人佩剑，剑身洁白如雪，一眼就能看出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妙云山，是一座位于北方塞外的高山，从灵霄山一路向北，有一座关口，名叫天痕关。出了天痕关，向西是北方大漠中的魔教总坛，向东走上七八日路程就是妙云山。
一片树林中，沈慕云与李婉月一前一后相距不远地走着，地上零零散散开着几朵小黄花，周围的树木并不粗壮，却是茂密，夕阳余晖，透过树林的间隙映照在李婉月的脸上，虽然戴着面纱，却是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大师兄，还要多久能到天痕关啊？”
“大概三日吧，天色不早了，前面是平湖镇，咱们就到镇上找一家客栈住下吧。不过嘛，师兄要先去酒馆里补充一下，哈哈哈！”
“那我也去酒馆，大师兄去哪，我就跟到哪!”
“好好好，谁叫咱们是‘灵霄双璧’呢！干脆在酒馆喝个痛快，也不用找客栈了，就在酒馆过夜算了，也不枉我‘灵霄酒徒’的美名！”沈慕云说着，笑得声音更大了，似乎已经喝到了美酒。
两个人不多久便到了平湖镇，天已经入夜，街道边两侧的店铺都悬挂起通红的灯笼，照的街上恍如白昼。
远远见到一个大幌子，上面写着三个字“醉今朝”。
沈慕云指着笑道：“师妹快走，陪我痛饮三千杯！”
“别走那么快，慢一点啊，大师兄！”
李婉月追着沈慕云的步伐，看向这家酒馆，这酒馆上下共三层，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想来在里面喝酒的人很多，非常热闹，生意也是极好。
二人来到酒馆门前，硕大的匾额首先映入眼帘，上书五个大字“拈花品酒楼”，门前招呼的店小二走过来笑意盈盈。
“欢迎两位客官，里边请！”小二招呼着他们俩人进去。
刚一踏入这酒楼之中，扑鼻的酒香便令沈慕云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放眼看去，酒楼大厅极为宽敞，林林总总摆放着上百张酒桌，每隔几个酒桌都有一盆开着无数粉色小花的植物。那粉色小花虽小，上面的三朵花瓣可以看得非常清晰，形成一个三角形，很是奇特。
沈慕云选了一张靠墙的酒桌坐下，顺手将玄尘真人佩剑放在靠墙的桌面上。李婉月在他对面坐下来，说了三个字“我饿了”。
店小二盯着李婉月忙问：“姑娘真是美如天仙，即使戴着面纱，单看姑娘的双眼，灵动俏丽，美不胜收，想喝点什么酒，吃点什么菜，尽管吩咐！”这店小二一双眼睛都快掉在了地上，就像要把李婉月看穿一样。
“咳、咳、咳”沈慕云在一旁轻咳几声，一下子把店小二的注意拉了过来，店小二这才转头看着沈慕云，赔笑道：“客官您也是，喝点什么酒，吃点什么菜？”
“给我来两瓶你们店里的最好的酒，至于菜品嘛，师妹，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清炒虾仁，椒盐排骨，醋溜鱼，蟹粉烧卖”李婉月不假思索，显然是早已在心中想好的菜品。
“好，就这些了，咱们喝点美酒，吃点佳肴，这样赶路才能更快啊！”
“好嘞，您二位稍等，一会儿就上菜。”店小二记下了菜品，转身离开的时候也不忘悄悄看上两眼李婉月。
沈慕云四下扫了一眼，坐在他对面那桌是两个衣着古怪的客人，两人身材高大，服装样式异于常人，是漠北的服装，那位面对沈慕云而坐的人身穿一身紫衣，甚至从头到脚均为紫色，包括束发的头巾。而背对着沈慕云，坐在紫衣人对面的人，他和紫衣人也是相同打扮，只是换了个颜色，一身青衣。
沈慕云看了四周喝酒的客人，只有这一紫一青两人格外不同，青衣人因为背对着他，于是不觉多看了一眼紫衣人，紫衣人双眉细长，眼睛也是细长，面色苍白，甚至连嘴唇上的都透着白色。
“大师兄，你眼睛都直了，看什么呢？”李婉月顺着沈慕云目光转头看去，也被那一紫一青两人吸引了注意力。不久她压低声音道：“两个外域人，大师兄就别盯着看了。”
“师妹，我发现那紫衣人目光看向咱们这边，却不是看你我，而是瞄着桌上师父的佩剑，我觉得他们很可疑。”
“师父的佩剑一定与众不同，我听师父说过，这把剑是本派掌门代代相传，初代掌门人曾经将魔龙戾气注入剑身之中，令此剑威力大增，于是取名‘戾龙伏魔剑’。”
沈慕云轻轻抚摸这把剑，目光落在剑柄上深深刻入的两个字“戾龙”。“戾龙伏魔剑”沈慕云心里念着这把剑的名字，宝剑也好像听到了召唤，沈慕云手上仿佛感应到了这把剑传来的能量，那感觉越来越强烈，这能量开始极为细微，缓缓加强，最后好像熊熊烈火燃烧在沈慕云心头，
“大师兄，大师兄……”
几声呼喊划过沈慕云脑海，响彻耳畔，猛然间听到李婉月在叫他，他把手从戾龙伏魔剑上移开，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回来，双眼怔怔地看着李婉月。
“大师兄，你怎么了？”
“没……没事，刚刚手抚摸在这把剑上，这把剑好像有灵性一样，隐隐有一种能量传入我的体内。”
“客官，您的菜，还有本店最好的酒‘君子交’！”店小二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摆满了菜肴，当中是两壶酒，酒壶旁放着几叶粉色花瓣，可以看出，这花瓣和酒桌之间花盆中所栽种的粉花相同。
菜品和美酒都摆在了桌上，店小二将酒杯倒满，笑意盈盈道：“您二位慢用！”
沈慕云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脸上现出一丝无奈，对着还没走远的店小二道：“这就是你们店里最好的酒了？平淡无味，哪里是酒，根本就是水嘛！”
店小二笑道：“客官，我们这‘君子交’如果像你这么个喝法，那自然是全无酒味，淡雅似流水啊，饮酒也要讲究技巧，可听闻‘拈花品酒’，何况什么是君子交，自然是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所以水要变成酒，还需要一步。”
说着，店小二将酒壶旁的一片粉色花瓣置于酒杯中，只见花瓣刚刚沾上杯中之酒，那花瓣上的粉色如同流入酒中一般，一瞬间将杯中酒染成粉色，而花瓣也化为白色。
店小二指着杯中酒，笑道：“您再试试！”
看了刚才的花瓣将酒染成粉色，沈慕云惊愕不已，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喝酒的方式，此时听店小二让他再试试，便急忙一饮而尽。
这次放下酒杯，沈慕云脸上浮现出笑意，连呼“好酒，好酒，可以和万里香媲美了。”见沈慕云解开疑惑，店小二就去招呼其他客人。
“师妹，你也来一杯，此酒醇美甘甜，不亚于万里香啊！”说着将一片花瓣投入李婉月面前的酒杯中。
李婉月端起酒杯，酒香扑鼻而来，她轻轻拨开面纱，小饮一口，这酒入口即化，却是酒力极大，李婉月这一小口，顿时令她醉意朦胧，不过倒也不至于神智不清，心里想的是：这是什么花，花瓣竟然可以和君子交产生这样的变化。
沈慕云只顾着饮酒，赞不绝口，连喝三四杯，每喝一杯都会笑着说句“好酒”，如此仍不尽意，他取了五六片花瓣打算直接投入酒壶中，免去每次在杯中投入一片花瓣的麻烦。
“少侠且慢，万万不可在酒壶中投入大量花瓣。”原本坐在对面酒桌的紫衣人走了过来，见沈慕云一脸疑惑之情，继续道：“这花瓣放多了是会有剧毒的，此花名叫三角小人花，本就是一种毒花，只是一片小人花花瓣是可以与君子交化为美酒，你想想，一个小人和一个君子可以相安无事，然而小人多了，那还是要化为毒酒的。”
“原来如此，多谢大哥提醒，想来大哥也是好酒之人，不如坐下与我共饮几杯。”
“哈哈，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