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司

  当然这话她也就是在心里想想，挥手打开殿门，果见幽冥司外多了许多夜叉，他们没有再已人皮覆面，虽说看着是不甚好看，但神色间却是熠熠生辉。

  孟逸提剑走了进来，婆娑冲他点点头，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来，还这么及时？”

  她本就是随口问问，哪知孟逸闻言比她还要诧异，他微张大嘴，反问道:

  “不是司主你发令让我们赶来的吗？”夜叉国虽经历先前画皮一难，可到底族人众多，所以平日都住在幽冥司外侧，若不是提前得了传令，如何能这般及时的赶到。

  “我让你们来的，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来的？”婆娑比他还奇，她又不是能未卜先知。

  “三日前，墨翟师兄执令而来，言明司主您有命，让我们于今日正午时分全部来此听令。”

  “墨翟？”

  婆娑皱眉，更觉哪里不对，今日所发生众事都太过怪异，先是无间地狱无端被破十万饿鬼流出，后是何苜头次反驳不肯离开，再到孟逸时候何苜指派来解这围兵之劫，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什么计划当中，婆娑莫名心中一紧，拨开孟逸就要朝外冲。

  “司主你去哪？！”何苜一直便站在她半步远处，忙拉住她。

  “我去寻墨翟。”她也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虽说凭直觉却没什么信服力，可她只是去看看，左右不碍事。

  婆娑已言明缘由，可何苜却迟迟没有放手，他握着婆娑的手腕骤然箍紧，随即在婆娑质疑的眼神中松开。

  “好，我陪你去。”

  ……………………………………………………

  一出幽冥界，便听得四野不绝之哀嚎声，天地间就像被扣了口沉闷的大锅，一片漆黑，十分燥热。

  婆娑呼吸一滞，前往天绝境的脚步更为匆匆。

  老远，就见空中飞了盏倒挂的金铃，半人高大小，其上花纹琐碎又繁复，却是格外好看庄睦。

  “弑佛铃……”

  婆娑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她幼时在蓬莱曾熟读过六界兵刀谱，其上排名第三的，正是这弑佛铃，它是数十万年前魔神勾芒所造，专克西天诸佛，一旦祭出，天地异变四海动荡，唯……唯佛骨可封。

  婆娑想及此，再冷静不下来，也不顾战场之地两族正在血拼，径直冲到战地中心，祭剑隔开了正在交战的墨翟凤战冥两人。

  “婆娑，你怎么来了？！”

  墨翟见她突至，眸中划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空中，弑佛铃周遭金光大作，已是法阵结成，他暗道不好，沉下脸欲将婆娑赶走。

  “你想做什么？”“你母亲她又想做什么？！”

  婆娑抬手指向左侧仍在施咒启铃的云雨，并未扭头，恶狠狠盯着他质问道，她向来通透人情，虽猜不出全部，却大概能猜到他的决定，怪不得他不肯让她跟随，原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身陨神灭的准备。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我都已经赶来了，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不过片刻功夫，二人便都冷静下来，婆娑在一瞬便做好了打算，虽说之前并未想过这么长远，可无论生死，她到底都是要陪着他的，这么一想，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人都要死了，再去怪他故意隐瞒又有何意义，她只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云雨要祭出弑佛铃，难道她对六界的厌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婆娑……你不该来的。”墨翟摇头，轻叹口气。

  “母亲她……心魔太重，执意要以此法逼出父亲，可我如何能看着他们互相残杀，婆娑，对不起，我也想寻它法，可天意难违，六界该有此劫，谁都无法阻止。”

  最初的最初，墨翟攻打神族只是想替云雨出气，可后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只证明了天意二字，他不愿信命，有时，却不得不听天由命。

  时间愈久，佛铃中咒法威力愈强，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神魔两族也终于不得已停下了手，皆仰头看向空中，耳闻鬼哭狼嚎之惨烈叫声，心中嘁嘁然。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令诸有情，出魔罥网，解脱一切外道缠缚。若堕种种恶见稠林，皆当引摄置于正见，渐令修习诸菩萨行，速证无上正等菩提。”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王法所录，绳缚鞭挞，系闭牢狱，或当刑戮，及余无量灾难陵辱，悲愁煎逼，身心受苦。若闻我名，以我福德威神力故，皆得解脱一切忧苦。”

  四野八方忽然传来了不绝的佛偈声，回想在众人脑海中，涤荡着不安烦躁的灵魂。

  于弑佛铃前施咒的云雨突然顿住，她也不知为何，在这愿咒响起时，心底似也有个声音在与之呼应，她忙用右手捂了心口，想让自己摇摆的心安定下来。

  “汝汝……”

  善逝乘莲台而来，随风逐近，尊左手执无价珠，尊右手结三界印，眉心一点朱砂，墨发三千，随意绾了垂在背后。

  “你终于来了。”

  云雨这般大费周章本就是为引他出来，此刻见他也不废话，只回眸看阵，冷笑不再言语。

  “汝汝，放手吧，一念之差，万丈不复。”

  善逝叹口气，自莲台下飘落，落于她身边，想去拉她的手。

  他这么刻意的接近，云雨自然是躲开了，她反手祭出自己龙吟，毫不犹豫的照他胸口刺了一枪。

  善逝没有躲，任由她将龙吟送入自己胸膛，微蹙了蹙眉，淡淡抬眸朝墨翟这面扫了一眼。

  “那……便是你我的孩儿吧，他长得很像你。”

  云雨闻言也扭头看了墨翟一眼，冷哼一声，将龙吟抽出。

  “都到这个地步，你再说这些又有何义，善逝，你既来了，就该知道是。”

  “那你想如何呢汝汝？”

  善逝又朝她走近了一步，面色平静，目光里满是温柔，宠溺的语气让别人听了倒像是云雨在无理取闹。

  “我想你死……我想你死！”云雨红了双眸，大声朝他吼道，她在无垠深渊被关了多久啊，孤寂潦倒暗无天日，她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找他们报仇想让他们也尝尝被自己至亲至爱之人背叛抛弃的滋味，可是现实呢……

  云霓竟然死了。

  呵呵，死了。只将神位传入凤澜，她便自己死了，她怎么能死的那么轻松，那么无牵无挂无愧无疚！还有善逝，他不是都选择了弃她守大义吗，又为何拒绝了西天的封佛大典，自离琉璃世界去了巫山，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到底在想什么？！

  云雨不懂，她也不想懂，她只想他们死他们痛，同她一般，日夜被仇恨孤独折磨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