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暗之花
凝霜之月，13日，墨提卡。暗影碎片部族议事大厅。
玛尔雯望向那代表着部族至高权力的宝座。
她本可以直接飘过去，但王族的骄傲驱使她以异乎幽灵的方式，一步步向紫晶铸就的王座走去。
四百年时光稍纵即逝，上一任国王梅兰自杀身亡后，黑精灵部族实质上已成一盘散沙。无数人来来去去，却始终未能将易格池沃统一。
但这一切，终会被改写。她，玛尔雯，塞尔文之女，那盛开在幽寂地牢的黑暗之花。注定将接过象征黑精灵无上权力的手杖，睥睨众生。
即使已经死去。
大厅内雅雀无声，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大臣们噤若寒蝉，等待终将来临的审判。
“追捕队的重建进行得如何？”甫一落座，她便向军需官黛玛发难。
“凛冬已至，女主人。”她诚惶诚恐。“您知道，这个季节的蛇蜥不喜欢被打扰。”
“所以你选择违抗我的命令？”
“并非如此，女主人。“她瑟瑟发抖。“为驯服它们，我损失了三名优秀的部下。”
“我希望下次听到你的消息，是你成功重建追捕队，或者沦为蛇蜥的盘中餐。”声音穿过大厅回廊，余音缭绕。映衬出上位者的威严。“退下吧。”
“那只落单的影龙呢？”她转向维尔弗里。“哪个部族的。”
“还未查到归属。”维尔弗里唯唯诺诺。“但它保护的三人身份已确定。”
“哦？”
“据盲眼兄弟会的线报，三人均为佣兵，领头的人类没有名字，九凤人。雄性兽人名叫图拉什，据说是岛屿兽人。雌性兽人名叫吉雅，草原兽人。这三人之前为寂静姐妹会的女巫做事，之后转投狮鹫帝国叛国贼兰姆金麾下。据情报分析，他们很可能就是运送遗失狮鹫圣剑精铁之羽的人。”见玛尔雯感兴趣，维尔弗长出一口气。“还有条小道消息，阴影烙印部落在灰石镇的布局极有可能是被同一条影龙打乱的。”
玛尔雯脸色一变。“核实这条情报，这关系到我们接下来的布局。“她想了一会。“线人可以重奖，开销上报国库。”
“如您所愿，女主人。”
“那个雷拉格的底细呢？“
“我们买通了雷拉格的副官。但她似乎压根就没想隐瞒。“维尔弗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轴纸。“这个人来头颇大，与您是旧相识。相关情报我已整理在案，供您审阅。“
玛尔雯挥挥手，身边侍从拽动铃索。两名壮硕的牛头人走进大厅，将维尔弗的密函呈上。
“干的不错，维尔弗。“
“感谢您的夸奖，女主人。“
“你可以退下了。”
“遵命，女主人。”
“我虽然严苛，但自认还算通情达理。”她立起身来，环顾群臣。眼角有意无意地剽向费厄诺。“战报我收到了，有什么要辩解的吗，将军？”
“请恕我直言……女主人……“费厄诺小心翼翼地回应。“雷拉格……他实在太快了……我的部队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再怎么措手不及，也不至于全军覆没罢。“她脸上满是戏谑。“听说还是你主动找上门去。“
“是的……女主人……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因为……“
“因为凭以前的经验，灵魂伤痕部落全是些都是战斗力低下的散兵游勇。自大让你忽视了潜藏在暗处的敌人，那些阴魂不散的厄瑞彼斯之刃。我说的对吗，将军？“
他似乎有心辩解，但最终还是谦恭地低下头。“您说的没错，女主人。“
“当情况不对劲时，你的部下就没说什么？“
“迪罗伦确实提议过。“政治上的敏锐让他能感觉到，这或许是一棵救命稻草，大脑难得地飞速运转，连带着话语也逐渐流利起来。“他要求全军撤退，但这有损您的威名，女主人。“
“所以你就将一整支部队拱手相让，送给我们的敌人一份大礼？“她望向侍从。侍从会意，走出议事厅。“这才是真正有损我名誉的事。“
费厄诺更加惶恐不安。他匍匐于地，颤抖不已。“这是我的失误，女主人。“
“我依稀记得。“玛尔雯蹲下身子，玉手轻轻搭上费厄诺肩膀。我父亲在世时，你就是他的亲卫队长。
“您说的没错，女主人。“
“起来吧。“她的语气依旧严厉，但愤怒的感情削弱了很多，听起来更像斥责。“看在我父亲面上，我可以原谅你的这次小小失误，下不为例。“
费厄诺缓缓起身，他望向自己的女主人，茫然不知所措。
“你的部下将接替你的位置，而你将作为他的副手，直到重新为我夺回荣耀。“
“主人仁慈。“
“你可以退下了。“
“是的，女主人。“他暗自庆幸，转身后退。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用为此付出代价。“
费厄诺茫然地回头望向玛尔雯，又望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开了个拳头般大小的口。
他蹒跚着向玛尔雯走了几步，手下意识地往佩剑探去。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剑抽出。疼痛不断加剧，扭曲着他的面容。玛尔雯冷眼旁观，坐视费厄诺的剑划穿自己躯体。她知道，这徒劳无功的动作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终于，一口污血从费厄诺嘴中喷出，血穿透玛尔雯，飞溅到铅灰色的地面。他弓着背歪倒在地，怒目圆睁。
“你这个……被捡来的……婊子……“
他双腿抽动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
玛尔雯轻声嗤笑，重新坐回宝座。
侍从引着一名黑精灵适时赶到。
年轻的黑精灵士官现出惊讶的神情，只那么一瞬。在众大臣的注视下，他泰然越过前任上级的尸体，立于玛尔雯面前。
“暗矛中队士官迪罗伦向您汇报，女主人。”
“从今天起，你的头衔是暗影碎片部落的军团长。费厄诺未完成的工作，将由你来接手。”不顾朝下群臣惊疑的目光，玛尔雯兀自说道。“你应该明白，从未有人能像这般飞速晋升。我年轻的将军，我要你告诉我，你的忠心将献给谁？”
迪罗伦单膝跪地：“献给塞尔文之女，暗夜碎片部族的族长，黑精灵的至高王，玛尔雯女王。”
还挺识时务，她想。
“你觉得费厄诺如何？”
“他曾是优秀机敏的战士，但时间把他塑造成了迟钝的傻子，陛下“
她笑了起来。“我喜欢你的直白，还有野心。所以我选择了你。“
迪罗伦卑躬屈膝。“感谢您的赏识，陛下。”
“还有两个部族尚未降服，在此之前，我不介意别人以女主人之名称呼我。”
“如您所愿，女主人。”
“对你的新工作有什么疑问吗？”
“有一点。”迪罗伦稍显迟疑，但很快恢复镇定。“关于追捕厄瑞彼斯之刃成员，以及攻打灵魂伤痕部落，谁的优先级更高。”
“这种事全凭你定夺。”
“但假如发现瓦亚隆的踪迹，则以追捕他为最优先事项。”她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
厅外似乎有些喧嚣。
有卫兵进来通报：“被放逐者回来了，女主人。”
“哦？”她玩味地转向瑟琳娜，部族的大祭司。“她人在哪？”
“在这。”伊诗塔施施然走入大厅。“你化为灵体后脾气更暴躁了呢，被收养的玛尔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