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阶层

  一九八八年八月十八日，这一天早晨，整个s市被暴风骤雨袭卷着，天空乌云密布、地上狂风咆哮，同时还带着电闪雷鸣，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七点刚过，赵天成和平时一样，出门上班了。外面的暴风骤雨并没有减弱的迹象，相反越发地疯狂起来。由于家里的房子拆迁了，所以这一段时间。他一个人回到了父母这边住着，而新媳妇则回到娘家去住了，这样对双方老人都可以减轻些压力。

  这样的天气赵天成不免有些担心，那是因为媳妇的预产期是九月二十七号，可今天偏偏是学校返校的日子。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他实在是忐忑不安，可又无济于事。

  只好挤公交车上班了，他那辆花2000元新买的旧的北京吉普，也不争气，总是出毛病。不是这坏、就是那儿需要换件。怪自己当初不听老人的劝阻，终于发现自己买了辆只能看不能用的罢设。要不然，象这样遭糕的天气他就可以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啦，可就是不争气啊。

  赵天成来到公交车站时发现，今天早上坐公交车的人比平时多得多，这是为啥呢？原来大家也不愿意骑自行车，那样太麻烦，又要穿雨衣，视线还不好。

  雨天开车的司机的视线是不太好的，因为，凡是暴风骤雨的天气能见度都特别差，所以，赵天成知道下这么大雨，公司的装卸工人都不出车，都要等到雨停了才发货的，怕雨天的路滑。下这么大雨，基本上所有活都得停下来，就算是去上班，也是个雨休，再着急也干不了包装的活，所以只有等到雨停了再说，啥也干不了。

  这样的天气有人会特别的开心，因为大家可以凑在一起玩扑克、或是下象棋都行，没有人管这些的。赵天成这两项活动都很少参加，他更喜欢呆在屋里的角落里，拿着一本书看看，特别是那本他看了几十遍的李嘉诚传。

  这本书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记住李嘉诚的所有成长经历，这本书跟了赵天成整整十年了，他从来就是爱不释手，百看不厌。是它点播了赵天成的很多投资决策。还有更重要的原则，那就是人一定要有财不露白，这是最安全的生活方式。

  这天早上，赵天成刚进公司大门，还没来得及上通勒车，收发室的大爷就过来喊他了，“小赵，有你的电话。快快快，你媳妇好象出事了！说是掉进下水道里啦。”赵天成矇了，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实，他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打电话的对方是一个好心的路人。

  “喂，你好，我媳妇怎么样了？”

  “她在省教育学院门口的一个下水道旁边呆着呢，好象摔得不轻，你赶快过来吧，我看她好象是个怀孕的女人，肚子还挺大的。是不是流产了？脸色特别的不好。所以我上前问清了情况之后，才帮她打了这通电话的。”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谢谢你了大哥！”

  赵天成放下电话，冲着收发室的大爷就喊：“张大爷，我把你的自行车骑走了。”

  “好吧，孩子快去吧。可别出啥事呀，吓死人了。”

  张大爷一边看着飞快冲出去的赵天成，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么大的雨让媳妇出来干什么，真是个傻小子，听说都怀孕八个多月了，可不能出事呀。哎呀，老话儿可都说是七活八不活呀，我看这小子的孩子可要够戗。”

  赵天成火三火四地骑到了教育学院门口，老远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媳妇，当时媳妇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浑身上下瑟瑟地发抖。见到了赵天成，拚了命地往这边跑了过来。

  “别跑了，就站在那里！”

  赵天成急切地劝着媳妇，可谁你听这一套啊。媳妇已经发疯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完了，我的孩子肯定保不住了。都怪这倒霉的天气。啊，我的妈呀，我不想活了！”说罢媳妇哭得更加凶猛了。

  赵天成过去搀住媳妇，安慰道：“没事儿的，我这就领你去中医学院，没事儿的，放心吧。我们的孩子坚强着呢！”

  赵天成一边给于莉莉打气，一边在雨里推着自行车，等到了一块水少的地方，让媳妇坐在了后座上，“把好了，我可要骑了。”

  于莉莉死死地抓住赵天成的衣服，将头无力地靠在赵天成的后背上面，一个劲儿地哭着。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着，“完了，这下可完了。我们孩子可真的完了，肯定没救了，我地妈呀，老天爷为啥这么不公平啊！偏偏今天下什么倒霉的雨啊！”

  赵天成根本就没有时间再劝媳妇了，他只能是自顾自地拚了命地往中医学院方向蹬着自行车。时不时地还说上几句，“你是咋整地，怎么就不能注意点呢？”赵天成埋怨着，

  “就你能耐，下这么大的雨，路面积水那么多，我能看见水里的情况啊？谁知道那倒霉的井盖没有了，还好只是自行车掉进去了，我人还没掉进去。要是人掉进去了你还想见到我呀，门儿都没有哇。见你的鬼去吧！看来孩子是要保不住了，肯定得流产了。”于莉莉说完又低着头又抹起眼泪儿来了。

  “少废话，闭上你那张臭嘴吧，我不允许你瞎说。我的孩子肯定没事。老天爷都会保佑我的！”赵天成极力反驳着，

  “老公啊！我的腿上可全都是血呀？这是咋回事儿呀？啊？”

  于莉莉在自行车上更加慌了神儿，“不管咋地，也得上医院再说了。”

  赵天成一个劲儿的猛蹬着起来，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他清楚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他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如果真的晚了，那孩子可真就保不住了。

  很快俩个人到了中医学院。赵天成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扔，搀着浑身上下都是水的媳妇就往急诊室里走。“医生快点救救我媳妇吧！她大出血了！”

  说着赵天成的嗓门儿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恨不得整个走廊里的人都能听见，说话间，人们纷纷为他们俩个人让着路，还不停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急诊室在那边？”赵天成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着，有个护土模样的人上来告诉他们，“前面就是。”然后俩个人的脚步更快了。

  到了急诊室，医生刚好是在交接班。“什么情况？”一位正在换衣服的男医生抢先问道，“她是孕妇，刚才掉进了下水道里，是我把她拉过出来的。”赵天成急忙把刚发生的一切介绍给医生，那个男医生第一时间看了看于莉莉，发现她的裤子已经完全被血给染红了。“快快快，让孕妇上床躺着，好，你先出去吧，请在门外等着。我马上就给她做检查！”

  赵天成只好退了出来，无奈地站在门外，等待里面的消息。大约过了一分多钟，突然间，急诊室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赵天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来了，简直就慌成了一团儿，真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地在门口走来走去，不知所措。

  心里七上八下地在打鼓，脑子里不停地在猜着各式各样的结果。他知道今天看来要凶多吉少了，好象它妈的老天爷都不站在他这边儿的。

  很快医生出来了，“病人家属在吗？”

  “在在在，我就是。”

  赵天成冲了过去。“你听我说，我刚才好半天都没有听到胎音了，大概是肚子里的养水没有了，孩子很可能要保不住了。对不起，我们只能做到这些了。大人也要立刻做手术才行，否则也会有生命的危险。你赶紧在这张单子上签个字吧。”

  赵天成彻底崩溃了，一向有主意的他，瞬间矇掉了。稀里糊涂地签了字之后，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赵天成真的绝望了。他们盼这个孩子已经整整三年了，看来只有再等下一次的机会了。

  赵天成知道这个肯定是最坏的结果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结果会来的这么快。赵天成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眼泪毫无遮拦地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心疼啊！真的很疼很疼的。他这些天一直幻想着做一个爸爸的感受，是那么奇妙、那么快乐的。可是眼下这种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了。也许还能有点希望也说不一定，赵天成总想把这件事往好里去推断它。最终，赵天成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紧紧地咬着牙关，什么话也没有了。“大人没有事情吧？”

  “现在还不好说，我们只能说去尽力就是了。”说着医生转身便回到了急诊室里。

  赵天成一人放被隔在了抢救室的门外，赵天成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就只能是等着了。等他的媳妇做完手术再说了。

  这八个多月来，赵天成每天都精心呵护着媳妇，就最近这几天家里的房子突然拆迁了，所以，只好把媳妇送回了自己娘家，怕她在倔强的老公公身边容易被气坏，因此决定回娘家休养一段时间，然后再迎接生产。一共才过去了两天，就出现了这种倒霉的事儿。

  也不知该怪谁好。更让人可气有是，学校偏偏这个时候返什么校呢？那天不好，非得下着大暴雨天吗，简直气死我了！！！

  赵天成被气得直跺脚，脑袋乱轰轰的。烟一颗接一颗抽着，旁边一位好心的保洁大姨还不停地劝着赵天成，“别听医生吓唬你，他们对谁都是这套嗑儿，怕真出了事儿，自己好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凭多年的经验来看，你家媳妇不会有太大的事情。”

  赵天成跟本听不进去旁边大姨的人劝告。相反觉得这位大姨倒是竟瞎管闲事儿，你还是那凉快那呆着吧，那里有这么多的废话呢！

  那位扫地的大姨一看人家连理都没理自己，这不是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了吗。干脆离他还是远点吧。无趣儿地径直离开了这个随时随地都会暴炸的火药桶--赵天成。

  那位保洁阿姨看出来了。这小子的表情不太对劲儿，所以她想还是赶紧走人吧。到点是人老尖马老滑呀，光凭着察言观色这一点，就能看出对方的心事八九不离十的，经验对于人生是多么重要的呀。

  赵天成一个人在门口转来转去的，不时地往急诊室里面探着脑袋听听动静，可是什么也听不见。赵天成经历了他人一中最难熬的二十多分钟时间，突然一声婴儿的哭泣声划破了这寂静的急诊室，赵天成的心咯噔一下，希望一下子又燃了起来。

  难道这是我的孩子在哭吗？那声音越来越大，让人振奋。很快证明了那残酷的事实，那是另外一个产妇的孩子。因为有护士从那扇门里探出脑袋喊了一声其它人的名子。

  只不过人家的家属静静地坐在那边的长椅上，所以赵天成一直以为这里就他一个人呢。人家怕打拢他，都不好意思站在他身边。一家人全都涌了过来看看那刚出生的孩子，无不喜出往外，那高兴的劲儿就别提了。“唉呀太好看了，象他爸一样一样的。”

  “我看也象我姑娘。”大概是老丈母娘模样的人也在抢功呢，护士喊完了孕妇的名字后，让人们看了一眼孩子，同时护士还报了句：“母女双双平安!”

  这时才有人想到了孕妇。

  但不等众人再开口，护士已经回走了，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回到了急诊室里面去了。

  躲在一旁的赵天成简直羡慕死了，唉声叹气的。不时地还往这边伸着脑袋看看刚出生的婴儿，那么一点，太小了，好可爱呀！虽然是个小姑娘，也不错呀。

  从赵天成那渴望的眼神儿里不难读出他的心声，那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了，手舞足蹈的。“小伙，别着急。过一会说不一定，你也会有好消息呢？”旁边的一位阿姨还过来劝劝赵天成，赵天成只能是无奈地点点头。心说你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呀！显吧什么呢，

  时间过得太慢了，赵天成闹心的不得了了。又大约过了10多分钟。手术室的门又开了，赵天成又冲了过去。护士喊了句：“于莉莉的家属在吗？”

  “在在，我就是。”赵天成用尽全身力气喊着。

  “恭喜你了，是个儿子。母子平安！看看你的儿子多漂亮啊？”

  护士惊奇地看看眼前这位身才高大的赵天成。

  此时赵天成激动的早已成了泪人儿。赵天成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接过自己的孩子，“让我看看。”

  他把脸埋在孩子的脸上，紧紧地贴了老半天，突然笑了起来，“我有儿子了！”

  他的声音是那么响亮，吓到了身边所有的人。护士告诉他，“如果再晚来几分钟，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因为刚才抢救时，虽然没有了胎音，但是脐带中的营养还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孩子的生命，所以你就幸运地有了这个可爱的大儿子了，孕妇的身体也不错。情绪也非常好。她说谢谢你做的一切努力！”

  赵天成等护士回了急诊室后，一个人飞奔跑到了电话厅里。他想把这个喜讯第一时间告诉妈妈。

  “妈，我是天成，我生了个儿子！”

  “太好了，什么时候生的，在那家医院生的呢？我马上就过去。”

  奶奶听到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之后，更是高兴的不得了了，好半天奶奶激动地没能说出话来。缓了一会情绪之后这才又问道：“不过这么大雨天里，怎么就生了孩子呢？不是预产期还有五十来天吗？”

  “别提了老妈，是于莉莉不小心掉进了下水井里，这才把孩子摔出来的。”

  “哎哟我的天呢，可吓死人啦。于莉莉没事吧？”

  “还好，是我把她给救了，用自行车送到了医院，这不，母子俩全都平安无事。”

  “哎哟我的妈呀！谢天谢地，总算让我们老赵家平安地又迎来了一个大孙子。太好了，儿子。你好好地等着，老妈一会儿就过去了！”。

  赵天成放下电话心情特别激动。又一想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岳父大人吧，所以他又一次播通了电话，“爸，莉莉生了。生了个男孩子！”

  “生的是什么？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是儿子，爸。”

  “太好了！我这就过去，你们是在那家医院生的

  在中医学院。”

  “好，天在成你等着，我这就过去了。”

  赵天成打完电话之后，很快回到了急诊室前，此时门前站着一位护士正急着找他呢，“是于莉莉的家属？因为孩子体重太小了，所以要在保温箱里观察一段时间才行。请你跟我去办个入住保温箱的手续吧。”

  这时，赵天成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带多少钱，他笑着告诉护士，“等一会吧，我妈来了，也许会带点钱过来的。我想问一下我的孩子几斤呢？你就说太小了。”

  “只有4斤6两。”

  “这么小吗？”

  “你刚才没看见吗？”

  “我看见了，可没有注意到会是这么小？才4斤6两啊。我的天呢！”

  很快赵姨第一时间赶到了，她带来了不少钱过来。交完了手术费用，还给孩子做了个双脚的纪念脚印，又打了一块9999纪念金币。

  在金币的上面是这样写道：“一九八八年八月十八日八时出生，龙年大吉。”

  “你儿子是天命啊！是当皇上的命啊，好好培养吧，生辰八字可太好了。生命里有五个八字，没谁了。”那一帮护士这么告诉赵天成，当奶奶的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了，嘴都合不上了。

  这些手续都办完之后，又把孩子放回保温箱内，说需要观察几个小时再决定去留的问题。

  此时，赵天成才想起去看看妻子。妻子已经被送进了病房。到了病房时岳父大人早就过来了，赵天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光顾着孩子了。忽视了对妻子的关心，委曲的妻子并没有责怪他。但心理也不是太好受的，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我刚才去给儿子办了些手续，交了手术的费用，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儿子是不是挺好的，我刚才在手术台上就让我看了一眼。你给他放哪去了？”妻子急切地问道。

  “现在放在了保温箱内，医生说他的体重太轻了，需要做进一步的观察，再决定是否可以回家。”

  “好的，那就就听医生的吧。你去给我们学校打个电话，得找校长才行，给我请假去吧，要找校长，知道不？快去吧，这边一会我哥和我嫂子马上过来，你就放心吧。”

  “好，爸你呆着吧，那我就先走了。”

  岳父大人点了点头。“快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赵天成在出来时想再找那辆自行车时，就再也没看见那辆立下汗马功劳的自行车，他自己也记不住把借来的自行车停到了什么地方。所以他只好做公交车去学校了，他给妻子请完了长假之后。又想到了自己的公司，所以又向自己的农机公司开跋。。

  一路上把他高兴的不能自己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路上赵天成小调在嘴里亨亨着，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撞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是那么开心、那么满足。

  这是他赵天成生来第一次做了爸爸！这是件令人骄傲的事情，也是他人生中的又一个新的里程碑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