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毕业生

  拿出手机准备给虞薇打电话，隔这么高，不能扯着嗓子喊话交流。

  注意到手机上的时间，竟然已经是下午，原来他在上面呆了这么久。意识到时间的同时，也感到一阵饥饿，清晨一睁眼就接连不断发生事情，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

  “白驰，你等等，我叫了塔吊司机，马上就来。”虞薇在手机里说，声音是哑着的。

  她到处喊自己的名字，叫了很长时间吧。

  塔吊司机？的确需要个司机。

  现在站的钢板，在几十米上空的塔吊载重臂末端，还被细长的钢索吊着。

  即便胆量大，也没法顺着钢索爬上载重臂，再爬到驾驶舱，下到地面。

  最合适的方法是，司机进入驾驶舱转动塔吊的载重臂，把白驰移到最近的一栋建筑屋顶，白驰从那下来。

  “嗯。对了，我从医院被带到这儿时，这塔吊是谁开的？抓到人了吗？”白驰问。

  虞薇说：“徐莹，我朋友，你见过的。她去追那个人了。司机来了，你在上面不要乱动。”

  白驰往下看，虞薇对一个刚赶过来的男人指了指上边他的位置。那司机点点头，就开始通过塔吊中空的梯子往上爬。

  等候司机爬进驾驶舱还需要一段时间，白驰又回想之前在这“空中地府”的见闻。

  如果虞薇不及时呼喊，而那个画面又真的播放出他的出生、成长影像，他很可能会相信这就是地府。

  毕竟，楚门的世界只是电影。如果有一个影像画面可以完整复述一个人的一生，白驰觉得只可能在地府见到。

  塔吊载重臂开始朝一栋基本完工的楼盘转动。

  白驰又俯视远眺了小城一眼，曲折但始终连通的道路，把每片居民区，每栋公寓楼，都连在一起。

  这很像，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正在把目前发生的事情用一根线串联起来，形成什么未知的阴谋诡计。

  白驰从悬挂的钢板跳下那栋新建的楼盘屋顶，再沿楼梯，跑下二三十层，才气喘吁吁地回到地面。

  虞薇站在楼下正等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上面的？”白驰一见面就问。

  虞薇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白驰，没有说话。

  白驰打量了她一眼，脸颊似乎带着泪痕，眼睛湿润明亮，瞳孔里有自己的影子。有一种，她想冲上来抱住自己的感觉。

  “你朋友徐莹那边有消息吗？”白驰又问。

  “你如果死了，我会，我会很难受的。”虞薇嗓子沙哑着说。

  白驰笑了笑，“哪那么容易死，风油精用完，没留神被他们算计了。”

  “你一直昏迷，医生做了7次心脏复苏，他们都说你醒不过来了。我想你是为了救我才——我早上就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你就失踪，如果你死了，连尸体都不见，我，我会难受一辈子的。”虞薇语无伦次，说着竟然蹲下哭起来。

  白驰愣住，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我昨晚在老一高被砸昏迷了？宿舍楼塌的时候？”

  “嗯，你为了救我。”虞薇抽着鼻子，模样楚楚可怜，像个小女孩儿。

  “我住哪间病房？”白驰颤声追问。

  “520，多好的房间号啊。”虞薇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轻轻啜泣。

  白驰看过去，他没想到虞薇还有这么娇弱的一面。或者，是因为关心他的缘故吗？

  不过关键的是，他死在了520？那地府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白驰确信他刚刚经历过，可那时候他是以活人，还是鬼魂的身份经历？

  现在活着，是因为魂魄没有像冯甜甜那样被审判消灭，回到身体才复活的吗？

  也有可能冯甜甜的事，和520不是妇产科房间的事一样，都是幻觉，从没发生过。

  他想不明白。

  白驰觉得脑袋要爆炸。事情怎么这么乱！出现幻觉的时间点难道是今天早上睁眼之后？

  可是与常安森的谈话，对高老头的安置，明明历历在目！

  白驰又看向似乎精神崩溃，泣不成声的虞薇。她的身侧，掉了两枚银币，是她的紫薇讳。

  “你掉东西了。”白驰随口说道。不知道该怎么捋清今天的混乱经历。

  掉东西？白驰想到那天下午刚遇到虞薇的时候，她也是掉了一枚紫薇讳。被他捡到。

  她年纪比自己大一些，是物理老师，讲话逻辑清楚，喜欢强调重点，英气勃勃不让须眉。表面稳重镇静，内心或许跟普通女孩一样有俏皮一面。两人接触不算很多，他了解的也不算全面。

  但眼前这个抱头啜泣，梨花带雨的小女孩这一面，白驰从没有见过。

  她是真的吗？

  “你把两枚紫薇讳捡起来。”白驰说。

  虞薇仍抱着膝盖，低着头，肩膀轻轻耸动，似乎还在哭，没有听到白驰的话。

  白驰看看四周，新楼盘旁边堆着半袋石灰。

  他立刻冲过去，抓一把石灰撒进眼里。身边没有风油精，只能用石灰来刺-激牛眼泪的溢出。

  “白驰哥哥！”

  虞薇突然叫了一声。

  白驰甩甩脑袋，抹掉眼睛旁多余的石灰粉，睁开溢满眼泪的双眼。

  虞薇的身体里，是薛彩儿！

  在镇上三叔超市遇到的那个少女鬼魂。白驰还当她的衣架子，带她换遍了所有服装超市里的衣服。

  果然是附身，所以才会先控制虞薇丢掉紫薇讳。不然紫薇讳作为保护符，鬼魂是无法附身的。

  虞薇（薛彩儿）站起来，脸颊上的泪痕还在，笑盈盈地盯着他。

  “白驰哥哥，给你认出我来了。下次见。”

  “虞薇”笑嘻嘻的，嘴上说下次见，却被薛彩儿带着冲到白驰怀里。

  白驰只好抱住。同时，薛彩儿很快跑远了。

  虞薇很疲惫。

  昨天傍晚在后山的女生宿舍楼经历生死，在医院守了昏迷的白驰一整夜。大清早去给他买早饭，遇到医院出事，一个叫冯甜甜的护士杀了男友后，自杀在白驰师傅的病床上。

  那个护士虞薇认识，是值夜班的，昨天夜里来白驰的病房检查好几次，早上还送过药。没想到突然就死了。

  虞薇早饭也没顾上，觉得护士的事情很蹊跷，想让白驰用阴阳眼找找鬼魂。回病房跟白驰一说，约好白驰先去看师傅，她则去值班室护士死亡男友那蹲守鬼魂。

  但白驰没来。一直没来。并且之后就消失大半天。

  如果不是闺蜜徐莹正好带儿子来医院打针。虞薇不敢想会发生什么，甚至后怕地颤抖一下。

  “你醒了吗？”白驰感受到怀里人的轻颤。

  虞薇觉得太累了，没有吭声，这样将就着保持一会儿，好舒服。

  “狗男女啊，狗男女，我儿子都不管了给你们帮忙！你们俩倒好，躲这儿抱团取暖呢！”

  白驰和虞薇快速分开。

  来的人也见过，还产生过误会，是虞薇的朋友，徐莹。